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了 - 第 479 章 第二十朵雪花(二十一)

第479章 第二十朵雪花(二十一)

與十年前那次來善興寺相比, 越人瑾險些沒能認出這便是自己要來的地方。

寺外幾乎見不到香客,他在山腳下遇到了一些還在此處徘徊的僧人,他們正在勸誡前來拜佛的香客們折返, 越人瑾自他們口中大略得知了事情經過, 整個善興寺并不淩亂, 了了她們不曾大肆破壞,除了或倒或裂, 姿态千奇百怪的金佛。

葉挽不認識越人瑾,她從了了與白空空立時進入應戰狀态的姿态來判斷,來者定然不是什麽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

了了雖長了個頭, 性情也與越秀截然不同, 但将要成年的面容再變也變不到哪裏去,遮擋住下半張臉的面具,沒見過她的人自然不知曉她的長相, 可認識她的人,比如韓六娘,絕對能一眼認出她來。

越秀的眉眼跟韓六娘生得有七八分相似, 此時離家多年的父親站在面前,卻一點都認不出來。

越人瑾拱手抱拳:“這位姑娘, 敢問羅漢仙沙是否在你手中?”

了了沒理他,越人瑾等了片刻,沒等到回答, 略作沉吟, 誠懇道:“我與善興寺的無相大師乃是故交, 因此托他幫我尋可入藥的羅漢仙沙, 前不久,我收到他托人轉達的消息, 說已找到羅漢仙沙,讓我來取。只是當時我有要事在身,因此耽擱了些許。”

幸虧無相和尚已死,否則白空空真想用力搖晃他的肩膀問他臨死前還在裝什麽,明明是答應給別人的東西,還一副正義凜然的模樣轉贈于她們,死了就可以不要臉是嗎?

夏娃跟葉挽都沒開口,白空空回嘴道:“你說無相和尚給你就是給你?有證據嗎?”

越人瑾啞然。

兩人是口頭約定,如若無相大師還活着,自然能證明這一點,可他已從山腳下那些和尚口中得知,無相大師剛剛圓寂。

被迫離開善興寺的和尚們如同無頭蒼蠅,不知要往哪兒去,其中不乏對無相無我師兄弟感情深厚之人對着越人瑾是好一番添油加醋,恨不得越人瑾立馬為兩位大師報仇。

“雖無證據,但——”

“但什麽但,你可真是張嘴就來,就許你要羅漢仙沙入藥,別人就不需要?”

對于搶奪自己生機的人,白空空一點好臉色都沒有。她很不客氣地沖越人瑾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我警告你,少打羅漢仙沙的主意,你還是從哪兒來,滾回哪兒去吧!”

越人瑾行走江湖多年,所遇到不服氣自己的人不少,可像白空空這樣指着他鼻子罵的,那真是破天荒頭一回。

锵的一聲,是寶刀出鞘,了了微微拔出一截刀身,語氣毫無起伏地對越人瑾說:“想要羅漢仙沙,先打敗我。”

白空空驀地往她看來,使了個不怎麽贊同的眼色。越人瑾跟善興寺兩個老和尚可不同,無相和尚老邁,又內力盡失,無我和尚內力深厚,身手又不行。越人瑾卻不僅武功高強,還正值壯年,如今正處于一位武者的巅峰期,跟他打,豈不是自讨苦吃?

即便能贏,代價也一定是慘烈的,且越人瑾至交無數,與越人瑾為敵,保不齊哪天便要成為武林公敵。

羅漢仙沙已經到手,何必與他在此浪費時間?

只聽見一聲嗡鳴,越人瑾的目光已落在了了的刀上,他贊許道:“好刀。”

世上竟有如此好刀,他卻聞所未聞,“不知此刀是何人所鑄?”

他素來爽朗健談,與人比武時嘴巴也閑不住,那能繞武林一圈的好友便是這樣來的。随便拉個越人瑾的友人出來,甭管友人自身性情如何,提起越人瑾,大多贊不絕口。

可惜了了不愛聊天,在她耳邊啰嗦不停只會讓她厭惡,越人瑾話音未落,長刀已迎面而至。

他一旋身驚險避開,還希望能與了了好好溝通:“等等,我并不想與你動手,羅漢仙沙——”

話沒說完,又是一刀。這刀霸道淩厲,刀鋒自身邊擦過時似有寒氣,越人瑾不得不同樣拔出修羅刀來應對,并贊嘆道:“好刀法!”

刀譜與劍譜雖不通用,卻有許多相似之處,了了的刀步步殺機,毫無憐憫可言,仿佛她出刀便是為了殺戮,一切攔在她面前的敵人,都會被她斬斷。

白空空眼疾手快往安全地帶退,她曾圍觀過幾次比武,對這些将肉身鍛煉到極致的武者的破壞力心有餘悸。見葉挽還站在原地不動,白空空善良地撿起一顆小石子兒丢她,還噓了兩聲:“喂,你還站在那幹什麽,不怕死哇?”

