雨總是來得猝不及防。
從黑色安靜的夜到狂風暴雨雷鳴閃電的大雨傾盆不過幾分鐘,權志龍剛到門口,他沒帶傘,穿着單薄的衣衫,因為風太大,屋檐完全無法遮擋住雨水,雨珠都被吹到他身上,他拿出手機想要打電話給真杏,只不過幾秒鐘,屏幕上就都是水珠了。
他用衣袖随便的擦一擦,然後打給真杏,可是對面卻沒有人接聽,四十秒的等待後,手機自動挂斷了。
此時天空一個電閃雷鳴,他沒有任何防備,被打雷聲吓了一跳,擡頭看着這狂風驟雨的景象,心底有些煩悶和無奈,轉身看着密碼鎖,過了幾秒鐘後輸入了自己的生日,不是。
真杏的生日,不是。
第一次見面的紀念日?也不是。
權志龍愈發煩了,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她怎麽換密碼了。”
這真是太奇怪了,真杏突然更換了密碼,現在進都進不去,又沒有帶傘……
權志龍繼續給真杏打電話,依舊無人接聽,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以往真杏都不會聯系不上的。
自從懷疑她出軌以後,生活似乎變得一團糟,她變得很奇怪,兩個人之間也沒有以往的戀愛氛圍,權志龍知道自己是做錯了,可他心底卻有些埋怨,忍不住想,真杏怎麽會變得這麽小氣了,她從前不是這樣的人啊。
他還自以為是的覺得愛情的天秤上,自己是砝碼多的那一方。
豆大的雨珠噼裏啪啦砸在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音,閃電連續亮起,權志龍靠着門旁的角落望着前面的雨夜,手機還在給真杏撥號,依舊無人應答,他身上的衣服都濕了,濕噠噠黏在肌膚上,感覺很不好受。
這種令人讨厭的雨夜,讓他瞬間就想起了很多年前在金真兒樓下的感受,同樣的大雨傾盆,同樣在愛的人家門口,同樣的進不去,那一次他等待了五個小時,只是滑稽的是,最後才知道那并不是金真兒的家,只是她随口說的地址罷了。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失敗,從此在女人的世界裏無往不利,他一直覺得,自己不可能再嘗到那種滋味,卻沒想到今天卻再次重溫。
雨還在下,權志龍也不知過了多久才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只是覺得腿站得有些僵硬,他擡手看了眼手機,淩晨一點了,真杏還沒回來,而他已經在這裏等了快一個小時。
比起真杏聯系不上,他更有些意外,自己居然不想離開,想固執的等到真杏回來,就好像等到了她,就能圓滿很多年前的失望。
他不愛金真兒了,可那種失敗已經镌刻進靈魂深處,這讓他厭惡等待,讨厭被動,看似是完美男友,卻從不給自己愛情的天秤上放砝碼,一心讓自己成為被愛的那一個人。
說直白點,他就是自私,只願意汲取愛情讓自己靈魂充沛,卻不願意付出真情實意,一心當愛情裏的逃兵,看似一身铠甲,實則外強中幹。
看到真杏的那一秒鐘,權志龍幾乎是跑過去的,他不在乎雨有多大,只是沖過去抱住了真杏,動蕩不安的內心漸漸安定下來,他甚至沒有第一句問真杏去哪裏了,而是懦弱的、無能的說:“你回來了——”
不是“你為什麽才回來”的埋怨,而是“你回來了”的欣喜和卑微。
他的怒意和煩躁在這個雨夜,一點點被雨滴磨掉,心中高傲的自尊也被冷風吹得絲毫不剩,這與多年前過度相似的夜晚讓他逐漸失去了驕傲,只剩下不想被抛棄的自卑。
男人是最簡單的直覺性動物,他或許還不想承認自己不是被愛的那個人,直覺卻已經做出了反應,看似掌握情感方向,實則已是提線木偶,他的擔憂、畏懼、害怕盡數體現在這個擁抱之中。
真杏握着傘,隔着遙遠的距離,依舊能看到旁邊李政宰的別墅,燈暗着,應當沒人。
她沒有回抱權志龍,而是輕輕拉下了他的手,然後往前走,問道,“你怎麽來了?”
