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4-1-18 23:26:40 字數：2024

城南柳巷窄窄的街心，除了家家戶戶門上的紅對聯還有些喜慶氣息，已經感覺不出多少年味了。這裏地處偏僻，街中本來就冷清，更別說這樣寒冷的清晨，街中一個人影都沒有，只有孩童們堆出來的一個髒兮兮的雪人孤零零地伫立着，以及各家門前一堆堆未化盡的污雪。

一輛馬車緩緩駛入街心，徑直來至一家門庭前。別家門前都散落着爆竹的碎屑，只這家門前幹幹淨淨，積雪上連個腳印也無。

門簾被悄悄掀啓一角，一雙秀眸身內怯怯地向外張望。

“怎麽了，不敢進去麽？要不要我陪你進去？”男子低醇的聲音輕笑道。

“不要！”面紗外的秀目圓睜如受驚的小兔。“我下去後，你趕緊離開！千萬不可讓別人看到你！”

“喂！我就這麽見不得人呀！搞得好像我是個奸夫似……”低沉的聲音有些不悅。

“求求你了！我真的很怕……要是被我爹看到你，他非活活氣死不可。”女子嬌柔地軟語央求。

“嫂子，你再不利索點，就真要被人看到了。”趕車之人壓了壓帽檐低道。

“啊……哦！”嬌小的身影自簾側倉皇溜下，雙腳一着地，便迫不急待撲向緊閉的門庭。

馬車立刻掉頭離去。

叩！叩叩！輕叩着門上銅環，敲門的力道也壓抑着不敢敲得太大聲。

“誰呀！”門內傳出不耐的問訊。

“是我！常貴快開門！”貼着門縫低應着，秀眸還在不安地兩邊張望。

門霍然打開了一道縫隙。

“你是……”

“常貴！是我啊！”秦紫陌激動地一把扯下面紗。

“大小姐！我的天啦……快！快進來！”門也未敢大開，自門縫內伸出一只大手，一把将秦紫陌拉了進去。片時，一個腦袋自門縫隙內探也，左右張望兩眼後縮回，門扇啪地合嚴，落了栓。

“常貴！你這是怎麽了？怎的看到我驚惶至此？”

“大小姐！我不好說，你失蹤這些時日，發生了太多事，還是讓老爺夫人慢慢跟你說吧。”常貴欠身道。

“我爹……他還好吧？”秦紫陌惴惴地試探道。

常貴低下目光“老爺夫人和小少爺都在後頭，大小姐自己瞧瞧去吧。”

秦紫陌自他嘴裏試探不出什麽，只得硬着頭皮跟他往裏走。

“姐！”驚喜的聲音喊道。一個高瘦單薄的身影自屋內飛奔而出。

“硯池！”秦紫陌笑迎上去。

“小少爺，你小聲着點，教街坊聽到了，又要生出多少事來。”常貴急擺手道。

“我姐回來了，這是好事，有什麽好怕的？你別的不學，光學我娘的大驚小怪。”秦硯池冷目橫過去，雙手攏上秦紫陌雙肩，上下打量一番，複笑起來“姐姐你毫發無傷地回來了，真是太好了！”

秦紫陌打量眼前白淨清秀的少年，從前都沒覺得，他已經這麽高了，她須仰視才能看他了。她十一歲嫁入淩家，那時他九歲，是爹跟繼母的掌中寶。說實話，她對這個弟弟并沒有多深厚的情感。加之她一年回不了幾次娘家，回家也很少碰得着他，縱然碰着了，他也是愛理不理，并不與她親密。

今日……看他眼中的欣喜與激動，不像是裝出來的。原來，他心裏頭還是有她這個姐姐的。

秦紫陌輕撫上他的面頰，笑着笑着，忽鼻一酸，眼中滴下淚來。

“姐……”見她落淚，秦硯池眼中流過一絲驚慌。

“謝謝你，硯池。你真的長大了！”秦紫陌吸了吸鼻子，複笑道。

“硯池！”尖利的嗓音有種銳意的穿透力，秦紫陌循聲望去，繼母袁氏立于階上，驚惶的目光直盯在她面上，仿佛活見鬼一般。

“母親。”秦紫陌欠身行禮。

忽袁氏一陣風般刮過來，一把将秦硯池拉離她身邊，厲聲斥道“你在這裏做什麽！還不快給我回房去！”

“我姐回來了……”

“還不去！”袁氏跺足。

秦硯池皺眉瞥了他娘一眼，只得回屋。

袁氏這才側目，眼角自上而下掠過秦紫陌，扯了扯嘴角“我聽着前頭動靜，才出來瞧瞧，真是姑娘回來了。”

秦紫陌只得重新行禮“母親。”

袁氏動也不動，也不相扶，也不往屋內讓，突兀地笑開來“姑娘這是打淩家過來的？”

“回母親話，去了這些時日，因想着父母親必然為我擔心得茶飯不思，故而紫陌是直接回來的……”

“姑娘該先回自家去的！你這麽往娘家一跑，咱秦家就真的有口也說不清了。”

“母親這話何意？”秦紫陌大驚道。

“姑娘自己做過啥，心裏還不明白？這會子跟我裝什麽糊塗。”袁氏冷笑。

“還請母親明示！”

“紫陌！是紫陌嗎？我怎麽恍惚聽到紫陌聲音了。”她父親顫巍巍的聲音自屋內傳出。

“半死不活的耳朵倒挺尖。”袁氏低罵道。

“爹怎麽了！病倒了嗎？”秦紫陌慌得拔腿往主屋內跑去。

還不及進門，就聽篤篤的聲音，慢慢往門口移來。

秦紫陌只管往屋內沖去，屋內一人拄着拐杖正往外走，若非秦紫陌及時剎住足步，兩下就要撞在一處了。

“你……”看着眼前之人，秦紫陌張口半天，說不出話來。

眼前之人須發皆白，拄着拐杖顫顫巍巍，站都站不穩，分明是個暮年老人模樣。仔細辯認之下，竟是她的爹爹秦紹源。

“紫陌……”老人伸出手，顫聲喚道。

“爹……爹！”秦紫陌撲上前，撲通跪了下去。

“紫陌！我的女兒……你回來了，你居然活着回來了！”秦紹源慢慢攙扶起女兒，仔細着端詳着，禁不住老淚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