葉挽雖不明所以,但想想人家是混江湖的,聽老前輩的準沒錯,于是也往後退。

只有夏娃沒怎麽動,白空空心想這家夥難道不怕死?

夏娃幽幽看她:“她倆打起來,萬一弄壞了這些金佛要怎麽辦?”

白空空恍然大悟,對呀!

于是兩人齊齊對了了叫道:“要打麻煩你們出去打!這裏是佛門重地!”

聽了這話的葉挽都不知道她們是怎麽好意思說出這種話的。

不過,葉挽又學到了一個道理,那就是自私又臉皮厚的人,真的過得都挺好,只要小心謹慎盡量不翻車,簡直可以占盡便宜。

以前自己就是太要臉了。

了了并沒有回應白空空跟夏娃的抗議,但她下一刀便将越人瑾逼出了寺門,恰好寺門前面是一塊極大的空地,兩把寶刀交鋒,擦出閃亮火花,震得越人瑾虎口發麻。

他驚嘆于眼前少年的年輕,以及這強大的力道,練武揮刀是需要力氣的,軟趴趴的人連刀都拿不起來,又怎麽能成為高手?

但了了自己清楚,時間有限,身體基礎又太差,比力氣,她并不是縱橫江湖多年的越人瑾的對手。

聰明人不會以己之短攻敵之長,了了很清楚自己的優勢在哪裏。

越人瑾縱然閱歷豐富,可論起戰鬥經驗,了了絕不輸他。兩人又接連過了數十招,越人瑾已徹底收起贊嘆,因為他意識到,這個少年除卻年輕以外毫無短板,甚至年輕都不算她的缺點,因為她年輕,所以她還有無數時間可以用來超越她自己。

一味想着比他人強是沒有用的,這樣所到達的上限很短,只有以自己為目标,不停地磨練、不停地超越之前的自己,才能一步一步攀登至強者的高峰。

也曾年少輕狂過的越人瑾年過三十才懂得這個道理,他面前的少年卻似乎比他更早感悟。

難得遇到在刀上能與自己有一戰之力的對手,越人瑾大感快意,胸前豪情萬丈,他低吼一聲,将修羅刀插入地面,刀氣瞬間将土地分裂開來,一道裂縫頓顯,徑直蔓延到了了腳下,整個山頭為之一震!

不會武功的葉挽被白空空放在大雄寶殿的屋頂,這裏距離寺門較遠,又視野極好,她親眼看見越人瑾将刀往地上一插,便劈出一條地縫,驚得是目瞪口呆。

寺廟的牆壁因此晃了一晃,刀氣太過狂野猛烈,連瓦礫都在顫動。

了了對越人瑾造成的威脅不為所動,她使出一招“披星斬月”,這是自四象劍法化來的招式,若本世界能夠修煉,這一刀足以劈山填海,改天換地。

越人瑾劈向她的這道裂縫,竟被了了的刀氣止住并調轉了方向,一路向東而去。

刀氣是武者将自身真氣凝聚并作用于刀身,使刀的威力增強而來,因此剛揮出時刀氣最為鋒利雌厚,随着往外擴散的距離與範圍,會慢慢縮小,直至停止,了了不一樣。

她對真氣的理解與本世界的武者不同,自然開發出的用途也更豐富,她的刀氣揮出去非但不會消散,反而勢頭愈發兇猛,帶着越人瑾那道已顯微弱的刀氣,竟切掉了小半個山頭!

山下不願離開的衆僧還在想着要如何重回善興寺,那幾個人總不能永遠留在寺裏,等她們走了,他們再回去,重新将善興寺開起來,也不失為一個方法。

尤其方才越大俠還上去了,說不定有越大俠在,他們能更早回寺裏呢。

白日夢還沒做完,有眼尖的僧人發現天上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掉下來:“師兄,師兄,你看,是不是有什麽東西在往下落……”

被他拽住的師兄正煩着呢,“什麽東西能從天上掉下來,總不會是餡餅吧,你……”

他話沒說完,下巴險些跌到地上,天天天天天天上真的在掉東西!

說時遲那時快,不知是誰率先大叫:“快逃啊!天上下石頭啦!”

原本還三三兩兩擠在一起的人們,迅速四散逃開,只聽轟隆一聲,原本他們待的地方,已被鑿出一個大坑,填在坑裏的石頭土塊是如此熟悉,怎麽越看越像他們善興寺的山頭呢?

除了這塊最大的山頭外,還有些體積較小的石頭及一些躲都躲不開的塵土,飄飄蕩蕩跟下雪一般,弄得人滿頭滿身都是,髒得要命。

這山上是打成了什麽樣,才能把山頭都削了?

