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色吼着已經滿頭冷汗不知所措了,錦繡也是當即白了臉,這可不在她的預想中!
事件大條了……
“那、那我們快點把他挖出來吧!”戒色慌了,抄起禪杖就是想往地上杵,但是皺着眉半天沒有落下去,陡然想起來,雖然被埋着的時候他們用隊伍頻道通話過一次,但是他并不曉得空明被活埋的具體位置。
“別折騰了,他現在……早已經差不多了。”還是有幾分不悅的,雖然空明一直聒噪着滑嘴卻讓人難以真正的讨厭,而且到底不算朋友也算同伴,錦繡可沒有對同伴的死亡喜聞樂見的習慣。
瞥了眼隊友面板上已經失去了顏色的黑白名字,而且隊伍頻道裏一直沒有動靜的反應,很顯然的,空明已經圓寂了,畢竟有同樣遭遇的錦繡體會得很深刻,失去了‘拖拉機’控制的泥土和尋常無異,那麽在不能提供呼吸的普通泥土嚴實包圍的環境下,被活埋了這麽久的空明還能有什麽下場?
“玩家死亡後要下地府排隊至少一個小時才能複活回游戲,這段時間他就是個不能與外界聯系的啞巴,我們還是先好好享受這安靜的休息時間吧。”喘口濁氣的坐了下來,她錦繡可不是鐵打的,真以為她能完全抗下魔神的攻擊力度這麽久還不喘麽?即便‘拖拉機’可能只是半個魔神,但他本職也是個近身攻擊的男人,沒有職業屬性的她可是體質很弱的,平日裏多半是一擊必殺和拖死對方的她很少這麽費力的去用拖死對方的法子,若不是被依稀訓練了這麽久強化了不少,她怕是早癱了,還不曉得自爆的到底是誰呢。
“該死的!居然讓空明……!”
吊着眼角看了眼臉色郁悶憤怒的戒色,錦繡略有邪氣地笑了:“居然爆粗口呢,我還以為你沒脾氣不會生氣的。”到底是佛也發火,何況這大個兒也不是真正的和尚,還以為他已經完全進入到角色了呢。
攏眉轉頭看着神色慵懶的錦繡,戒色抿了抿唇。“是他們做得太過分了!即便是為了任務,也不該這樣做!而且就算那個人沒有把土地恢複原狀,那也是要把人活活困死的!即便是不得已的殺生也不能這樣啊,這不是游戲的設置問題,是他們太過于……你笑什麽?”
“我?沒啊。”勾着嘴角合上了眼,錦繡往後靠着有幾分髒污的泥土伸了個懶腰,心裏是輕飄飄的舒服。這是她進游戲這麽久第一次聽見有人說這樣單純實誠的話。在這個法.制意識淡薄,以實力為尊的游戲裏,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事是再尋常不過了,就連玩家陣營中被率為正義光明的天神陣營中也不乏嗜血殘忍或是雙手肮髒之士。
不過錦繡絕不會假惺惺地說自己的行為高尚,事實上,沒有一個賞金獵人的雙手是清白的,甚至是越高端的獵人,所用的心機比尋常玩家來得還要更可怕。
錦繡在初見戒色和空明是不屑和輕叱的,在賞金獵人灰色的世界裏看透了沉迷于這個虛假世界裏的形形色色玩家,和尚這種職業在她的眼裏不過是玩家獲得實力的途徑之一。不會研佛法,不會誦經文,更別提持戒律,願意舍去三千煩惱絲的目的無非是途得僧侶職業的強悍內勁和剛強外功實力,而在玩家中卻往往的是行為更加卑劣。不過,錦繡倒是挺開心地在今天看到了例外。
一個言語聒噪,無時無刻一句阿彌陀佛無量壽佛,可以滿嘴油膩卻不離手上佛珠,性子散漫卻也是個實在的人;一個性情木讷內斂,堅持着十誡律條處事實誠,對于這游戲裏幾乎人人視為常理的行為卻憤慨難消,且不僅是為了自己的朋友,考慮的還是更多,而其中的不做作和自然,錦繡覺得戒色幹淨得就像一張白紙。
“我只是想說你沒有必要這麽氣憤。”勾起的嘴角弧度緩了緩,錦繡的聲音放輕且冷地呼了一聲。“追殺,通緝,懸賞,還有緊接而來的各色賞金獵人,你若要一直跟着我,那麽你需要憤慨的一定會讓你應接不暇,方才的,不過是不痛不癢的小角色。”對于錦繡來說,只有那些真正的亡命獵人才是真正的狙殺要命,那種不死不休的手法完全不是沒有收到過系統歷練的半吊子獵人‘拖拉機’可比拟的,他的地位充其量不過是個實力不錯的追殺者,若是賞金大廳給鏡子真正的調動起來,那麽迎接他們的狙殺就是無需要魔神也絕對精彩的了。
緩了緩因為多想而微有僵硬的身子,閉目養神的錦繡憑聽覺也能感覺到她語畢後身旁男人氣息的急躁和混亂,顯然那個只微呆而不是很笨的大個兒已經清楚她的意思了,那氣憤的情緒清清楚楚的傳達到她的心裏。
雖這樣的說法有幾分惡劣,但是錦繡就是對于擾亂戒色情緒而感到開心。
讓禁.欲大個兒動了情緒,染了世俗,就像是一張看上去只是白淨的紙張突地浮出了一抹沉浸在白色下的色彩,譬如說他方才的一聲怒罵,不是挺真實的麽?
