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
春子阿姨終究沒能熬過這從戰争，在戰場上病逝。
接任春子職務的是理奈與一個年輕忍者。年輕忍者名叫楓，是春子阿姨的養子。
他的醫療忍術雖不及理奈厲害，但勝在戰場經驗豐富。
在族中時，醫療忍者的相關事務主要由理奈處理。戰場上後勤部隊醫療組的事務則由楓管理。
兩人一起在春子阿姨身邊學習了不少時日，因此理奈和楓之間的合作還算融洽。
征求了楓的同意後，理奈将春子阿姨的舊居改成了醫療所，治療患者的同時也在這裏向感興趣的族人講授醫療忍術。
若說還有什麽其它變化，就是理奈察覺到扉間在避開她了。族地就這麽些地方，她連難遇的柱間都遇到過一兩次，卻一次都沒遇到過扉間，連去找柱間簽署文件時扉間也次次都不在。
那天扉間的表現着實奇怪。但多想無意，加上不知為何想到扉間時她總覺得一陣別扭，理奈幹脆就将心神都放在族醫的事上了。
時間緩緩推進，與宇智波的戰争一場又一場，連不離開族地的理奈都對此有些麻木了。
當世最強的兩支忍族仿佛失去掌控向懸崖駛去的車駕，不拼個你死我活絕不休止。
然後——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千手一族開始占據優勢了。
這是肉眼可見的優勢。
在某一場戰争後，随着大部隊返回的不僅有千手族人，還有零零散散的來自宇智波的俘虜。
據桃華介紹，這些俘虜甚至有些是主動投降的。
這就很微妙了。
以千手和宇智波之間的仇怨來說，這種事往前推個一兩百年都是絕對沒有的。
這些宇智波的俘虜是和後勤部運回來的傷兵一起押送回來的，族長柱間态度頗為暧昧，竟沒下令處死他們。
理奈當然知道柱間在年少時和宇智波現任族長交友的那段往事。
那時她尚在病中，整日待在家裏都聽說了這事，還知道似乎在族中引起了軒然大波。
只是病好了後她還沒來得及見到柱間，就被媽媽送走，也無法再打聽其中內情。
可若說柱間是因為當年的交情而不願對這些宇智波下手，理奈是絕不信的。以前的交情是以前的，柱間如今卻是十分稱職的千手族長，她聽說在戰場上他與宇智波族長互毆時一個比一個狠。
這些俘虜和其它傷員一起被送到醫療所時，眼睛都被蒙住，身上的查克拉俱被封印。人到的時候，理奈看着一排被卸了甲的藍衣服宇智波，整個人都懵了。
她拿不準柱間的意思，跑去問柱間。
柱間的決策讓理奈更懵了，他鄭重其事地拜托理奈給這些人治傷。
“……”理奈一臉複雜地看着甲胄還未卸去的柱間，突然不理解這個世界的走向了，“他們……是宇智波吧？”
“就算不殺他們，也還有其它處置方式，給他們治傷算什麽……？”理奈只覺得荒謬，甚至有些問不下去。
柱間道：“正因為他們是宇智波，所以更應該醫治。”
“我知道其它族人不願意做這件事，但理奈你沒有在族裏長大，和宇智波糾葛……”
理奈不可思議地打斷柱間：“瓦間就是被宇智波殺死的，您忘了嗎？”
細算下來，千手一族的族人之間誰不沾點親帶點故，只要對着族譜認真算一算，總能找到被宇智波殺掉的親戚。
柱間的話語中斷在三弟的死亡話題下，他原本顯得爽朗而陳懇的神情煙消雲散，頹喪地垂下頭。
“您能告訴我原因嗎？如果不能說服我，即使是您的命令我也不會去醫治他們的。”理奈認真地說道。
于是理奈從柱間這裏聽說了當年他和宇智波斑相交一事的細節。
“仇恨只會滋生更大的仇恨，我想帶領千手一族跳出這段循環。想要讓對方相信我需要讓他們看到我和談的真心，但如果殺了這些俘虜，就再也沒有能和宇智波握手言和的機會了。至于瓦間——”柱間苦笑道，“我沒有資格替瓦間原諒仇人，也知道族人們一直覺得我的想法無法理解，但是我們太需要和平了。”
“再不停止這場無休止的輪回，只會有更多的人在戰場上失去性命，會有更多的人失去親人和朋友。理奈，你能幫我嗎？”說到這裏時，柱間眼中的祈求之色越發濃重。
理奈看着柱間，忽然有些記不清小時候的柱間是什麽樣子的了。
威名遠播的忍者之神千手柱間，如今是個抱着幾乎不可能達成的夢想、失去志同道合的朋友、不被所有人理解且執着而孤獨得像傻子一樣的殉道者。
小時候的柱間呢？
是個被弟弟們說得還不了口，除了忍者才能外其他方面總被佛間大人訓斥，會教她爬樹翻牆的快樂少年。
“一定是宇智波嗎？”她問。
“只能是宇智波。”柱間答。
2.