與僧人們同樣震驚的還有越人瑾。他用驚奇又震撼的目光望着了了,結結巴巴地問:“你、你可有師父?你的師父是誰?”

得是何等大宗師,才能教出這樣的刀客?

了了根本不同越人瑾說話,她一刀削掉小半個山頭後,下一刀便對準了越人瑾。

越人瑾不敢輕敵,提起一百二十個心應付,在了了的刀向他砍來時,他以一記反手刀格開她的手腕,重擊她小臂上的穴位,迫使她松手放刀。

眼見那把長刀自少年手中松離并飛出老遠,越人瑾放聲大笑:“這是我自創的反手修羅刀!從未有哪個人能令我使出來過,今日與你一比,着實痛快淋漓!”

葉挽恨恨地抓緊了手邊瓦塊,要不是她丢不了那麽遠,真想砸越人瑾個滿頭包。

剛才這兩人打得眼花缭亂,快得葉挽以肉眼都無法捕捉,只知道了了的刀被打飛,她怎能不着急?

越人瑾如此狂放豪爽,在葉挽看來,純粹就是上位者的傲慢,他一開始跟了了比試時,可不曾這樣輕松。不就是看了了的刀離了手,才這樣笑?

葉挽現在看越人瑾哪哪兒不順眼,越人瑾這副姿态,在她看來就是純粹的小人得志,讓她很想給他來一把掌。

一般情況下,刀已脫手,便該認輸了,越人瑾豪爽不羁,從不落井下石,與他比武輸了的人大多都是心服口服,但了了不一樣。

她不會為外界的任何因素所幹擾,越人瑾就是笑破了肚皮,也不能令她有一絲動容。

面具沒有遮擋住的眉眼冷若冰霜,指縫間似有點點紅色纏繞,沒等越人瑾意識到,背部便陡然遭到重擊,他不敢置信地回頭,發現那把被擊飛的長刀,竟神不知鬼不覺出現在他身後,刀柄上的紅線已散開,一頭沒入刀脊,另一頭正在了了指間。

越人瑾擊飛長刀所用的內力,恰好是長刀回旋時重擊他脊背的力道,這也是為何他沒有察覺,因為兩股真氣本為同源。

紅線在了了指尖纏繞,長刀倏然入手,刀柄再一次被她握在手中。

她的目光并沒有什麽變化,不曾嘲笑不曾鄙夷,冷淡地好像越人瑾根本不配她賜予眼神。

這次比武,了了連銀針都沒有用。

令越人瑾更震驚的還在後頭,方才了了明明可以控制長刀直接殺了他,但卻只用刀柄擊中他後背,給了越人瑾喘息的時間。

越人瑾握緊手中修羅刀,正要硬扛接下來的攻擊,誰知下一秒,他竟發現,對方用的是修羅刀法!

只有十八招的修羅刀法,每一招對應的都是一層地獄,這套刀法,是越家祖祖輩輩流傳下來,越人瑾所自創的反手修羅刀,也是在這十八招刀法的基礎上變化而來。

為了練修羅刀,只有越人瑾自己知道,從小到大,他是如何勤奮刻苦。

這十八招刀法,他将近而立才徹底學會,可這少年,僅僅是看了他用了幾招,便能全部使出來!若只是照葫蘆畫瓢,越人瑾興許不會驚訝,但她的修羅刀,顯然有她自己的理解與感悟在其中。

如果說越人瑾的修羅刀,是人借用了修羅之力,能夠毀天滅地,那麽少年便是修羅本身。

越人瑾縱橫江湖數十載,打贏過許多次,也輸過許多次,卻從沒有哪一次像這樣頹唐,輸掉的不僅僅是刀法,還有他的自信與尊嚴。

這一次,換越人瑾的寶刀被擊飛,一根紅線迅疾而出,纏住刀柄,下一秒修羅刀便落入了了之手。

她收起紅線,打量一番,将刀丢到越人瑾腳下,輕描淡寫道:“不過爾爾。”

随即,了了竟收回長刀,再不看越人瑾一眼,轉身朝善興寺內走去了。

屋頂上的葉挽看完了這場比武的全程,整座善興寺被蔓延的刀氣破壞了個七七八八,得虧她坐的這地方是白空空找的,周遭屋頂到處是洞,惟獨她這塊還算安全。

恐怕僧人們回來,也沒法再重振善興寺了,這裏雖不算廢墟,但比起廢墟,并沒有好到哪裏去。

越人瑾傷了心氣,連自己前來善興寺的目的都忘了,眼見了了的背影即将消失,他沙啞着聲音叫她:“等一等!”

“你,你叫什麽名字?”

