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察覺到不對勁,小聲問,“小姐,您是不是看到什麽人,或是什麽事了?”
沈清蘭恍惚搖頭,“沒有,我剛……看到一盞燈,挺好看,走近了,不過如此。”
翡翠納悶四望,“哪盞燈?”
沈清蘭頓覺索然無趣,“太醜,別看了。”轉身就走了。
碧玉心思細密,打量沈清蘭失望又郁悶的表情,自個想了想,還是壓低聲音追問,“小姐,您到底看到了什麽?是小偷?還是西羌人?”
“……”沈清蘭沒想到她會想到這樣,愕然的同時又松了口氣,“都不是……就是燈。”
碧玉知道,這意思是無論如何也不肯明說了,只好從旁勸道,“不管是哪樣,小姐剛才這麽冒冒失失地追過去,都太危險了,不管是小偷還是西羌人,咱們都別去招惹,要是把他們惹急了,狗急跳牆,就麻煩了。”
沈清蘭哭笑不得,只能說什麽就答應什麽。
街上花燈不少,雜耍不少,零嘴兒也不少,翡翠見了兩眼發光,這個也沒在申州見過,那個也沒在申州吃過,少不得每樣都嘗兩口。
沈清蘭見着一種芝麻餅,覺得清香撲鼻,也忍不住拿了一個,将面具摘下,挂在腰上,咬一口芝麻餅,頓時唇齒含香。
戴面具的人本就不多,西北民風大多粗犷豪爽,不管男女老少,在這個歡慶的節日裏,哪怕天寒地凍,也都走出門來,大口吃,大聲笑,沈清蘭三人混跡其中,不亦樂乎。
“哎,碧——,哎,沈小姐?”
突然,人群中傳來驚喜的呼聲。
沈清蘭剛蹙眉去看,碧玉已經呵斥,“大街上喊什麽喊!”
薛揚跑過來,再說話時,聲音就小了很多,他困惑地左看右看,“将軍沒跟着您嗎?”
沈清蘭想起剛才那個與美人并肩進入酒樓的背影,微微皺眉,輕斥,“薛揚,別胡說,我自來會州,從未見他,他跟着我做什麽?”
“沈小姐您不高興嗎?”薛揚的臉色似乎更困惑了。
沈清蘭抿起嘴,“我很高興!”
薛揚心說,我難道連表情都會看錯?又不好一直追問,只好摸摸後腦勺,讪讪一笑,“你們三個姑娘家太不安全了,要不我跟着保護你們?”
沈清蘭搖頭,“不必了,你去忙你的吧,街上這麽多人,我們走走看看,不會有事。”舉步要走。
碧玉突然問,“薛揚,你們将軍呢?他上次突襲,不是早就回來了嗎?怎麽一直沒露面?”
“是回來了,但是軍營裏出了點事,一直很忙。”薛揚又一次環視四周,“但是今天沒事啊,說了來找……找……”他瞟了眼沈清蘭,想起碧玉提醒他小聲點,于是又往下壓聲音,“來找沈……”剛開口,卻見沈清蘭已經走出了好幾步外。
“哎,沈……”薛揚納悶,這是怎麽了?
碧玉本來還想再趁着這個機會再問他幾句,又怕沈清蘭走失,只得擺擺手,追着去了。
“小姐,怎麽走這麽快?”碧玉低聲問,“小姐應該有話問他才是,錯失機會,豈不可惜?”
沈清蘭捏着手裏半個芝麻餅,覺得嘴裏的清香也變得酸澀,再也吃不下去,她搖搖頭,“大街上,沒什麽好問的,叫旁人聽了去不好。”
碧玉怔住,這話聽着是有道理,但總覺得別扭,“不如,小姐在這等一會,婢子過去問他。”
“不用。”沈清蘭嚴肅地制止,“咱們出來玩兒,快快活活的,不管其他事。”
“咦,那不是沈小姐嗎?”不遠處,有個女子走了過來。
沈清蘭收拾起情緒,點頭而笑,“劉小姐,真巧。”
劉小姐已經換了裝束,但同樣是一身珠光寶氣,領着四五個丫頭,每人手裏提着燈,“沈小姐沒有看上的燈嗎?”
沈清蘭笑,“不是沒看上,是看上的太多,便不好抉擇了,總不能都買下,索性不買,多轉轉。”
劉小姐捂着嘴笑了下,換了個話題,道,“今日白天,沈小姐早早就離開盧府了,我想與沈小姐說句話都沒尋着機會。”
沈清蘭淡然一笑,“初到會州,家母事務纏身。”心裏卻是冷冷一笑,沒尋着機會麽?
“倒也無妨,這不,咱們又相遇了?沈小姐這是第一次經歷會州的上元節呢,我陪沈小姐轉轉吧,給沈小姐講講趣事兒。”
“……”沈清蘭對劉小姐的印象不至于太差,但也不見得多好,且遠沒有到這麽熟悉的地步,因此遲疑了一下,但考慮到廣結交的意義,還是笑着點頭。
然而,還沒等她把頭點下,劉小姐像是又後悔了,“那個……我也不善言辭,沈小姐還不如自己邊看邊玩呢,反正沈小姐是要定居在會州的,以後還有的是時間在一起玩的。”
沈清蘭被轉眼反悔的态度弄得莫名其妙,好在她本身也不是很樂意與劉小姐同行,當即點頭,兩人別過。
劉小姐匆匆離開,轉眼就鑽進人群,後面的丫頭都差點沒跟上。
翡翠眼尖,踮腳追看。
“小姐,劉小姐好像是追着人。”
“小姐,劉小姐像是要去另一條街。”
“小姐,劉小姐追上了一個人,那是誰呀,沒見過呀。”
沈清蘭笑,“會州的人多了,你剛來幾天,還能人人都認得?”
“呀,劉小姐與人……”
翡翠突然臉色大變,古古怪怪的,縮了縮脖子,拉着沈清蘭往另一個方向去,“這邊好像更好看。”
沈清蘭也好奇,被翡翠拽着,偏扭頭探首望一眼,這一眼正瞧見一個年輕男子輕佻的用扇子擡起劉小姐的下巴,然後湊過去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劉小姐羞笑不避。
“咱們也去買個燈籠吧。”
沈清蘭也紅了臉,跟着翡翠打岔走開,心說人不可貌相啊,白天在盧府見劉小姐說話做事委委屈屈、乖巧柔弱,就是與人吵架,高聲歸高聲,氣勢仍顯不足,自己還以為她骨子裏終究膽怯懦弱,誰知道居然敢在大庭廣衆下與男子親昵,卻是自己看走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