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蘭回到小院的時候,秋月和姜莺兒都在,她不由地怔住。
“回來了?”
真好,看來穆華景已經離開,林氏居然沒有讓自己露面。
姜莺兒撲過來,十分開心,“沈姐姐,我看到那個穆哥哥了,他長得真好看。”
沈清蘭呵呵笑兩聲,算是認同,要論模樣俊俏,确實得承認,再自己認得的人中,穆華景少有人及。
她看了眼旁邊的秋月,秋月則向姜莺兒那邊示意了個眼色,沒說話。
沈清蘭會意,牽着姜莺兒回房,給她吃水果、點心,問,“莺兒,你進大廳裏去玩啦?”
姜莺兒人小個子矮,坐在凳子上,腳就夠不着地,她晃着兩條腿,認認真真地回答,“對呀,我進去看穆哥哥嘛,沈太太在和穆哥哥說話呢。”
沈清蘭心念一動,笑問,“那,她們都說了些什麽?”
“說好多好多呢,我也聽不懂。”姜莺兒張開雙臂比劃了一個大圈,代表“好多好多”,雖然說了聽不懂,還是想了想,又掰着手指回憶,“說京城裏的之逸和之潇……”
之逸和之潇?沈清蘭差點笑出來,姜莺兒不知道這兩人是誰,林氏怎麽說,她便怎麽學,童聲嬌稚,說起來十分有趣。
“還說老夫人和小姐,說上次宴席招待不周。”姜莺兒說着說着,反問沈清蘭,“沈姐姐,哪個老夫人和小姐啊?”
沈清蘭笑,“就是那個穆哥哥的祖母和妹妹,穆小姐你見過的,就是前天過來的那個穆小姐,你還和她聊天來着。”
“哎,是她呀!”姜莺兒笑起來,“怪不得沈太太還說什麽禮物呀書信呀,對了,還說親事呢。”
沈清蘭本來正笑着呢,一聽“親事”,刷的變了臉色,“什麽親事?”
姜莺兒童言無忌,“沈姐姐你的親事呀。”
“她們……怎麽說的?”沈清蘭的心怦怦直跳,又不敢驚吓着姜莺兒,屏息輕聲,“莺兒,你好好想想。”
姜莺兒搖頭,“只記得說過,穆哥哥說了一大段話,沈太太說太倉促了,要再考慮,沈姐姐,成親要考慮什麽呀?”
沈清蘭提着一顆心,七上八下的不安,哪裏顧得上回答她,被姜莺兒拉着衣袖推來推去,只好敷衍,“這個我也不知,回頭知道了再告訴你。”
好在小家夥真的很好哄,立即又點頭笑了,“沈姐姐,沈太太和穆哥哥都問你在幹什麽呢。”
沈清蘭緊張地問,“那你怎麽回答?”雖然去之前叮囑過,但姜莺兒畢竟還是個小孩子,未必記得住。
“當然是按照沈姐姐教的說呀,一個字都不差喲。”小莺兒看起來有點得意,粉嘟嘟的嘴唇翹着,“穆哥哥還問你抄什麽經書,我說我不認得。”
沈清蘭終于松了口氣,狠狠誇獎了姜莺兒,覺得這個軟綿綿、粉嫩嫩的小娃娃簡直可愛極了,逗着她吃了些東西,讓冬霞帶着去園子裏玩,自己則準備再叫秋月來問問,突然見冬梅跑進來。
“小姐,翡翠起熱了。”
沈清蘭大驚,忙随她過去探望,只見翡翠歪在床邊,小臉兒通紅,整個人都蔫耷耷的,上前一摸額頭,只覺得燙手。
“冬梅,快去請大夫來。”
“小姐……”翡翠嗚咽無力,說話聲哼哼唧唧。
沈清蘭心疼得眼眶都紅了,拉着她的手,“怎麽突然間就病了起來?也是我大意,一上午沒見你,我還以為你又去學修枝了呢。”
翡翠嗚嗚哭起來,也沒說什麽。
沈清蘭給她倒了杯溫涼的白開水,把她扶起來,逼着她喝下去,仍叫她躺着。
碧玉火燒火燎地沖進來,也是紅着雙眼,欲言又止,看着是想罵她來着,也不知是見她這可憐模樣心軟了,還是顧及沈清蘭在場,最後只是狠狠嘆了口氣。
三人一躺兩坐,竟沉默了良久,還是碧玉忍不住,壓着脾氣恨聲道,“我還以為你終于長大了,能嫁人、還能帶孩子了呢,誰知道,自己還是個孩子!這大暑的季節,都能把自己弄病……”
“……碧玉。”翡翠哼哼。
碧玉還在生氣,“叫我幹嘛!還指望你伺候小姐呢,你這是讓小姐來伺候你?我看是小姐對你太好了,成天的什麽事也不做,吃喝玩樂逛園子,還動不動讓小姐操心。”
沈清蘭扶額,拉住碧玉,拍着她手背安撫,知道她是好心,就怕翡翠在病中再受刺激,誰知一看,翡翠還癡癡愣愣的,碧玉自己先滾下淚來。
“好了,你們倆……碧玉你也喝口水,別上火了。”
不多時,冬梅帶着大夫進來,望聞問切一番,說是中暑、着涼兼內火,症狀較重,但也不是大病,好好服藥、休養,三五天就能恢複。
送走大夫,冬梅主動去抓藥、煎藥,在門口正撞上秋月,見翡翠在床上病蔫蔫地躺着,一時不知說什麽。
沈清蘭問,“秋月,怎麽了?”
秋月瞟了眼翡翠,沒吱聲。
沈清蘭會意,讓碧玉陪着翡翠,自己帶着秋月出來,轉過長廊進了大廳,才又問原因,秋月這才道,“小姐,徐家那丫頭又來了。”
“徐戶書家的?”沈清蘭臉色一沉。
“……是。”
“仍是要翡翠過去帶囡囡?”
“……聽着,是這意思。”
沈清蘭心裏正疼惜翡翠呢,突然聽到這話,無異于火上澆油,頓時柳眉豎起,“我不是說過了嗎?以後再找翡翠,一律拒絕,也不用來跟我說。”
秋月苦笑,“小姐這話婢子知道,昨兒來過一次,婢子就推了,今兒又來了,還帶着厚禮,說是無論如何想見翡翠一面。”
沈清蘭不許,“你去回了,就說不稀罕徐家的東西!別以為拿幾樣東西來,就可以哄着翡翠繼續做他家的老媽子!我沈家的人,沈家自己養得起!”
秋月沒說什麽,轉身去了。
等沈清蘭再次回到翡翠的屋子,翡翠正眼淚汪汪地看着碧玉,拉着她的手輕輕搖,像是在哄,又像是在求,可碧玉扭過頭,理也不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