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軟肋
——這樣的平靜沒有持續很久,我們遭遇了大筒木一族的埋伏。
而我也有機會親眼目睹七代目火影大人的戰鬥。
……鳴人叔叔的戰鬥,用一句話來概括就是,一力降十會。我曾經見過博人哥哥使出迷你螺旋丸,但卻不知道小小的螺旋丸竟然變幻成這樣多的形态——淡藍色的查克拉在掌心急速凝聚成橢球型,而球體四周的查克拉旋轉尤為迅速,帶着勁風擊破了球體的邊界,赫然生出四支長長的臂刃,像是即将起飛的雄鷹張開翅膀,呼嘯着擊退一切敵人的一切攻擊。
我絲毫不懷疑身為火影的鳴人叔叔會很多種忍術,但他顯然不屑于用更多的手段對付這些“雜魚”。幾團藍色的查克拉風暴砸過去,我舉着小小的太刀在鳴人叔叔的身後,沒有任何插手戰鬥的餘地,只能保持着防禦的姿勢。
“解決!繼續前進,”鳴人叔叔一招轟飛了最後一個敵人,跳下幾支樹幹穩穩落地,長出一口氣,“奏,沒事吧?”
我把太刀插回身後刀鞘,搖搖頭,有點羨慕地看着鳴人叔叔的手。
“解救爸爸要緊。”他一拍我的後背,輕描淡寫地回答我:“想學以後教你。”
我用力地點點頭,心中充滿了期待,卻沒有注意到鳴人叔叔的神色變得沉重。
我們二人繼續在森林中穿行。香燐阿姨指出的目的地距離我們有點遠,有的時候鳴人叔叔會一聲不吭地加快速度,我也會緊跟着鳴人叔叔的步伐,不想拖後腿。眼前的景色如箭一般向後退卻,一時間只有衣衫抖動的聲音,随風灌耳。
“吶,奏。”鳴人叔叔突然打破了沉默。
我看向他,卻見鳴人叔叔的神色冷峻,沒有往日裏那份張揚的神采。他沉默好久,才接着問了下去:
“奏真的是因為擔心爸爸…才執意要跟着我一起過來的嗎?”
我一愣。
鳴人叔叔眼神轉向我,眼中有幾分閃爍的欲言又止:“啊…我不是懷疑奏對爸爸的感情,你一向是個很乖的孩子,比博人那小子還讓我放心……”
“但是…”鳴人叔叔不再說下去,收起自己的眼神,重新目視前方,似乎在猶豫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意思,似乎擔心再說下去會傷害到我。
——啊,我知道他要說什麽。
可是這個問題,這個問題,讓我措手不及。我以為我掩飾得很好,我以為沒有人會察覺到我的心裏在想什麽,想着那些,沒有辦法讓別人去理解的事情——
感到胸前的氣息越來越不足,我腳下步伐一亂,差點沒就此摔到地上,好在鳴人叔叔馬上停下來扶穩了我,我也得此稍稍喘息了片刻,一嗆,咳嗽了起來。
“抱歉、抱歉!”鳴人叔叔拍着我的後背,慌張地道着歉:“嘛,剛才的話,奏不要放在心上!先一起去救爸爸吧,你的問題,我們以後再解決。”
“我的…”我重複着鳴人叔叔的話,呆呆地看向他,語氣裏有着我完全無法控制的顫抖:“我的…問題……”
我的問題…那就是……
“……”鳴人叔叔沒有再說下去,扶着我坐了下來,把竹筒遞給我,讓我休息片刻。
——拜我适才的慌亂所賜,今天的趕路就到此為止了。我雖然堅持自己還能夠繼續前進,無論什麽樣的速度都能跟得上,再也不會慌神了,但鳴人叔叔說什麽也不帶着我繼續走了。
“可是爸爸他……”
“……”提到爸爸,原本還很堅定的鳴人叔叔的語氣有所松緩:“…我和奏一樣,同樣很擔心——”
劇烈的爆炸聲打斷了鳴人叔叔的聲音。我們一同向前方不遠處望去,深紫色的查克拉在半空中不斷凝聚,最終化為了戰俑的形态,帶着神祇般的威嚴展開雙翼,扇動着卷起烈風,将所及之處森木盡數摧毀。
