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線下交易（3）
林可可是跑着去餐廳的，對于痛恨運動的她來說，每分鐘心跳達到 120 以上絕對算得上酷刑。
入夜的風有些燙人，所以此時即便她慢下步子，仍然控制不住持續上漲的心率，心髒像擂鼓般敲個不停。轉過街角，她在看到了站在路邊的沈律。在“可可餐廳”粉色霓虹燈的照耀下，那人渾身上下都閃着光。
那人是沈律吧？的确，擁有這樣一張建模臉的難找到第二個了。
林可可從沒想過，在游戲中朝夕相處的夥伴，竟然還有在現實中見面的那一天。此時她覺得面前的人熟悉又陌生，像終于見到了傳說中的美食，心中是難以言說的興奮和期待。
她吞了吞幹澀的喉嚨，這才發現自己緊張到口幹舌燥。
在沈律目光落過來的時候，林可可眼神一閃，接着露出一如往常戲谑的笑容，彎着眼睛朝他走過去。
“沈大律師，你怎麽偷偷摸摸過來了？”
沈律笑了笑，說：“嗯，心血來潮。”
其實沈律遠沒有表面這樣鎮定，輾轉了一整晚他才做了這個沖動的決定，而到了“可可餐廳”面前，他又猶豫了許久才撥通林可可的電話。
這是他第一次沒有任何規劃地出現在某個城市，在來之前他不确定能否順利見到林可可，也不知道她見到自己會是什麽樣的反應。
甚至在腦中演練許多次見面的場景，想她會不會喜歡自己這身打扮。
在游戲裏沈律通常以舒适和方便為主，大多穿着休閑的運動服或者是登山服，可今天是來見喜歡的人，特地從衣櫃裏挑了平時不會穿的風衣。
果然林可可發現了這一變化，她扯了扯沈律的衣襟，說：“你今天跟游戲裏穿的很不一樣呀。” 還沒來得及回應，便聽到某人的後半句，“更顯老了。”
說完林可可看着沈律吃癟的表情，得逞地笑到停不下來。
沈律哭笑不得，總是拿她沒有辦法。不過她倒是跟游戲裏沒有任何區別，一樣喜歡穿粉色的衣服，一樣沒心沒肺。
不知什麽時候，兩人的手指已經纏到一起，他們之間不需要誰先站到主動的位置，就像在游戲裏一樣默契。
沈律看着林可可的眼睛說：“我只能呆一個晚上，明天上午的飛機。”
林可可聽完笑了下，眨了眨眼，無辜地說：“你好像很急的樣子？”
沈律耳朵“唰”地紅了，說：“我、哪裏急了？”
林可可又笑他，笑夠了之後湊到他耳朵旁邊說：“一個晚上足夠了。”
說完便側臉吻了上去。
·
突破了“食空筆記”這道限制，他們觸碰到了對方真正的軀殼。
沈律摘掉了游戲中的玩家身份，林可可看到了他平時不為人知的一面。
那人比想象中還要記仇，似乎要把游戲裏受過的氣一并宣洩出來，讓人難以招架。
林可可本來就缺乏鍛煉，心髒起起落落了一整晚，她覺得自己頭暈目眩、渾身酸痛，比吃一百顆毒菌子的中毒症狀還要嚴重。
第二天一早，她迷迷糊糊被沈律喂了幾口沒有味道的面條，然後繼續睡過去，再次醒的時候沈律已經落地了。
“你到家了嗎？” 林可可聲音懶懶的，聽上去有些沙啞。
沈律聲音溫柔地說：“還沒有，就快到了。” 他看了一眼時間，笑着說，“你睡了很久。”
林可可反問他：“我為什麽睡這麽久，你心裏沒數嗎？”
沈律咳嗽幾聲掩飾尴尬。
林可可“噗嗤”笑出聲，嘲諷說：“沈大律師，你下了床之後很不一樣诶！”
“……你別說了。” 沈律頭疼極了，他果然不該對這人存有愧疚的。
林可可笑個不停，已經能想象到某人此時耳朵通紅的模樣。
怎麽會有人反差這麽大呢？昨晚他分明不是這樣的。一點也不古板、不無趣，反而特別的……
“沈大律師經驗好豐富哦，我甘拜下……” 還沒等說完，對面便挂了電話。
林可可笑到滿床打滾，果然無論在哪裏逗沈律都太有趣了。
起床把剩下的半碗清湯面吃完，林可可發現廚房已經被收拾了一遍。對幹淨潔癖的人來說，在這樣雜亂無章的廚房施展拳腳絕對堪比酷刑。
她拍了張自己嘟嘴的自拍照給沈律發過去，果然收到一串省略號的回複。
而林可可笑着笑着突然發現，沈律的出現果然能讓她情緒穩定，現在她再看那些惱人的消息和新聞，已經全然沒有了昨天的煩躁。
處理完垃圾郵件和短信，林可可看到祝帆的消息，她說官方已經澄清，此次事件是電子擴香機的問題，與味道數據無關。可即便這樣許多客人還是要求退款，而餐廳的員工也在這時陸續提出離職。祝帆拿不定主意，只好請示林可可。
味道數據一經售出概不退貨，這是這一行的鐵律，林可可立刻駁回了客人的退款要求，然後看着一封封“辭職信”陷入思考。
