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神秘果實（1）
沈律沒想到此生還能嘗到糊掉的藍莓醬。
沈律料理天賦極高，只在初學研究火候時翻車過，而其中一道失敗品便是藍莓醬。
如果說烹饪對新手小白來說是一場升級戰鬥，那他便是出生就被點了滿級天賦的人。只要是吃過一次的東西，他就能将味道還原出來，甚至小學時就完成了一本自創菜譜。
于是身邊的親戚朋友自然認為，沈律長大一定會成為一名廚師，或者從事食品相關的工作。然而事與願違，成年之後他選擇了完全不同的道路，過了兩年，這份天賦也跟着消失的味覺一起石沉大海。
“煮藍莓醬需要用小火。” 沈律說。
“我知道，” 林可可說，“剛剛光顧着聊天了，沒注意嘛。”
她收拾鍋鏟，心想幸好糊弄過去。千萬不能在這被人發現自己做菜技能 0.5 分的事實！被陳律知道也就算了，萬一被毛比利這個牆頭草發現了，以後在味覺師的圈子裏可不好混。
小悅看着略微焦黑的醬汁，蹙眉說：“這個糊掉的藍莓醬……還能吃嗎？”
“能吃。”
“問題不大。”
沈律和林可可同時說。
“哦~你們還挺默契。” 毛比利說。
林可可滿心滿眼都是可憐的藍莓醬，找補說：“只是鍋底糊了一點而已，再說就算全糊掉吃了也死不了。” 既然恢複了味覺，就更沒有浪費食物的道理。她氣定神閑把醬盛出來，讓系統自動清理鍋鏟，發誓以後遇到烹饪環節一定要想辦法推脫掉。
四人拿起勺子，吃完了這一鍋失敗的藍莓醬，索性味道沒有想象中不堪。
糖和藍莓中的果膠混合産生天然凝膠，而檸檬汁幫助增強了凝膠的作用，也中和果醬的甜度。刨去糊掉的鍋底部分，這鍋藍莓醬已是他們進入游戲以來的美味佳品了。
毛比利把勺子舔幹淨，說他小時候最喜歡超市裏某個牌子的罐裝藍莓果醬，現在嘗了新鮮熬煮的藍莓醬，仍舊比不上他心中的工業制品。林可可吐槽他沒吃過什麽好東西，毛比利叫苦不疊。
幾人說笑間，林可可發現沈律并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麽冷漠，他雖然話不多，但短暫的時間就融入了這個聒噪的群體，說明他也不算太無趣。
“沈律，你幹嘛要擦那麽多遍手啊？” 毛比利問。
其實這一點所有人都觀察到了，沈律似乎有潔癖，吃東西前後都要擦手，摘果子時更是恨不得每摘一顆就擦一次手。
“嗯，習慣了。” 他用完将濕紙巾遞出去，“你們用嗎？”
花積分買的濕巾，不用白不用，林可可也抽了一張，“謝謝。” 說完她敏銳地察覺到沈律的胳膊一僵，“怎麽了？”
沈律看向林可可身後，說：“有人來了。”
他們的身後不知什麽時候多出來一個男生。
林可可下意識往後撤步，不小心撞到了沈律身上，“喔，不好意思。” 說完扭身站回原位。
“嗯。” 沈律停在空中的手緩緩放下。
小悅搞清狀況之後長舒一口氣，抱怨說：“真的吓死我了，這個游戲通關玩家的出場方式一定要這樣嗎？” 每次悄無聲息地出現，連什麽時候站在他們身後的都不知道。
“讓我去會會他！” 毛比利突然可靠起來，迎上前去，“你好啊，你也是剛通關葡萄園過來的嗎？”
男生沒回答他的問題，直接說：“我和我姐姐在島上走丢了，你們有什麽吃的嗎？我好餓。”
衆人皆是一愣。
這人初次見面的第一句話還挺自來熟。
還有，跟姐姐走丢了是什麽意思？
沈律似乎察覺到什麽，試探說：“這片柑橘林有很多吃的，你可以去摘。”
男孩搖搖頭，不再說話。
