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第十七朵雪花(一)
除了公主還算整齊外, 其餘幾人看起來都免不了有點狼狽,長空第一時間化為人形,原因無它——原形的羽毛禿了一塊。
斬樓則是更邋遢了, 衣服成了爛布條挂在身上要掉不掉, 不過最慘的還是年爾, 她徹底脫力不說,還在地上滾得灰頭土臉, 辟谷多年,一朝進食,沒想到吃的不是人間煙火飯, 是土。
夏娃蹦蹦跳跳跑到公主面前, 随手操起一塊大磚頭:“砸下試試。”
公主從善如流地把腦袋抛給她,夏娃猛力一砸,石頭沒能給這顆腦袋造成任何傷害。這時長空走過來, 她對夏娃說:“這家夥絕對不是人,也不是妖,他身上那種氣息, 特別像我弄丢的那片龍鱗!”
感觀敏銳的長空曾将龍鱗随身攜帶,時間一久, 便記住了那特殊的氣息。第一眼看見南香鳴的時候她就有種說不出的熟悉,當時她還以為是錯覺,不敢立馬确定, 直到她的爪子連他的油皮都無法劃破, 長空才判定南香鳴與龍鱗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
夏娃扭頭問年爾何時認識的南香鳴, 年爾仔細想了想, 回答了個時間,夏娃等人一聽, 這不正是她們抵達都城,結果長空發現龍鱗莫名其妙失蹤的時候麽?
長空還為此抑郁了幾天,覺得自己丢三落四不堪重任,好家夥,結果這龍鱗真是自己長了腿跑的!
夏娃這一石頭雖然沒能把南香鳴的腦袋砸碎,但她素來是個持之以恒的人,既然敲不碎,就往死裏敲,一邊敲還一邊問:“坦白從嚴,抗拒更嚴,你給我老實交代,你到底是誰?跟龍鱗有什麽關系?琢城玉礦的事情你清楚嗎?為什麽要到皇宮來?你想找的人是誰?說不說?不說我就一直不停地砸你,砸不死也讓你變腦震蕩!”
她說到做到,石頭砰砰砰朝南香鳴腦殼上敲,雖然沒能給他造成實質性傷害,但說真的,再堅硬的頭也抵不住不間斷的砸,哪怕外表沒壞,裏頭腦漿子也快散了黃。
南香鳴咬緊牙關不肯開口,夏娃繼續敲他,然後問斬樓:“那你呢?你跟他是啥關系?”
“我跟他可沒關系,你不要亂說話啊。”斬樓火速撇清,一臉敬謝不敏,“我醒來的時候躺在一土坑裏,真是氣死我了,那刨我出坑的老姨把我挖出來還嫌我沒鐵鍁好用,差點兒沒把我插糞坑裏。”
所謂大隐隐于市,如她這般神兵利刃,被挖出土時一般都灰撲撲的不顯眼,而且也不知是哪個缺德冒煙的把她埋在那種地方,老姨嫌她又重又破又不好使,剛出土的斬樓劍通體發黃長滿鐵鏽,一聽說磨劍得三錢銀子,老姨立馬不幹。
她四處尋摸一圈,看中了家裏的旱廁,這農家肥可是好東西,莊稼長得好全靠它,正好當時的斬樓劍很長很有分量,老姨覺得拿來當攪屎棍最好了。
吓死斬樓了,害得她瞅準時機立馬溜走,跑路前還從老姨家順了身衣服,因為體型高大,衣服穿在身上顯小,再加上質量不佳,沒多久就成了破布。
當斬樓提到糞坑時,包括公主在內的衆人都不着痕跡地後撤數步。
“我沒騙你們啊。”斬樓舉起手表示真誠。“要不是見着這個人,我都不知道我還有主人。”
長空:“那他究竟是不是你的主人?”