鳴人叔叔意識到什麽,可我卻比他動作更快,先一步起身跳上巨木,向爆炸的源頭急速進發。叔叔在我身後喊了句什麽,大概是要我冷靜或是等等他,可我和根本無心理會,飛快向戰俑的方向奔跑,仿若飛蛾撲身于熊熊烈火。
是的,我……
我從來就不是個懂事的,乖巧的,聽話的孩子。
——我根本一點,一點也不像他們心目中的爸爸。
“啧……”大筒木彩比漂浮在半空之中,他看着眼前完全掙脫束縛的佐助,徹底失去了方才的從容:“原來,剛才的都是演技嗎?被我抓住也好…被我折磨也好……”
佐助舉起染血的右臂,瞬間,紫色的戰俑随着他的動作拔出長劍,劍鋒掠過之處,紫黑色的火焰噴湧前進,将在夜色中沉寂的森林疾速點燃,炫目的光如鷹之利爪将黑暗撕裂。
他每向前一步,須佐能乎的巨翅便扇動一次,查克拉所掀起的氣浪沖擊着他們腳下的土地,無數枯枝草木被随風卷上夜空,大地顫抖着,發出沉重的咆哮聲。
彩比向後退了一小步,視線所及是佐助暗紅色的眼。他發覺自己早已無法移開視線。
須佐能乎伸出手,輕輕地捏住了大筒木彩比,像捉住一只蜻蜓那樣輕巧。
“死吧。”他說。
“如果我——”大筒木彩比使勁全身的力氣喝道,聲音尖厲無比:“如果我死了,那個術就永遠無法解開!——”
——須佐能乎的拳在一瞬間停止發力。
彩比臉邊滑過一滴冷汗。
他身為神之後裔,自诩行事殘酷冷血,連族內人都退避三舍,不想和自己共事。一直以來都是他為別人來帶死亡和災難,還未曾體會到由他人帶來的恐懼。
顫栗,絕望,以及暗藏在內心深處的強烈快感——原來自己性命掌握于他人之手是這樣的滋味嗎?這也算是某種以命相搏的新奇體驗了。
不過,顯然——他賭贏了。
須佐能乎的拳頭沒有繼續握緊,盡管也沒有要放了自己的意思,而是保持在一個令人難以呼吸,卻不至于迅速斃命的程度上——但它也沒有再繼續發力。它停下來了。
彩比完全理解這個動作背後的含義。
只要“那個術”還沒有徹底解除,他們就有得談——彩比看着紫色須佐能乎之中的佐助,僅剩的右臂處處都是被自己折磨過的痕跡,他還保持着握拳的姿勢,但新鮮腥臭的血水仍舊順着他的掌心向下滴落。
彩比終于得見名為宇智波佐助的男人能夠為了“木葉”忍耐到何種地步,但顯然這個人并不是因此而盛怒至此。
真是一次豪賭。用那個人的“命”去賭——果然是正确的選擇。
“解開它。”佐助簡單地命令,聲音絲毫不為傷痛所影響,仍是滿滿的威壓。
大筒木彩比沒有說話,他沉默地與佐助對視。須佐能乎的力道漸漸變大,這令它掌中生命的呼吸變得愈發艱難。
但也就如此而已了。
這讓大筒木彩比更加确定自己手上的把柄是這個男人絕對無法抵抗的軟肋。
他依舊沉默不語地看着佐助,表情痛苦,卻略帶玩味。
“——我說,解開它…!”
佐助此刻的聲音極冷,連嗜虐成性的大筒木彩比都驚得心頭一緊。有一瞬間他甚至想要乖乖服從佐助的命令,只因那雙緊盯着自己的異色雙眼裏的怒意太甚,此刻正瘋狂地向自己咆哮,仿佛一只沐浴在烈火之中的雄獅。
“那個人”,就是宇智波佐助唯一的弱點……嗎?他早就了解了宇智波一族的歷史,本想令那個人複活,以此來威脅宇智波佐助,進而控制漩渦鳴人…可大筒木彩比卻沒有想到,僅僅是一個半成的術式,都會讓眼前的這個人憤怒到如此地步,甚至能夠放棄一條手臂去掙脫自己的束縛——
一閃而過一個黑色的身影。
大筒木彩比突然發現了什麽。佐助也發現了。
——我抽出身後的太刀,向前一蹬,對準被握緊的白衣男人,揮刀劈下。
白衣人神情漸漸變得倉皇起來,他的眼中漸漸充滿了吃驚,動搖,以及一閃而過的狂喜——
“——等等!奏!”