“既然是這樣,那我就和你一起回去,倒是要好好看看這樣對人來說的‘尋常’是怎樣!”戒色不明白,為什麽這樣不正常的殘忍會變成正常,而這麽多人要費盡心思用盡手段地為難一個女孩子又到底是為什麽?只是因為錢?“而且那個能模拟魔神領域什麽的能力——我一定要調查個清楚。”
“調查?調查什麽?哼,鏡子用[滅魂盟]來對付我,同時的‘魔神’大量出現,而且全部針對我,你以為還會有什麽關系?”錦繡冷笑一聲,嘴角的溫度越發的低了。
“你該不是想說……這都是鏡子弄的?可是即使他能用自己的能力給別人暫時賦予魔神能力——雖然我沒見過這招,但是即便是這樣,那能力也該是和她的能力一樣吧?鏡子的魔神身份是專司殺戮的殺神傳承,要說是讓人來無影去無蹤地殺人不見血還有可能,但是那個人的……”回想‘拖拉機’的滿地泥潭黑氣,戒色搖了搖頭。“這不是鏡子的能力屬性。”
“不是又如何?不見過不代表沒有法子,何況你也說了魔神有那麽多個,又互相相識,就不能找其他魔神一起來個屬性混雜?”所謂抱團相衛她見得多了,何況他們是大神嘛,有絕對實力嘛,她算個老幾?還不是被玩弄于鼓掌的消遣小玩意兒罷了。
“戒色,你就算厲害,又能敵得過他們幾成?誰沒兩招秘密手法,而且他們背後又是那個女人——我就不信那個風四娘會無動于衷,即便是依稀安撫下來,強悍霸道如她也不會讓我好過的。”所有人都曉得風四娘針對四城的人已經到了幫忙說話的人都不放過的地步了,所以即使依稀再如何積極的幫忙,她也從沒覺得自己這粒眼中沙能在游戲裏呆得自在。
“不是的,請不要這麽說!夫人只是氣勢強了些,她并不是壞人啊。”語調上揚,戒色緊握的拳和死皺的眉無一不是宣示了他的不認同和不悅,這讓錦繡着實一頓,因為記憶着,這是戒色第一次因為談論到風四娘那個女人而表達态度——雖然這也是她第一次明确表達過對那女人的不爽,卻沒想到戒色的反應是這樣的激烈。
戒色身上再次添抹了一筆人氣該有的情緒,但是錦繡這次并不是很開心。
“夫人?你叫那個人‘夫人’?”狠狠眯了眼,錦繡因為戒色這樣的稱呼而心跳得咚咚做響。對于風四娘,所有人都是習慣于隐去名姓地喚作‘那個人’,據她所知,一些魔神陣營的表示尊重會叫個‘殿下’什麽的,至于其他幾個魔神和她之間的密切稱呼她倒是不知道,但是她相信絕不是戒色這個天神這樣特別的稱呼!夫人?親近不足,疏遠有餘,而且帶着部下對上級的特殊尊敬。
“戒色,你真的是天神麽?”