斬樓摸了摸下巴,深思、遲疑:“嗯……能感覺到如果落到他手裏就會服從于他,冥冥之中,似乎也和他有點聯系,但我沒什麽記憶,而且我也不想當別人的劍,我就不能獨立嗎?”
說完,她對長空跟夏娃致歉:“對不起,一直瞞着你們。”
夏娃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呵欠,又砸了南香鳴一下:“早就知道了。”
斬樓:?
夏娃看着她那滿臉問號的樣子,壞心一起,硬是要吊胃口,怎麽都不肯說。
其實她對斬樓最初的懷疑,就是在琢城的時候。要知道她的身體乃冰雪造就,溫度極低,長空能背着她飛行,一是因為妖力強,二是羽毛厚實,斬樓呢?
她表現的那麽不起眼,又懶又饞的,按理說在修士中也是最弱的一等,但她從來沒有因為靠近了夏娃,與夏娃有了肢體接觸而出現畏寒症狀——要麽她是扮豬吃老虎心機深沉,要麽就不是人。
斬樓也沒刻意隐瞞,真要說起漏洞,夏娃十根手指頭都不夠數的,她能确定斬樓不是人類,但完全沒朝“靈”這方面想。
長空沉默良久後說:“早知如此,我何必每回都辛苦拿兩條腿跑?”
為了不暴露自己的妖族身份,她連翅膀都不能用。
斬樓嘿嘿一笑,勾住長空肩頭:“都是姐妹,何必說這些見外的話?其實你別看我這樣,我也特讨厭自己走路,下回你飛起來時把我也帶上呗。”
年爾無話可說,她只想把臉藏進身下的土裏,在場這麽多“人”,居然只有她一個是真正的人,這可真是……
夏娃怎麽也砸不開南香鳴的腦袋,被他這神奇又強大的構造深深地迷住了,她把小熊甩到身前,伸手進小熊嘴裏摸啊摸,摸了半天,拽出一把鋸子,專業切腦殼。
石頭的确是砸不碎,鋸子也不一定就能切開,但不代表南香鳴不會痛啊!
水滴石穿,集腋成裘,夏娃堅信世上沒有開不了的腦殼。
“咦?你們快看!”
斬樓忽地指向南香鳴的另一半身,在衆人的注視中,那半具身體正在緩緩消失。
與腦袋相連的這半邊身體雖還存在,邊緣卻也開始變得透明化,最後沒等夏娃把他腦子鋸開,南香鳴的身體就消失的只剩下了一顆頭。
所以他根本就沒有身體,那只是他幻化出的假象,如果是這樣,那他還真有可能就是那片龍鱗!
夏娃哼哧半天,只在南香鳴腦門上留下一排鋸齒狀紅印,公主看不下去了:“讓開。”
夏娃哼了一聲,“說的好像你能弄開一樣。”
本來她是純粹好奇腦袋的構造,但身體消失後只剩下的這顆腦袋,顯然還有更多秘密在裏頭,夏娃很想知道裏面的腦組織與人類有什麽區別。
公主握住鋸子,紫氣緩緩纏繞而上:“就這樣讓他死了,未免太過痛快。”
她厭惡的人死得太痛快,她就會不痛快。
所以在動手之前,公主手一翻,先前那具腦袋加半副骨架子的屍體便出現在她身邊,然後她看向斬樓:“愣着做什麽,掰開他的嘴。”
斬樓不明所以,老實聽話。
南香鳴意識到了什麽,打死不肯合作,但他大勢已去,除了這堅硬的腦殼再不剩下別的,所以最後還是被斬樓暴力掰開,然後當着衆人的面,公主将那半副骨架子身上還殘存的血肉,都怼進了南香鳴嘴裏!
從南香鳴對公主的态度來看,無論半副骨架子是誰,他對他都充滿感情。
對方可能是他的親人、朋友或是愛人,越是情深義重,吃掉對方的肉時便會越痛苦。
但讓公主沒想到的是,強迫南香鳴吃肉後,他的腦子裏突然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音,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鞭炮在他腦漿子裏炸開了花,随後夏娃的石頭鋸子什麽的都用不上了,“啪”的一聲響!