毛比利忽然靈機一動，沉了沉嗓，“這位玩家，請問你要入股嗎？”
當着本尊的面表演學以致用，林可可扁扁嘴。
其實她本沒想對面前的男孩繼續這個操作，之前說“見者有份”是因為想逗逗沈律，只是沒想到這人真的中招。不過面前的這個男孩言行實在奇怪，林可可心裏也泛起嘀咕。
只見男孩仍舊忽視問題，自顧自地說：“我好幾天沒吃東西了，現在很餓。”
這是被餓成什麽樣啊？眼神都發直了。
小悅拿着橘子猶豫不決，對面前這個饑腸辘辘又面容清秀的男孩生了保護欲，可她這一路等于躺贏過關的，不好私自做決定，于是問：“你剛剛在葡萄園沒吃東西嗎？”
即便和沈律一樣，只解鎖了一種葡萄，也不至于餓得眼神飄忽、言語混亂吧？可男孩回答問題前言不搭後語，像是一個正在完成指令的機器人。
林可可思索過後，問：“你是玩家嗎？”
“我好幾天沒吃東西了，現在很餓。” 男孩再次重複。
毛比利說：“你是複讀機嗎？”
林可可糾正說：“他是 NPC。”
“啊？NPC？”
話音剛落，林可可的手臂穿過男孩的肩膀。
這時系統給了提示：【恭喜您已解鎖水果島支線任務：神秘果實。】
林可可一陣無語。
這個游戲的 NPC 也太不智能了吧？跟整個游戲的制作水準大相徑庭。即使是市面普通冒險游戲的 NPC 也能做到和玩家真假難辨，至少對答如流。可面前這個 NPC 倒像是幾十年前古風仙俠網游中，站在茶樓外吆喝的“店小二”，沒有任何自主意識，逢人只會說“客官您裏邊兒請”。
“嗯，這回是真的 NPC。” 沈律話音剛落，林可可看了他一眼。在短短對視的幾秒鐘，沈律心中泛起一種預感。
緊接着，林可可朝他揚了揚下巴，“組隊嗎？”
不出所料。
“我……” 沈律剛開口便被打斷。
“我跟你說哦，這個游戲的任務只有組隊綁定了才算是一個整體，不然系統單次只計一個人完成任務。所以，如果不組隊，同樣的步驟我們四個人要重複四遍才能全部通關。”
林可可一口氣說完，看得毛比利和小悅心潮澎湃，滿眼期待看着沈律。
沈律突然有種即将被游街示衆的緊繃感。
他獨來獨往慣了，确實沒想過組隊的，之前在出生島上同樣拒絕了兩人的組隊邀請。并且他看到廣場上的玩家分享，組隊之後會和隊友共享圖鑒。他探索的谷物島對面前的三個人來說是空白區域，一旦組隊成功，他解鎖的食材和菜譜便會盡數分享，所以這對他來說并不合算。
這些道理沈律都懂，可不知為什麽，對于面前這個人，他似乎很難開口拒絕。
“好啦，我給你發送組隊鏈接了，你點一下？” 林可可又彎着眼睛朝他笑，不給他任何猶豫的空間。
沈律心一軟，點擊了同意。
林可可達成目的，下一秒便進入解謎狀态，她把手中的橘子給 NPC，“吃這個行嗎？”
NPC 吃了一片，搖搖頭，“太甜了。”
難道他喜歡吃酸的？一致讨論後，他們又去摘了檸檬和青檸，誰知 NPC 還是不滿意。
“果園裏還有什麽比青檸更酸嗎？” 毛比利累到滿頭大汗，坐在地上氣喘籲籲，她看到坐在一旁進入思考模式的林可可，心知這個女人肯定在研究新解鎖的“谷物”圖鑒，生出幾分不滿。
以前在味覺師群裏便是這樣，林可可從來只在涉及到自身利益的時候會出來講幾句，其他時間從不拉扯閑聊。她目的極其明确，平時主動找他私聊講話也只為了打探消息。
她好像從來沒有把自己當成真正的朋友。
怨氣是很微妙的東西，它被小心翼翼埋在土壤裏，有人踏足幾下便會在土地深處翻騰，蓄勢破土而出。
“試試這個？” 沈律拿了一顆手指形狀的小果子經過他，走向 NPC。