面具下的唇角微微動了下,頭也沒回往後抛了個什麽東西,越人瑾用雙手接住,發現這是顆小小的棕色的圓形果子,他認得這是無患子。

就這麽輸了,輸得太快,太沒有尊嚴,這豈止是技不如人,簡直是重塑了越人瑾的世界觀。他捏着這顆小小的果子,忍不住開始自我懷疑,練武這麽多年,最終輸給一個少年,難道是自己天生便不适合拿刀嗎?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他素來愛挂在嘴邊,可當這八個字真的發生在了自己身上,越人瑾才發現是如此難以接受。

他呆滞地在善興寺門口跪坐了許久許久,直到山腳下的僧人們回來,發現整座善興寺已無法住人,不知是經歷了怎樣一場大戰,寺廟裏連堵還算完整的牆都找不着,尤其是那幾座金佛,竟然通通不見了!

這可是數百斤重的金佛啊!

僧人們想方設法要回來,金佛是主要原因,哪怕沒了善興寺,只要金佛還在,他們就是還俗,也依舊能過上好日子。

結果別說金佛,稍微值錢點的東西全讓人搬走了,只剩下那棵承載了無數人欲望的許願樹完好無損,地面上飄落着少量佛牌及紅布,空空如也的大雄寶殿似乎在嘲笑着虔誠許願的人。

“越大俠,越大俠!”

他們在山下足足等了五天五夜才敢回來,越大俠怎麽還在?瞧這身上髒的,神情又如此恍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越人瑾始終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無法自拔,他生平頭一次吃這樣大的癟,了了若對他喊打喊殺,他心中還舒服些,偏偏她完全不将他當回事,精準地摧毀了越人瑾的傲慢,連家傳的修羅刀,她都不屑于當作戰利品取走,就這樣丢在他腳下。

這也是生平第一次,越人瑾興起了回家的想法。

他開始思念那個有着溫柔妻子可愛女兒的溫馨小家,在外受了無法愈合的傷,越人瑾最想做的事情便是回家。

他想馬上就見到六娘與秀秀,他太思念她們了。

“越大俠……”

一個僧人想要攙扶越人瑾卻被他格開,只聽見這位名震江湖的刀客嘴裏喃喃着兩個人名,随後便一瘸一拐向山下走去,旁人同他說話,他也不搭理。

“越大俠!你好歹告訴我們,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到底是誰把善興寺破壞成了這樣?!”

越人瑾停下腳步,用毫無起伏的頹喪聲音回答:“……無患子。”

說完,他再不停留,他已歸心似箭。

早将金佛轉移的夏娃與白空空依舊在吵吵鬧鬧中完成了分贓,善興寺沒了,那些被寺廟救濟的孩子無處可去,白空空暗中接手了濟世堂,繼續養着裏面的小女孩們。

但她的養育方式,可跟以前善興寺的理念不一樣,更跟在濟世堂中照顧孩子的人不一樣。

照顧孩子的人,大多是善興寺在附近村子裏雇的,無相和尚雖沽名釣譽,濟世堂的孩子們日子過得也不算頂好,卻是真的活了下來。

白空空花了錢,就得她說了算,不動明王是怎麽養她的,她便怎麽要求濟世堂的孩子,連原本在這裏做活的村裏人也悉數被她攆走,只留下幾個手腳麻利又不會唠叨的女人。

“你這是要留下來?”葉挽問。

“當然不。”白空空覺得她問了句廢話,“我還要繼續找藥活命呢,誰有功夫留下來管她們,我出錢還不夠?”

這已經是她仁至義盡了,因為這些孩子最大的也才十二三歲,最小的甚至剛剛出生,就今兒早上,還有人把剛出生的小女嬰丢在濟世堂門口呢。

“善興寺沒了的消息早已傳遍武林,他們竟還敢這樣做,簡直就是不把我放在眼裏。”

白空空冷笑不已,“今兒晚上,我就叫這家人好好見一回鬼。”

丢來的小女嬰她留下了,但她既然幫忙養了孩子,盡了母父的職責,是不是該給她點報酬?

白空空不要錢也不要名,她只要被遺棄女嬰家裏所有男人的二兩肉,這不算過分吧?

夏娃嘻嘻笑:“放心吧,路線都給你準備好了,還有之前的,也都一并補上吧?”

白空空立馬扭頭看向了了:“我一個人累死了也割不完,你得幫忙。”

了了拒絕,白空空怒道:“你現在樂死了,天下第一跟天下第三全敗在你手上,如今誰人不知你無患子的大名,這是你欠我的!”

了了淡道:“待你恢複,我自将內力歸還。”

氣得白空空怒拍茶幾:“我說的是這個嗎!已經送出去的還了我也不要!你明知道那些人都管我叫白日鬼,卻給自己取個無患子的外號!”

她又不是傻子,打小跟在姨母身邊,藥理也是很通的好不好,無患子又名鬼見愁,請問這個“鬼”,是不是白日鬼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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