這次真開了花,整個腦袋像一顆長滿海帶的菠蘿,又像是生日宴會綻放的禮花,從裏到外都變得稀巴爛,只剩下一枚黯淡失色的龍鱗在緩緩轉動。
世界上不會真的有這種巧事吧?要不是她們到了琢城,玉靈不會被抓,鸨父不會暴露,龍鱗自然也不會現世。
整個皇宮成了一大片廢墟,人皮腦袋們是唯一完好無缺的幸存者,它們連頭發都沒少一根。
夏娃悄悄看了眼公主,問她:“你到底是怎麽變成現在這樣的呀?你知道他是誰?”
公主淡淡瞅她:“想知道?”
夏娃誠實點頭,想啊。
這些事她肯定查不出來,通過數據收集也無法獲得準确事實,唯有當事人公主最為清楚,“我們可是一見如故的好朋友啊!你怎麽忍心讓好朋友一頭霧水的被蒙在鼓裏?跟我說說不過分吧?”
公主随手拎起那半副骨架子,此時東方已露出魚肚白,天快亮了,太陽之下不是她應該待的地方。
夏娃選擇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所以拔腿就跟了上去。她這一跟,長空當然不會錯過,斬樓尋思着大家也算同生共死了,再說她還沒吃夠夏娃買的飯,因此也樂呵呵跟了上去,走沒幾步,良心發現,轉身又回來扛起地上不能動的年爾。
在公主踏入寝宮的一瞬間,已經被南香鳴破壞的黑暗領域重新複原,叽叽喳喳的人皮腦袋們瞬間噤聲,一個個連屁都不敢放。
夏娃在神游天外,她主要在想南香鳴,剛才公主把肉怼進他嘴裏,他萬般不情願也還是被強迫吞下,可當時他就剩個腦袋,吞下去的肉去哪裏了呢?他又沒有胃跟大小腸。
斬樓跟長空對這滿殿人皮腦袋接受良好,誰讓她倆都不是人,只有年爾慘兮兮地閉上眼睛不願多看,這對她來說太恐怖了!
尤其是這些人皮腦袋,它們的眼睛會眨動,表情也十分豐富多變,惡心死了。
公主坐到大殿之上,這麽多人皮腦袋中,她仍舊最喜歡洪帝。
但洪帝很明顯不這麽想,當公主的指甲再次沒入他的腦殼,他發出了殺豬般的慘叫,這時公主輕輕噓了一聲,他便痛到五官扭曲也不敢再發出任何聲音。
“蓮。”
公主柔聲輕喚這個名字,“我的好朋友說,想要知道我的過去,你給她講講吧。”
名叫蓮的人皮腦袋登時露出驚恐心虛慌張等等神色,夏娃甩了甩手頭的鋸子,鋸不開南香鳴,還鋸不開你們了?看給你能的。
蓮偷偷瞄着公主,公主卻沒有心思看她,懶懶地托着父親的腦袋,把玩着他那所剩無幾、很快便會被吃幹的魂魄。
二十年,她細嚼慢咽了二十年,終究是要吃完了。
由于連個幹淨的落腳地方都沒有,斬樓只好拿自己的劍鞘把附近的人皮腦袋掃開,清理出一小片勉強還算幹淨的地方——前提是忽略地面上結痂的厚厚一層血污。
反正裹着劍鞘的破布也沒用了,幹脆拿來當坐墊。
斬樓自己先坐,然後把年爾往旁邊一放,那長空能跟她客氣嗎?