和所有魔神相識,和關乎魔神陣營的人來往自然,現在又是對大魔頭BOSS如此的維護,對一切都習慣于識保持懷疑态度的錦繡開始懷疑起了戒色的身份,即便他的技能使用時候是全身标志性的天神金光。
“我自然是的!”還處在錦繡對風四娘怒言的不悅情緒中,沒能轉過情緒的戒色直愣愣地回了話,突覺得這樣的問題和先前的似乎沒什麽聯系,戒色這才是注意到了錦繡微沉臉色和帶着懷疑的眼神。
“我是說真的。”撓撓頭,戒色平和了情緒又回到了糾結,因為錦繡挪動了身子主動拉開了和他的距離,顯然的是對他有防備。
“我很早就認識夫人了——不過沒依稀早。聽說在風四娘還是十級剛出頭的時候他們就認識了。”為了打消錦繡的戒備,戒色難得的主動坐到了她不遠的地方,這讓錦繡挑了挑眉,同時心裏也迅速地消化着戒色的坦白內容。
游戲等級第一人的風四娘現在是71級,原來是才十級左右就認識依稀了啊,這樣的交情果然是夠得依稀在她面前說得上話了。
“那時候,游戲裏還沒有魔神,至少沒有人公開過魔神的身份,夫人也沒有,那時候的她的職業還是毒師,在朱雀城和白虎城剿亂的時候招兵,我就遇見她了。因為她那時候除了‘幽騎将軍’的軍職外還受封為朱雀城的‘青珏夫人’,身為近衛軍的我自然是喚她夫人的,也就一直叫到現在了。”
戒色挺直了背脊,交代得一板一眼的很是認真,看得錦繡本就上挑的丹鳳眼越發的吊了起來。如果戒色說的是真的,那麽他對風四娘的稱呼還真是沒問題,頂多就是太念舊情了,只不過看來傳說中風四娘那因為魔神身份而被淡化了職業是毒師的說法,原來是真的。
“不過後來四城和夫人鬧翻,公開發布四城追殺令,也就撤銷了她的所有軍職身份和封號,早已經沒有人記得她的封號了,可是我還是習慣這麽叫她。”憨憨的笑了笑,戒色的不好意思讓錦繡的眼角抽了抽,這種恰似小女兒家的模樣……
“這樣叫有用麽?四城把她的封號撤了,她也把四城都滅了,連封號國都不再了,哪兒還有什麽夫人呢,她若是真想保持這樣的身份,也就不會除盡四城做盡這種背信棄義的事了。”
錦繡自認不是什麽善良高尚的人但是風四娘的作法一直是她不齒的,且不說朱雀城因為愛才,不顧所有人反對地給了從出道時候就是惡名在外的她一身尊貴封號,最後還給予系統認證的極其難得的封地,可是看看她做了什麽?底子硬了就公開魔神身份大肆屠殺,這種狠絕的事,怕也就是那個女人做得出來了。
“夫人絕對不是背信棄義的人!”狠狠地拒絕了錦繡對風四娘的評價,戒色抿緊得厚唇成了一條線。
“夫人從來不曾拒絕過朱雀城的任何要求,哪怕是以一敵萬的也是拼命上戰場,你沒有和她并肩作戰過,絕不會了解她的為人,雖然她狠絕,但她是絕不是壞人!”曾作為風四娘的部下出生入死的戒色深曉得風四娘的脾氣和為人,無法接受如此罪名扣在她的頭上,這樣不住的反駁是戒色從來沒有過的,但是他是真的不希望錦繡誤會他心裏尊敬的人。
“在夫人成親不久,四城就聯合四大軍隊一起圍剿她的封地,那時候她為了反抗爆出了魔神身份,一戰掃平四城大軍,但是卻還是給他們留了一命,如果她要報複早已經直接解決了。我不曉得夫人為什麽會這麽針對四城,但是她滅四城的舉動是和四城對仗很久以後的事了,而且她并不是不講理的人,這裏面一定有其他的原因的。”雖然他不曉得其中詳細,但是似乎依稀也不清楚,鏡子等人也是一直回避這樣的問題,言語中也有些混沌不确定,所以風四娘對于這件事的執着原因怕是只有她自己和已經被化成游戲數據的四城人曉得了。
風四娘在游戲裏成過親,錦繡她知道;風四娘兇殘滅四城,錦繡她也知道;但是風四娘滅四城不是因為背信棄義而是另有原因?這是她第一次聽說。
“夫人的脾氣确實有些陰晴不定,而且不喜歡別人對她的命令追根究底,對屬下很嚴格,不過她對身邊人确實是頂好的,她甚至曾經給朋友轉職升級愣是幫着挨了一記五雷轟頂。”說着,戒色神情有些漠漠,可見的那狀況是非常的驚險,這也讓錦繡吃驚了一下。為朋友五雷轟頂,即便這是游戲也不是那麽好說到做到的,那女人還真是夠狠啊……不過是什麽樣的職業會鬧到五雷轟頂才能升級轉職這麽兇的?!