毛比利回過神，跟上去，問：“這個是什麽？我怎麽沒看到？”
“指橙。” 沈律回答，“只有一顆在角落藏着，我也是剛發現。”
指橙作為餐品的點綴食材，實在不算常見。長條形狀被稱為 finger lime，有 1800 萬年的歷史，是生長在袋鼠國的水果寶藏。
墨綠色厚實的果皮緊緊包裹着珍貴的果肉，價格極高，被稱為水果界的“魚子醬”。它的果粒顆粒分明并且顏色鮮豔漂亮，西餐常用來和海鮮做搭配，只在完成擺盤時加一些點綴，同時豐富調味，酸度比檸檬還要高。
聽沈律講完，毛比利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是它啊，那我應該吃過的，不過第一次見到指橙的果子。”
市面上的指橙果肉大多數以冷凍包裝的形式出現，的确極少有人見到它本尊。
沈律小心地劃開指橙，挑了一點果肉出來，誰知 NPC 吃完嫌棄地皺眉，“這個太酸了。”
NPC 把指橙退了回來。
“你你你！暴殄天物！” 毛比利一陣鄙視後，挑了一大勺放進嘴裏，“呸——好酸！”
沈律無奈地說：“的确很酸。”
這時小悅捧着橙子過來，說：“要試試這個嗎？”
“可是橙子也不酸啊。” 毛比利說。
“都試了這麽多了，不差這一個。” 小悅說，“萬一成了呢？”
毛比利重重點頭，“有道理！”
三人看着 NPC 吞下橙子果肉，回味幾秒後，他慢悠悠地說：“如果再苦一些就更好了。”
小悅驚訝地說：“這個意思是……橙子是對的？”
沈律說：“嗯，大方向應該沒錯。”
這時毛比利瞥到仍在“偷懶”的林可可，喚了一聲，說：“可可姐，NPC 吃橙子了。”
“哦，好的，我馬上來。” 林可可回。
啊！該死的第一反應，又主動找她講話了！
毛比利心裏碎碎念。
林可可關閉游戲界面，走過去自然加入他們的話題，“橙子吃了，然後呢？” 沈律把 NPC 的提示重複了一遍，林可可思索片刻，從背包裏拿出柚子，“柑橘四大長老裏面苦的就是這個咯。”
“四大長老是什麽？” 毛比利問。
“就是它們家族最原始的四種果子。”
現在不是科普的時候，幾人忙不疊剝好柚子送去 NPC 面前。
誰知 NPC 吃完說：“如果再酸一些就更好了。”
林可可“啧”了聲，“你小子還挺難伺候。”
小悅身軀一震，連忙安撫：“可可姐別生氣啊，不能打 NPC。”
“我還真有點想打他。” 林可可扁嘴，對 NPC 說，“要不你把柚子和橙子一起吃吃看？”
這麽說更像跟 NPC 叫板了。
可令人不可置信的是，NPC 真的這樣做了，他吃完之後回味片刻，說：“味道已經很不錯了。”
意外之喜！
林可可又問了幾句，NPC 翻來覆去都在傳遞一個意思。
“他想吃的水果是柚子和橙子的混合體。” 沈律總結說。
混合體？該不會是……
林可可腦中突然冒出一個想法，“NPC 想吃的該不會是葡萄柚吧……”
“可是柑橘園沒有葡萄柚啊。” 小悅反複确認圖鑒，着急想要知道謎底，“可可姐，葡萄柚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林可可關閉系統界面，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說：“雜交。”
finger lime 指橙，主要顏色是黃綠、橙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