此時進入“食空筆記”的倒計時只剩三個小時，林可可盯着屏幕上往複跳動的數字，給祝帆發了“暫時歇業”四個字，發完便開始結算員工工資。
許久不接觸餐廳的行政，林可可打開員工管理記錄，對裏面的一張張面孔極其陌生。
祝帆什麽時候招了這麽多人？
她仔細查看打卡記錄才發現，有許多人只來上過幾次班，還有的只是試工當日就結算了工資。
“唉，有哪個老板跟我一樣良心呀，試工都付這麽高的工資。” 決定關店了，林可可不免有些惆悵，她将員工管理記錄從頭到尾翻了一遍，腦中不斷浮現這幾年以來在餐廳裏經歷的喜怒哀樂。
其實這份工作算是她夢想的工作了。
每天和食物打交道，但聞不到嗆人的煙火氣。即使一天只接兩桌生意，照樣可以跟客人邊吃飯邊侃大山。
後來餐廳生意興隆，客源穩定，林可可便專心做幕後，管理網店生意。所以從味道買賣時興以來，無論是線上還是線下的銷量她的店都穩居榜首。她當然想過味覺師有山窮水盡的一天，但沒想過這一天來得這樣突然……
等等，這個人是……？
林可可本來感慨着，突然在員工管理頁面瞟到一張熟悉的面孔。即使證件照看不真切，林可可還是認出了那人的樣子，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小悅曾經來過她的店裏面試？！
是小悅嗎？
張程悅、小悅……
林可可心跳加速，她坐直身子，點進去這位員工的個人信息。
張程悅，21 歲，很小的時候跟着父母移民到米國，在那裏讀完高中後選擇了回到華國念大學。
管理軟件顯示“未錄取”，張程悅只試工幾個小時便結算工資。
林可可手臂有些顫抖，按了兩次號碼才撥出去。
“喂，可可姐怎麽了？”
“張程悅這個人你有印象嗎？”
“張程悅？兩個月前來面試的小姑娘嗎？我記得她只試工了幾個小時吧。” 祝帆一向記性很好，顯然對這個人有印象。
林可可說：“當時為什麽沒錄取她？”
“她經驗不夠呀。” 祝帆說，“咱們當時不是想招對八大菜系有研究的員工嗎？張程悅我記得從小在米國長大吧？她擅長西餐和甜品類，咱們當時不缺這樣的員工。怎麽，你認識她？”
“嗯，她好像是我朋友的前女友。當時一聲不吭回國，把他給甩了！” 林可可随便編了一個理由。
祝帆顯然信了，說：“難怪呢，幸好沒招她。不過我對她印象挺深的，當時拒絕她的時候她還哭了，給我吓壞了，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
“……她可真行。” 看來真的是小悅，動不動就哭的毛病，除了她林可可想不到第二個。
不過小悅既然去她的餐廳面試過，為什麽在水果島的時候沒有跟她講呢？
她顯然知道林可可和毛比利都是味覺師，難道她不知道“可可餐廳”跟林可可的關系？
“張程悅長得挺可愛的，符合你招員工的第一标準，但咱們這行需要想象力豐富嘛，她又……不是很機靈。” 祝帆突然想到什麽，“哦，對了，我想起來了，她家之前開巧克力店的，所以我才覺得有點可惜……”
巧克力店……
林可可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挂掉電話的，她踉跄着跑出房間，把家裏的門窗全部關上，發現自己已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緩了好一會才放平呼吸，可回想起在糖果城鎮發生的一切，她仍舊不可置信，甚至毛骨悚然。
為什麽現實中的張程悅會和桃子家的巧克力店扯上關系？糖果城鎮裏的桃子是小悅嗎？
在進入游戲的最後倒計時的幾分鐘裏，林可可心跳聲不停，呼吸甚至有些發抖。她想撥電話給沈律，猶豫後決定一會見面再跟他詳說。
【系統維護中，感謝您的理解和配合，距離進入游戲還有 10 秒……】
林可可戴上裝備，手指停在界面上沒有動作。
等等，如果現在不進入游戲會怎麽樣？
她之前從沒想過這個問題，畢竟這個選項不适用于游戲中的任何一位玩家。
“食空筆記”是重獲味覺的誘惑，沒人會放棄進入游戲的資格。
正當林可可實行叛逆的時候，屏幕彈出警告提示：【您還有 60s 的時間進入游戲，否則系統将自動收回您的游戲賬號。】
“靠！玩我呢？！” 林可可盯着提示重重罵了句。
她這才發現，“食空筆記”處處堆疊着霸王條款，而玩家們的處境俨然被動到了極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