錦繡确信,風四娘那女人身邊的都是奇葩。
“那時候若不是夫人她把我從人群裏挑出來親自給我填交參軍表,我根本不會在她麾下得到那樣好的作戰機會,更別說完成任務後得到天神傳承,而且在我剛剛成神無法撐下同在營帳裏鏡子他們幾個魔神氣息的時候,是夫人不顧軍令把我單獨帶走給我特訓,教我怎麽控制異能,怎麽使用技能,怎麽應對魔神,若不是她,那時候我怕早就給鏡子他們給打死幾十次了……他們那時候可是很讨厭我的天神氣息的。”
說着戒色傻傻一笑,看得錦繡也點了點頭。看來那時候鏡子他們就和風四娘一起了,那麽戒色也是和他們并肩共戰的了,難怪如此熟識,而且知根知底,原來戒色即便是個大神玩家,但是在鏡子他們眼裏,他也就是個毛頭小子。
崛起順序害死人啊。
“夫人不僅親自給我啓蒙,還親自給我做飯照顧我,回來後還主動給我邀賞軍功,只是我實在不喜歡那種過在大宅子裏天天議事的感覺……可以說,沒有夫人就沒有我,我的一切都是她給的,我尊重她。”
深邃的黑眸帶着堅定的光芒直視着錦繡,生生的就是要她認同的樣子,那樣熱切的眼神得看得錦繡背後發麻,臉色好不自然的浮起了兩坨緋紅,她就覺得臉上熱的慌,腦子燒得很。
雖然根據戒色的說法這麽看,那女人确實是對他很好,但是他要不要這麽激動,和之前的悶聲悶氣完全是兩種人格的樣子,以提起風四娘,他整個人都有精神了!在發光有沒有!
不快感讓錦繡臉上的燒紅冷卻了不少,一腳不輕不重地将靠近不少還直勾勾盯着她的男人抵擋出了個距離。
“她對你好便是好了,但你也說我沒見過沒接觸過她,我哪兒曉得她到底是什麽模樣的人?要我認同她,等我見着了再說。”然後看看那女人是怎麽把她折騰死的。
“反正,調動魔神來對付你這樣等級差這麽多的玩家,這不是夫人的作風,她打架向來是直來直去光明磊落的從不仗勢欺人。”落了個結論,戒色還是不覺得風四娘牽扯進了追殺大隊,那樣的堅定堵得錦繡心裏好不是滋味。
風四娘風四娘,這家夥兩只眼裏莫不是就只看着風四娘的好了麽?她耍狠殺.人他就不管了?哪兒來的雙重标準啊?!
錦繡向來很尊重對主人忠實的部下,但是頭一次的,她如此讨厭這樣的忠犬,譬如她身邊的這只——這該死的忠犬!
錦繡也沒回話,只是冷着臉的坐着閉目不爽,約是冷場了十來分鐘,早已是緩和了面容的戒色有些不自在了,想要說點什麽,卻張不開嘴。
方才,他好像有點太激動了……錦繡不會讨厭他吧?
想象着,戒色莫名的有點慌。
“對不起,我……反正我不會讓你危險的。”笨讷地支吾一聲,看着錦繡還沒有回話的反應,戒色有點急了,只是他太過尊敬風四娘,卻忘了錦繡是排斥魔神的。
“快天黑了,找地方落腳吧。”閉着眼的錦繡淡淡一句,卻是聽不出什麽情緒,只不過看着她終于搭理自己了,戒色咧嘴點了點頭。
“順路檢點柴火,做晚飯。”微微睜開了眼,錦繡淡掃了眼杵在她身邊的大個兒。
“晚飯?”愣愣支吾一聲,接着看着錦繡對他點了點頭。
“今天我來做晚飯。”
不就是親自做飯麽,風四娘那女人都能做的,她為什麽不能做?她倒是要這大個兒評評看,她和那女人誰做得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