是爸爸的聲音。我動作一滞,白衣人趁着這個空檔立刻掙脫了紫色戰俑的束縛,抓住我的衣角,一把将我扯到他的身邊——
鳴人叔叔猛地沖入我和白衣人之間,苦無閃着寒光落下,嘶啦一聲切斷了我的衣角。他把我向爸爸的方向一推,卻被白衣人刺中背部——而他的背後正貼着一張起爆符。
只一瞬間,起爆符燃起足以照亮黑夜的光芒,爆炸聲沖天而起,巨大的氣浪将草木灰燼紛紛卷上天空,一時間視線所及盡是紛亂的塵埃——下一秒,一顆巨大的螺旋丸有如滿月半空升起,淡藍色的光尾如流星劃過,帶着劇烈的飛旋的氣流驅散一切煙霧,幹脆利落地砸向了白衣人的臉部。
“螺旋丸——!”鳴人叔叔發出低沉的怒吼。
爸爸接住了半空中的我。我一頭撞在爸爸懷裏,這一切發生地太快,我還有些沒回過神,便聽到身後發出劇烈的爆炸聲,沖擊聲,以及螺旋丸在凝聚時發出的嗡鳴聲。
爸爸收起了那個紫色的戰俑,立刻趕了過去,我也趕緊跟在爸爸身後。
鳴人叔叔從一棵被砸爛的樹旁起身,沖爸爸搖搖頭。
“抱歉。讓他跑了。可能就是在想抓住奏的時候替換了自己…”鳴人叔叔嘆了口氣。
是我的錯。我心下一冷。都怪自己有了那樣的想法…明明已經想好要壓抑住自己的感情,做一個他們心中的像爸爸的好孩子那樣,可是…!
“對不起…”我握緊了手裏的太刀,低低地道歉。
爸爸沉默地看着那棵被螺旋丸砸爛的樹,許久許久,向鳴人叔叔走過去,一拳揍在他的臉上。
大概鳴人叔叔完全沒有預料到事情會這樣,來不及躲開,被揍得一仰頭,搖搖晃晃地後退了幾步,靠在樹上,捂住臉,瞪着爸爸。
“就這麽喜歡帶小孩子出來陪你做任務嗎?上次是佐良娜,這次是奏!”爸爸的聲音裏有着無法壓抑的憤怒。
“…是我自己要鳴人叔叔陪我一起來的。是我的…”我急忙解釋,可是爸爸轉過身來,光是接觸到他的眼神,我便連道歉都做不到了。
爸爸比我高那麽多,他靜靜地看着我,什麽都沒有說,可是那雙眼裏拒人千裏之外的冰冷,光是看着便讓人說不出話來。
爸爸瞪了我一會兒,什麽都沒說,只是不再看我了。
就像是懶得再看一個廢物和累贅一樣……不想再看我了。
畢竟是我的出現才讓那個白衣的男人有機會逃跑的。爸爸生我氣是對的。都是我的錯。都怪我沒能壓抑住自己的那種心情……
“…”鳴人叔叔定了定神,閉上眼,微微舉起雙手示意,“這次是我的錯。啊—抱歉。你別怪奏,奏只是太想見你了。他聽到你出了危險,就急着要來找你。他很擔心你啊!所以我就…”
“帶着8歲的孩子,和百分之六十的查克拉,來對抗一個将我困住的人?”爸爸冷冷地反問,“當上火影後就把腦子扔了嗎?吃拉面吃到腦子進湯了嗎?”
“——我會繼續追蹤大筒木,你帶着奏回去。”爸爸命令道,聲音裏有不容抗拒的冷硬:“回去守護好木葉,不要再來管我這邊的事!”
“佐助…我們大家都很擔心你啊!”鳴人叔叔的語氣也變得生硬起來,“追蹤大筒木不止是你一個人的任務啊!”
盡管爸爸一直在和鳴人叔叔吵架,一直都沒有再看我一眼,但我注意到他的手指好像在不斷地滴血,那大概不是和敵人打鬥的時候沾上去的。我輕輕地靠過去,想要握住他的手,可只碰到了他毫無溫度的指尖。
爸爸看向我,我愣愣地握住他的袖口。袖口已經濕了,滿是溫熱的鮮血。
他的身體顫抖了一下,大概是想要躲開我的動作。可是我的動作很快,只向上一掀——
那只被血染透的黑色袖筒之下,是幾乎不見完好皮膚的,血肉模糊的右臂;
和已經失去所有指甲的,傷痕累累的右手。
爸爸立刻甩開了我的手,他向旁邊退了幾步,警惕而緊張地…看着我和鳴人叔叔。
鳴人叔叔立刻伸出手,試圖拉回爸爸,可是爸爸卻咬着牙,死命地向後退去。
他緩緩地搖了搖頭,顫抖地喘息着,終于跪倒在地上,眼中失去了光芒。
爸爸就這麽昏死了過去。而我的手上還沾着他的鮮血。
我用染滿鮮血的雙手,捂住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