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很明顯是很少有人來的地方，地面也不是很幹淨的那種，雨水滴滴答答的落下，在地上積成了一個一個小水窪，越發顯得這一片角落荒涼蕭條。
“有一個圓圓。”軟軟指着破敗的大傘下，平板的電子音難得的比平時起伏更大。
陸晚晚順着它爪爪的方向望去，看見了一個連同腦袋都生鏽破碎的機器人，它規規矩矩的抱機械腿，幽光屏上是明顯的、被人為打碎的痕跡。
陸晚晚順着那個“圓圓”，一路看向旁邊的幾個機器人，它們大都是保姆機器人，每一個，身上都帶着肉眼可見的破損。
“咔啦”、“咔啦”、
明顯有滞澀感的機械轉動的聲音響起，陸晚晚轉過頭，看見了一個高大的機器人。
它幽光屏閃着亮光，方正的腦袋上用的材質很劣質，卻無端給人一種十分堅毅的感覺。
高大的機器人慢慢站了起來，朝陸晚晚和顧訓庭鞠了一個躬。
“您、您好。”
它一身的金屬上遍布着細小的裂紋，發聲器也是很早之前的那種，聽起來比軟軟和方方的都要平板無趣。
“你好。”
陸晚晚出于禮貌也和它打了一個招呼，聽到那個機器人說，“我的型號是n57992，您可以簡稱我為992。”
“請問您還需要保姆機器人麽？”
那個高大的機器人微彎着腰，陸晚晚能看見它有些露出內部線路的手臂。
陸晚晚本想搖搖頭，但她卻不知為何，從面前的高大的機器人碎了一角的電子屏上，看出了一絲絲略帶祈求的意味。
顧訓庭壓了壓帽檐，鳳眼似是不在意的看了眼陸晚晚的表情，操縱着懸浮車，緩緩來到了傘邊。
陸晚晚朝小公主露出了一個笑容，他略不自在的摩挲了下手指。
靠近牆角，兩人才看清了那些機器人的樣子。
剛剛負責打招呼的機器人992算是這幾個機器人裏“傷勢”最輕的了。
陸晚晚數了數，塑料傘下，連同高大機器人992在內，一共有五個機器人。
其中有三個已經破爛的不成樣子了，缺胳膊少腿，電子屏也碎了很多，之前那個同“圓圓”很像的機器人，算是除了992之外最完整的機器人了。
除了它們之外，這個簡陋的攤位上就再也沒有任何一個人了。
陸晚晚有些驚訝，她試探一般的問高大的992，“請問這些機器人的價格是什麽樣的呢？我們如果要買，需要将錢付給誰？”
這個地方是沒有人類店員的麽？
高大的機器人顯然沒想到面前的人不僅會留下來，還會問這樣一個問題，生鏽的機械臂轉了轉，似乎是在做一個思考的動作。
幾秒後，陸晚晚才看見992攥緊了大手，“不用付錢。”
陸晚晚驚訝，“不用付錢？”
992電子屏閃了閃，“只要修好我們，就可以把我們帶走。”
“我們不想去金屬回收所。”
陸晚晚微怔，下意識看向身邊的人。
顧訓庭似有所察的側過身，聲線清冷，“這種老舊的保姆機器人，重造費遠低于修理費。如果壞掉主人不願意花錢維修，就會進入金屬回收所，被粉碎……”
他的話沒說完，但陸晚晚已經明白顧訓庭的意思了。
沒有價值的機器人，就像是損壞的家具，被丢棄後只會被粉碎殆盡。
他們說話之間，992似是電量耗盡，沒有辦法繼續站着，機械關節咔擦着跌坐回了原地。
它們看起來十分狼狽，陸晚晚走了過去，在992身後看見了一個破破爛爛的機器人。
那是一個長得很像方方的機器人，手臂和雙腿都生鏽碎裂的，獨存的右機械臂手裏捏着一張紙條，字跡工整，是機器刻上去的——
“我的型號是m71689，身上最有價值的零件為備用電源儲存器。只要将我們中的任意一個機器人帶走，就可以随意使用我身上的零件。”
在它邊上，還有兩個狀況差不多的機器人，陸晚晚一個個看過去，發現它們的手上都拿着一樣的字條。