夏娃看看她們,沒選擇跟她們坐,跑到公主面前,很自來熟地坐人家腿上。
公主:……
“好朋友,你應該不會介意我坐這麽近的對吧?我還是個孩子呢。”
公主:……
半晌,她到底沒把夏娃推開,甚至拿洪帝的腦袋故意往夏娃眼前一伸,想吓唬她。
夏娃夏娃,她都叫夏娃了,能是被吓大的嗎?但洪帝這張肥膩的腦殼看着很醜,夏娃很擔心他臉上的肥油會低落到自己身上,因此舉起鋸子就給洪帝那本就為數不多的頭發又來了一下。
公主往她手上抛,她就用鋸子推回去,你一下我一下,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倆在拍皮球。
可憐洪帝半生尊貴,死得凄慘,被掏空腹腔不說,還被制成了人皮腦袋,日日夜夜生活在死亡的恐懼與痛苦中,二十年未有一刻幸免,如今還被當成玩具,如果他能自我了斷,他早就去死了!
斬樓看着挺好玩,從一衆腦袋中選了個比較圓的,往長空那一抛!
長空一爪子給她扇回來。
年爾:……
總感覺自己在這裏顯得格格不入,事到如今,她已經分不清究竟是誰不正常了。
“好朋友。”
夏娃扯了扯公主的衣袖,“她為什麽一直不說話?”
公主擡起眼,宮女蓮臉上又浮現出了濃濃的恐懼,她哆嗦着聲音:“公主……奴婢知錯了,公主……”
這已經不是夏娃第一次聽見這個人皮腦袋認錯了,當別的人皮腦袋在哭泣在求饒時,只有她在不停認錯。
“是麽?”公主輕笑,“你是錯在背叛我,還是錯在當初下手不夠狠?”
宮女蓮的眼睛裏緩緩流出血淚,二十年過去了,她也不知道每天都在認錯的自己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她與公主的情分早已消磨幹淨,有時她甚至會想,假如當年再狠心些,自己說不定還能作為人類活着,有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
她的那點小心思哪裏瞞得過公主,只見公主笑笑,對夏娃說:“好朋友,你知道這裏為何有如此之多的人皮腦袋麽?”
夏娃搖頭,這她哪裏知道。
宮女蓮不停地哭,直到公主再次看向她,她才收起嗚咽聲,抽抽搭搭開始講過去。
夏娃伸出手:“慢着!”
在公主疑惑的目光中,她把手往小熊肚子裏掏啊掏啊掏啊掏,終于叫她掏出來兩只鮮香四溢的大燒鵝,還有一大包綠茶味的瓜子,飲品則是鮮榨柳橙汁。
其中一只燒鵝被抛給了斬樓,斬樓穩穩接住,跟長空平分了腿跟翅。
夏娃:“請開始你的表演。”
宮女蓮:……
與此同時,夏娃不忘好朋友:“好朋友,你要吃嗎?”
公主搖了搖頭,這半魔之身,已吃不出人類食物的味道,再美味的東西進了嘴都味同嚼蠟。
夏娃只好忍痛獨自享受大餐。
你別說,你還真別說,紫氣化身的公主懷抱又寬敞又舒服,像坐在軟綿綿的雲朵裏,被雲層包圍着,未免吃東西時把油花蹭到公主身上,夏娃又掏出一包紙巾,讓洪帝叼住其中一個角,這樣自己就可以随時抽出來使用。
斬樓長空有樣學樣,也找了個人皮腦袋當抽紙盒。
在如此古怪的氛圍中,宮女蓮終于結結巴巴開了口……
二十年前的昆古國,與神洲其它國家一樣,甚至因為洪帝的登基,上行下效,民間對女子多有苛刻,一女不事二夫、男女七歲不同席,烈婦自盡,寡婦守貞……此類情況比比皆是,畢竟迫害女人是從上到下默認的原則。
但人間再荒唐也荒唐不過皇室。
洪帝後妃無數,以至于他要擴建皇宮來容納裝不下的美人們,蓮便是在三十年前入的宮。
她長相平平,又別無長物,只能做最下等的粗使宮女。
聽到這裏,夏娃舉手提問:“你三十年前入宮,請問你現在多大了?”