理奈陷入沉思。
她始終無法釋懷瓦間的死。
瓦間的死是橫亘在理奈短暫忍者生涯中不可觸碰的傷口。
她因此首次認識到死亡的可怕。她不願接受瓦間的死亡，到不接受忍者這份職業，再到最後因為不願接受瓦間的死亡而妄想着與他一起死在那場她無緣參與的戰争之中——如一個忍者那樣死亡。
最後她卻徹底遠離了忍者的身份，過往的一切都變成了看似完好如初的外表下被隐藏的執念與頑疾。
現在柱間給了她另一個可能。
放棄忍者應死在戰場上的執念與渴望，不再執着于瓦間的死亡，去賭一個渺小得宛如白日夢般的可能。
成功了，就不會再有更多的瓦間白白死去；失敗了，她就做了這世間第二蠢的笨蛋，竹籃打水一場空，放着大仇不報去給仇人治傷，死後根本無顏去見瓦間。
理奈突然一怔，意識到了什麽。
她剛才也認為，瓦間那樣是白白死去嗎？
念頭一起再也無法停止。
是啊，為什麽要讓小孩子上戰場呢？千手和宇智波從她小時候打到現在也沒個結果，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吧？
她又想起幾年前在短冊街遇到的買甜點的兩名宇智波。他們和她、和桃華一樣，如世間任何一個普通人一般，不是被抽象成仇人概念這麽一個特定符號的宇智波，而是有着自己喜怒悲歡的人。
在隐藏了身份的情況下，他們的族長當年甚至會和柱間交心。
“理奈？理奈？”柱間在理奈眼前揮了揮手，喚回理奈的思緒。
理奈回過神來，似笑似哭，吓得柱間以為理奈被他氣得失常了，誰知下一秒就聽到理奈說道：“我答應了。”
柱間的手還僵硬地定格在理奈的眼前。
他整個人有種驟然達成目的不可置信，就像在賭坊裏叱咤風雲贏了所有人一般的驚喜。
理奈深深吸了一口氣，平緩自己的情緒，看了柱間一眼：“桃華說您總賭輸，我這次跟着您賭一把……千萬別讓我變成這個世界上第二傻的笨蛋才好，柱間大人。”
柱間愣愣的：“那第一傻的是誰？”
理奈輕輕嘆了一口氣，看着他不說話。
3.
雖說柱間在處理俘虜一事上彰顯出了令人無法理解的仁善，但并不可能将他們送到醫療所後就不再管理。
這些人若趁機□□，千手一族少不得掉一大塊肉，因此他還調了幾個族人來看守他們。
理奈将這些俘虜一一登記到了檔案上，因怕他們和其他來治療的族人起沖突，還單獨劃了間房間給他們。每日的治療清點總結，也和其它族人的治療流程無異。
變故就是在第三天出現的。
清點時少了兩個宇智波。
理奈頓感不妙。這兩人無緣無故失蹤，若是直接逃回了宇智波都算好的，就怕他們潛伏在族內伺機而動，萬一搞出個謀殺事件她就真成族裏的罪人了。
可找到看守一問，理奈才知道是扉間把人帶走了。
“扉間？之前柱間大人說了審訊一事先押後，他再急也不能提前把人帶走啊？”
理奈感到不解，随即又有種自己的地盤被人染指的不悅。即使對方是扉間，她也無法對這種不通過她直接把她看管的人帶走的行為釋懷。
“……”
見兩名族人面面相觑，似乎有話想說，理奈注意到了後問怎麽了。
兩人一陣支支吾吾地推诿後，才吞吞吐吐地解釋道：“扉間大人大概不是為了審訊他們。”
理奈本是不解，卻在聽到族人們之後的話後驟然驚怒交加起來。
對方說的是：“扉間大人在研究寫輪眼，那兩個人估計是被……”
理奈當即明白了他們的意思，氣得渾身發抖：“他把我這裏當什麽地方了！買賣材料的集市嗎！他看上誰就能帶走誰，連柱間大人都不請示？”
她早該想到的！
扉間不喜宇智波，本就對柱間的處理有所不滿，一開始就打着直接斬草除根的想法。
但肆意到直接從她這裏把人帶走随意處置這一點着實讓她既難以置信又憤怒。
她想起當年扉間對她說的實驗室的所在，正準備找上門去，又停下腳步。
——她去了又能做什麽，千手一族裏能制得住他的不是只有柱間一人嗎？
去找柱間的路上，理奈越想越氣，眼眶都紅了一圈，只覺得自己越發不能理解扉間。
他們之間的隔閡……這一切是什麽時候産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