上面标注的大多一樣，從型號，到自己身上還算有價值的零件種類，一樣一樣，寫的清清楚楚。
就好像，在售賣自己。
陸晚晚看着那個碎掉的，像方方一樣的機器人，覺得心情十分複雜。
“咦？”身後傳來車子開動的聲音和一道渾厚的男聲，“這幾個機器人還沒有被送走嗎？”
一個中年獸人打開車門跳了下來，朝陸晚晚兩人點了點頭，便徑直走到塑料傘下，一手拉起一個缺了左腿的機器人的手臂，就想往車子的方向拖動。
992的電子屏閃過一道藍光，有些掙紮的伸出手，又因為缺乏能源而垂下。
陸晚晚攔住了那獸人，微微皺着眉，“您好。”
“嗯？”那獸人這才擡起頭，停下了動作，望向陸晚晚，“怎麽了？”
“請問您要帶這些機器人去哪兒？”陸晚晚問。
“啊，你說這些被主人扔掉的保姆機器人？”獸人大叔語氣溫和，掃了眼電子屏還兩個藍光的992，“其實這幾個保姆機器人早在一周前就已經被丢棄了，按道理應該早就被送到金屬回收所處理了。”
他說着聲音裏也有些疑惑，“昨天早上我剛把它們運到過待處理處一次，不知道怎麽回事，今天又跑到這邊來了。”
“因為不想被回收。”軟軟突然開口道。
“這是寵物機器貓？”獸人大叔一愣，看向陸晚晚，啧啧稱奇，“沒想到寵物貓也會說這樣的話。”
“程序設定如此。”聽到他的話，顧訓庭單手按住了軟軟的腦袋，淡淡的說。
陸晚晚朝獸人大叔笑笑，轉移開話題，“叔叔，我可以把這些機器人帶走麽？”
“哦？”獸人将機器人扔在地上，神色有些奇怪，“你要這些壞掉的機器人做什麽？修起來的價不如再買一個新的。”
陸晚晚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他，一邊顧訓庭道，“我想親手拆開看看。”
“哦。”獸人點點頭，“可以帶走，一個機器人給一星幣的處理費就行了，要現金。”
陸晚晚看了眼顧訓庭，彎了彎唇角，找了找随身帶的空間鏈，裏面沒有現金，她只好朝方方伸出手，“方方，你肚子裏有沒有存零錢？”
方方默默的打開了肚子，機械臂掏啊掏，掏出了閃亮亮的星幣，不多不少，正好五枚。
陸晚晚把星幣遞給了那個獸人大叔，把被拖出去的機器人又拿了回來。
兩人去換了一輛大一些懸浮車，準備先回一趟飛船将這幾個機器人放好。
在路上的時候，方方看了好幾眼後排快沒電的992，突然對992開口，“亮晶晶的星幣，是晚晚之前送方方的，是方方的私房錢。”
“以後你們要還方方。”
992：“……”
992的幽光屏閃着藍光，一下子卡殼了。
陸晚晚：“……”
她有些無奈，憋着笑拍了拍方方的腦袋，“等會兒回去給你十枚星幣。”
“好吧^o^”
陸晚晚視線992身上，“方方是在開玩笑。”
992還是沒太反應過來，只默默把自己破破爛爛的機械腿縮了回來，“謝謝。”
它頓了頓，“主人。”
陸晚晚有些不太适應，擺擺手，“叫我晚晚就好了。”
她眉眼帶笑，和一車的機器人說着話，在外人看起來相當怪異。
顧某人開着懸浮車，不動聲色的用淡漠凜冽的眼刀吓退投來奇怪目光的路人，一車人和機器人很快就回到了飛船停泊區。
陸晚晚連同方方軟軟、和992一起，将幾個破舊的不能動彈的機器人搬到了飛船上。
顧訓庭簡單檢查了一下幾個機器人，給992和另外一個破損不是特別嚴重的機器人拉了兩個充能線。
而一邊陸晚晚則為了避免沒有現金的尴尬，拿了備在房間裏的一袋子錢幣。
抓起一把塞到方方肚子裏，神情自然的拿起一邊的另一個小袋子，裝了大半進去，然後遞給了一邊安靜坐着的小公主。
“顧先生，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