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蘭“噗哧”一笑,這孩子,難為她小小年紀,寫出這麽多信,一個個都分開,實在有心了。
徐嫣芸還在,沈清蘭再激動,也沒有立即拆開看,就放在桌上,徐嫣芸瞟了眼,正看着那個“莺兒”,眼神暗了暗,輕聲說道,“我現在很後悔,當初沒有把嬰兒接到自己家裏。”
“啊?”沈清蘭困惑。
徐嫣芸抿唇不語。
沈清蘭恍然大悟,她這是以為衛長鈞看上自己,是因為姜莺兒住在沈家,以至于雙方接觸頻繁,日久生情?
翡翠不知其意,卻意外的一針見血,“莺兒小姐是孟小姐的表妹呢,徐小姐就算有心收留,徐太太也不會同意吧。”
果然,徐嫣芸白了臉,強笑了下,不作聲。
坐不下去了,将杯裏的茶喝到一半,徐嫣芸就告辭了。
沈清蘭心裏對她多有歉疚,準備親自送到大門口,卻被翡翠攔住,“小姐身上有傷,不能走太多路,讓婢子送徐小姐吧。”
徐嫣芸愣住,沈清蘭受傷了?她這才想起衛長鈞離開時對沈清蘭說的那句話,似乎也是提醒“少走多躺”,只是當時滿心都是悲傷,根本沒有深思,此刻再看沈清蘭,驚覺她瘦了不少。
“姐姐,你……你怎麽了?”
她頗為慚愧,來了這麽久,竟然沒有注意到沈清蘭身體不适。
“走路快了,摔了一跤。”沈清蘭笑了笑,擺手道,“丢人的事,你可別往外說。”
終歸是家醜,何必說與外人知?
沈清夢再狠毒惡心,她與自己同一個“沈”字,榮辱休戚。
徐嫣芸忙表态,“姐姐放心,我不會說的,姐姐走路要小心,快躺着吧,我自己出去。”
沈清蘭也不矯情,從善如流又坐下,讓翡翠送出。
等徐嫣芸走後,沈清蘭才又想起自己忘了問句話,上次她和劉嬌芸一起過來,是約定的?還是到門口偶遇的?
算了,走都走了,下次見面再說吧。
接下來兩天,沈清蘭又有了新的盼頭,她想起衛長鈞說的“陸家在準備提親”,就一門心思等消息,每天都要讓碧玉悄悄去打聽,以至于碧玉都笑話她。
“小姐,您也太操心了,又不是您自己的親事,人家提不提親,您這麽焦急做什麽?您讓婢子去打聽大小姐那邊,婢子還不如催宜威将軍呢。”
“別胡鬧。”
誰知道,等了兩天,還沒有等到陸家提親的消息,邱氏卻敲定了回分寧的日期,就在兩天後。
沈清蘭得知消息後,沒有發表任何看法,心裏卻是既憂且喜,喜的是,厭惡的人終于要離開了,從此眼不見心不煩,回到舒服自在的生活,憂的是,陸大人已經任會州刺史,舉家遷至,八字好不容易有一撇,沈清菀這一回去,兩人離得十萬八千裏,還怎麽結親?
“碧玉,你悄悄的去看看大小姐……”
“婢子不去!”碧玉撇嘴就走,嘟囔道,“您有這閑工夫,還不如多休息會,也不想想大太太當初做什麽千裏迢迢地過來,她可不是來避暑的,也不是來探親的,就是來攀高枝找親家的!像她這種算盤打得啪啪響、做夢都在嫁女兒的人,大小姐的親事說不定早就謀劃好了,再說了,成不成的,難道她就不走了?再不走,臉都踩地上了,好意思嘛?別人也就算了,二小姐還吃着咱們一日三餐飯呢!咱們老爺太太宅心仁厚,花着銀子養閑人也就罷了,難道還要養個仇人?”
沈清蘭失笑,想想也是這個道理,不再提了。
冬梅端着藥盤進來,招呼碧玉一起給沈清蘭換藥,許多淺淡的傷痕已經消失,但仍有不少縱橫的劃痕,觸目驚心,現在抹的藥已經變成止癢消痕,只是效果不是很好,上次衛長鈞送的那盒極好的祛疤膏早已用完。
碧玉看着眼前白玉肌膚上的傷痕,心裏直後悔,早知道就省着用上次的祛疤膏了,沈清蘭這人手松,人又大方,有好東西從不藏着掖着,她知道丫頭們常年做粗活,身上難免有疤痕,可哪個小女孩不愛美呢?所以就讓大家都抹,結果自然是人人歡喜,可藥膏很快就見了底。
當天晚上,林氏來了。
“這裏,疼不疼?”林氏輕輕按她胳膊的傷處,問。
沈清蘭如實回答,“母親按得輕,不疼,要不您再使點勁?”
林氏瞪她一眼,哪裏舍得使勁?摸了摸,放開,知道恢複不錯,算是放了心。
“你大伯母她們要走了,你聽說了吧?”
“嗯。”沈清蘭點點頭,“我知道,母親會處理好一切的。”
林氏微怔,憐愛地輕嘆一聲,撫摸她黑亮如緞的長發,“你這孩子,從未問過一句我會如何處理,心裏便不覺得委屈嗎?”
沈清蘭像個撒嬌的小孩子一樣俯身趴在林氏腿上,“委屈啊,連着兩次都差點沒命了,哪能不委屈啊?我若是那沒人疼沒人愛的叫花子,便只能靠自己撲過去報仇解恨,可我有母親啊、有父親啊、有哥哥啊,就用不着自己操心了,有什麽事不比交給您們更放心呢?您說是不是?”
聲音從棉軟的衣袖、披散的長發中透出來,輕柔綿糯,聽得林氏心都軟化了,淚水頓時盈目。
“是啊,當母親的怎麽能讓自己孩子受這麽大的罪卻無動于衷呢?二小姐……”一提到這個名字,林氏就下意識的皺眉,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她做出這種事情,罪無可赦,她若不是流着沈家的血,早已投入監牢,以正國法;現如今,也是看在你祖母和大伯父的面子上,留她性命與最後的顏面,由胡澤帶人送去祖籍古宅囚禁,再不可出來害人。”
沈清蘭唏噓一嘆,未置可否,這個懲罰……說輕不輕嘆,說重不重,畢竟,早在分寧時她第一次用剪刀紮傷自己時,老安人就讓沈之銘把她送過去,現在她又三番兩次行兇,換來的懲罰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