宮女蓮不敢不回頭:“已是四十歲整。”
也就是說,她是十歲入的宮。
夏娃仰頭問公主:“好朋友呢?”
公主的外表只有十五六歲,完全是沒有成年的女子模樣,估計也大不到哪裏去。
“若是還算活人的歲數,三十五了。”
夏娃了然:“請繼續。”
宮女蓮在宮中受人欺淩,是個人都能瞧不起她,直到一次偶然,她遇見了公主。
公主雖是公主,卻并不受重視,原因無它——昆古國向來有雙生子是為不吉的傳說,若雙生子誕生于宮廷,那必将動搖國祚,使天下大亂。
公主聽着宮女蓮的話,面上沒什麽變化,依舊平靜、柔和。
既然是不祥的雙生子,洪帝自然不喜,原本他是要将其中一個殺死的,結果公主的母親安妃苦苦哀求于他,又獻上了自己身邊的美貌宮女,這才讓洪帝改變主意,不過他有個要求,那就是被放棄的那個孩子,必須要關起來不許出門。
——公主就是被母親放棄的那個。
她從小就生活在凄清的高牆之後,宮門緊鎖,裏面的她出不去,外面的人進不來,陪伴她的只有日益生長的青苔,與牆面上年複一年爬滿的黴斑。
母親從來不會來看她,只定期讓人送來食物衣服,還有幾本書。
如果不是那天宮女蓮被人欺負到起了死志,跑到偏僻的地方意圖上吊,也不會與公主相識。
可能是因為公主漸漸大了,再加上之前照顧她的嬷嬷病死,安妃便吩咐人給她安排個伺候的宮女,橫豎宮女蓮在宮中尋不到前程,又常受人冷眼,于是幹脆自願被指派去偏宮,可以說往後的十年,宮女蓮與公主是相依為命一同長大的。
斬樓:“既然有着如此深的情誼,又為什麽會變成今天這樣呢?”
宮女蓮一下閉上了嘴。
公主笑吟吟地問:“是呀,蓮,快給她們講講,你我之間,是如何走到今天的?”
宮女蓮的嘴動了動,不知是難以啓齒,還是不願意講。
其實如果真的在那高牆後面老死一生,随波逐流的活着,公主興許也能過到壽終正寝,無風無雨。
然而麻繩專挑細處斷,世上的壞事一旦發生,便會源源不斷。
公主并不是個安于現狀,願意一輩子被關起來的人,她活到十幾歲,都不知道天到底有多寬,她以為天是方的,就像她住的這個院子一樣方。
她渴望自由,渴望出去,然後有一天,母親突然出現了。
母親對她噓寒問暖,公主生平頭一回知道了什麽是幸福,母親會給她梳頭發,給她做新衣服,給她吃很多從來沒吃過的東西,她漸漸地長高長胖,臉頰變得圓潤,眼神開始明亮,這樣的幸福讓公主甚至都忘記了自己還有個姐姐。
她從來沒想過母親把自己從偏宮帶出來,究竟是不是因為愛。
或許是的,但不是對她的。
是對姐姐的。
公主并不傻,乍一回到母親身邊,她短暫地在幸福中沉溺了一段時日,便發覺到了奇怪之處。
明明還有個姐姐,可是怎麽到處不見她?她問母親時,母親總是告訴她,姐姐病了,正在休養,怕把病氣傳染給她,所以姐妹倆暫時不能相見。等姐姐病好了,自然有重逢的一日。
她們是血脈相連的姐妹,母親告訴她,無論如何,她們都要做彼此的依靠。
——那時候公主不知道,母親也會對女兒說出謊言。
宮女蓮說到這裏時,聲音微微顫抖着,她似乎不知道要如何說出接下來的真相,所以她瞳孔收縮,呼吸急促,整張人皮都開始哆嗦,像一個說了謊,欺騙了人的孩子,不敢面對真實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