這句話以往是權志龍送給她的,此刻卻被她還了回來。
權志龍顯然沒有預料到她的回複,躊躇了幾秒鐘,回道,“我覺得上次那件事,我還想解釋一下。”
之前安然去做音樂的男人,在察覺不妙的此刻在想起要道歉。
真杏轉頭看向權志龍,見他衣服濕了大半,看着十分狼狽的模樣,唇角微不可查的上揚,然後往前走,權志龍緊跟着她,她的傘牢牢遮住自己不受風雨侵襲,但權志龍卻半個身子露在外面淋濕了。
打開了門以後,真杏把傘收了起來,語氣平淡的說:“你上樓洗個澡吧,衣櫃裏有衣服,別着涼了。”
沒看清密碼的權志龍愣了幾秒鐘,然後點了點頭,只是上樓的時候,總是不自覺看向真杏,他邁步往上,只能看到真杏垂首看手機,此刻客廳還沒開燈,手機屏幕的光照耀出她的模樣,她不知在看什麽,似乎在笑。
從剛剛的擁抱到現在,權志龍都沒有感覺到真杏一分一毫的關心,她讓自己去洗澡,似乎只是想調開自己,而不是真的在意自己生病。
權志龍心底莫名有些不安和苦澀,他甚至覺得自己……
覺得自己有些卑微了。
他滿腹心事的洗完了澡,然後下樓去找真杏,卻發現她不在,只有手機在客廳茶幾,他看着那個手機,感覺嘴唇有些幹燥,忍不住舔了舔,心底焦躁,要不要偷偷看一眼?
這個想法剛冒出來,權志龍就自我唾棄的暗想,怎麽能這樣?如果自己這樣做了,不就是不相信真杏嗎?
可是……
他的大腦還是拔河,一邊想去偷偷看手機,一邊又對自己的想法自我厭棄。
并且他還有一種莫名的感覺,那就是如果自己真的去偷看了,那自己便真的萬劫不複了。
從前的他不會在意真杏在做什麽,可現在他已經焦躁不安到想要偷偷去看手機,這種失去自我的行為,屬實不是他的作風,如果真的這樣去做了,他還是他嗎?還是那個不被愛情左右的權志龍嗎?
這些想法在權志龍腦海裏閃過,只是他這次依舊手比腦快,遵循本能的慢慢走到了茶幾旁,狀似無意的瞥向手機,此時手機恰好亮起,是軟件的消息提示,只是閃的太快了,權志龍只看到了最後一句話。
【河正宇:明天我來接你。】
權志龍還在想河正宇是怎麽回事的時候,面前的手機忽然被拿走了,他被吓了一跳,故作鎮定的看向真杏,這才發現她原來也是去洗澡了,穿着浴袍,她拿起手機後直接回複了消息,然後冷淡的擡眸望過來,“你今晚要睡在這?”
“啊,嗯。”權志龍愣了一下才回應,想着剛剛河正宇的消息,終于忍不住問道,“河正宇找你?”
他在想,難道是河正宇發現真杏把他劈腿的事說了,所以要報複?
“嗯。”真杏簡單的應了一句,掃了掃權志龍的模樣,表情很冷淡,“你來見我難道都不準備一下嗎?”
權志龍先是一怔,然後看到真杏望着自己的臉龐說:“我很讨厭你有胡子的模樣。”
說完,她轉身就上樓了。
權志龍一個人在原地,大腦空白了好幾秒,然後才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胡茬,這段時間為了寫歌,确實沒怎麽收拾自己的外表,但是以前他這樣,真杏也從沒說過“讨厭”啊。
他心底有些低落,默默到衛生間,看着自己的模樣,仔細端詳。
因為這段時間熬夜,黑眼圈很重,下巴有胡茬,看起來很疲憊,看上去似乎沒什麽魅力。
從不在意別人如何評價的他,默默拿起了剃須刀開始刮胡子。
等到這一切做完以後,他才上樓,但是到真杏房門口的時候,他忍不住猶豫了,在想該如何去安撫真杏,她似乎對自己很不滿,權志龍內心打好了草稿,伸手握住門把手,輕輕轉動,緊接着他愣了。
門被鎖了。
真杏把他鎖在門外。
權志龍收到的沖擊堪比今夜真杏那句“讨厭”,他幾乎是有些狼狽的馬上轉身去客房,然後一個人坐在漆黑的房間裏,望着面前的黑夜發呆,內心被轟炸的一片殘骸。
真杏,是不是不愛自己了?
他忍不住這樣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