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裏外外的人都愣住,不約而同的想到月信,沈清蘭還不到十五,天癸水初至不久,月信時常不準時,貼身之人皆知。
碧玉情急之下拿這個當借口,雖說尴尬了些,卻是最合适不可。
趙媽媽果然沒有再緊張,隔着門叮囑兩個丫頭好好照顧小姐,自己去廚房燒水去了。
屋裏人松了口氣,翡翠和碧玉圍上來,小心翼翼為沈清蘭清洗傷口,仔細查看過,傷口中沒有殘餘的碎瓷屑。
“翡翠,拿藥。”碧玉吹了吹傷口,将周圍的水漬輕輕吹幹,順口吩咐翡翠。
翡翠站着不動。
碧玉說完也反省過來,哪裏有藥?平時她家小姐倒是常備着些驅寒的藥囊,可止血、愈合的藥,姑娘家哪裏有?
有,倒是有,剛才那兩包袱裏有不少,可是都碎了,扔了。
兩人相互瞪着,一時沉默,心裏各自痛悔不已,恨不得當衆打自己兩個耳光。
猛地,翡翠一拍腦袋,轉身就趴地上了,一會鑽桌子下,一會鑽床後,很快,攥着兩個藥瓶出來,正是剛才滾開的幸存者。
碧玉也顧不得別的,接過來用帕子胡亂擦淨,一看,恰好有一瓶是止血的藥粉,喜得連叫“阿彌陀佛”,不過灑上藥粉止住血後,又缺少愈合生肌的藥,連紗布都沒有,只好從衣箱裏撕了一條棉紗纏上。
“小姐,您先休息會,婢子出去買點藥回來。”
碧玉想先請罪來着,畢竟“偷偷把藥扔了”是她的主意,結果惹出這麽個事來,雖然沈清蘭一個字都沒說怪她,但越是如此,她越心慌愧疚,不過看着那只還沒上藥的手,她還是很理智的認為,趁着林氏去邱氏了,趕緊把藥買回來。
“沒事,不用藥,過兩天也好了。”
沈清蘭有些心不在焉,她又躺下來,“收拾去吧。”
碧玉咬咬牙,既然不讓買藥,那還是先請罪吧,剛要下跪,就聽沈清蘭說,“你也不用難受,這事,你做得對。”
碧玉一怔,随即琢磨出幾分欣慰來,笑道,“小姐能這麽想就好,一輩子長着呢,就得找個顧公子那般溫柔體貼的人陪着過,才能活得舒心惬意。”
“……是啊。”
沈清蘭翻身朝裏,許久,幽幽吐出兩個字,又沒了動靜,應是已經入睡。
碧玉等了等,不見動靜,拉着翡翠蹑手蹑腳的往外去,掩了門才叮囑,“小姐的傷口不能不上藥,我還得去一趟藥鋪,你好好守着小姐,別急着收拾地上,以免弄出聲響來驚擾了小姐睡夢,要是太太回來問起,便說你不知情,盡往我身上推就是。”
翡翠點頭聽她安排,聽着聽着,勃然大怒,豎眉惱道,“做什麽要推你身上?明明就是我把藥瓶摔地上的!太太要罰也是罰我!你快去買藥,我知道該怎麽說,不用你教!”
這下碧玉為難了,她知道翡翠的氣性,後悔多嘴說那一句,想哄她去買藥,翡翠卻冷笑,“你別騙我出去!我不認得藥!”
碧玉無奈,不能再耽誤時間,提着裙子匆匆跑出去。
可惜不湊巧,今日上元節,晚上街上會張燈結彩、全城狂歡,各個鋪子也早就做好準備開夜市營業,因此這元宵的團圓飯,店主們大都放在中午,這時恰值午時,倒正好是街上最冷清的時辰,十之八九的鋪子都關了門回去吃團圓飯了。
碧玉跑了兩處,都是大門緊閉,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要麽去陸府找衛三少爺,轉瞬又将念頭打消,還是不要再提衛三少爺了。
她咬咬牙,又往另一條街跑。
“碧玉!”身後忽聽有人喊,這聲音……
碧玉扭頭一看,只見薛揚憨笑着跑過來,“你怎麽在這裏?是給你家小姐買東西嗎?”
碧玉抿着嘴,在猶豫要不要請他幫忙。
“你怎麽了?”薛揚見她一副為難的樣子,以為沈家還有人在附近,她不好意思說話,四下望一圈,納悶,“沒人啊。”
碧玉下定決定,廢話少說,直接伸手,“薛揚,我不小心流血了,你身上有沒有帶愈合生肌的藥?”
薛揚吓一跳,盯着她上看下看,“你哪裏流血了?”
碧玉被他看得惱羞成怒,跺腳斥道,“你看什麽看!有藥就給藥,沒藥就走開,我要去藥鋪了。”
“有有有。”薛揚連忙拿出藥。
碧玉一把抓住,“薛揚,謝謝你了!”撒腿就跑了。
薛揚愣了下,見她跑開兩丈才反應過來不對勁,邊追邊喊,“你不是流血了嗎?流血還跑那麽快?流血的不是你對不對?是……是那啥對不對?上次不是給了很多藥嗎?都用完了?”虧得他急中生智,沒有在大街上喊出“你家小姐”四個字來。
碧玉一聽,知道他已經起了疑,自己要是不說清楚,萬一這呆子回去告訴衛三少爺,衛三少爺再去沈府詢問,麻煩就大了。
她只得停下來,一本正經的說着謊話,“确實是小姐不小心劃傷了,小傷!小傷!別叫喚!上次你送的藥,我家小姐心善,前幾天去燒香時都捐給廟裏了。”
薛揚撓撓頭,似乎在思索什麽,碧玉可不給他這個時間,立即打斷,嚴肅的提醒他,“這事兒別往外說!不許說啊!”不等他回答,又跑了。
薛揚一臉無奈,攤手自語,“将軍那邊,我肯定要說啊,要不然,将軍就娶不上媳婦了。”
碧玉回來的時候,發現翡翠垂頭喪氣的坐在大廳門檻上,連她走近了都沒注意到。
“怎麽了這是?”碧玉問,随即自己也緊張起來,“是不是太太知道了,責備你了?”
翡翠軟綿綿站起來,苦着臉,“太太要是責備我,我就不難過了。”
碧玉不解,“……”
“太太回來時,我正好去沏茶了,結果小姐說她自己繡花時不小心用剪子劃的,還說是瞞着咱倆的,所以,結果,太太把小姐罵了一頓,咱倆沒事了。”翡翠說完,頭更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