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祁伯不由垂着腦袋，他緊攥着身側的衣角，咬着唇說道，“二夫人教訓的是，小的往後定當多加注意。”
可祁府中誰人不知，杜瓊月平生最厭惡聽到的就是二夫人的稱呼，她費盡心思爬到當家夫人的位子，自然不希望旁人提及過去，更何況這人還是府中的管家。
杜瓊月倏地拉下臉子，眉頭皺的都已顯出川字來，她雙手環抱于胸前，沒好氣的開口說道，“如今我可是祁府的當家主母，何來二夫人之稱呼？祁伯莫不是你年歲大了，已成老糊塗了？倘若真是如此，何不早些返鄉養老去。”
話語至此，祁承博偏頭望她，眸子中神情凝重，他輕啓着唇瓣說道，“杜氏，祁伯可是府中的老人兒，注意你說話的分寸，別太過分了。”說罷，他邁着步子就往府內走去了，祁伯恭敬的跟随其後，似乎都未将杜氏放在眼裏。
杜瓊月豈能受得了這等委屈，她的目光落在守門的仆人，連同剛才的窩火全都撒氣在他的身上，“還杵在這兒作甚，想看本夫人的笑話嗎？還不快滾下去，別讓本夫人再看見你了。”
見狀，守門的仆人自然不敢不多言，他低着腦袋垂着眸子，只能已最快的速度消失在杜瓊月的視線中。
而書房內，祁承博翻看這餘月的賬本，他端起茶盞，若有所思的開口詢問道，“祁伯不知這些時日，總督府內可有何動靜？這傅大人可有曾提及過阿蓁的事兒來？”
祁伯提起茶壺，為他添滿了一盞茶，垂着眸子回應道，“回禀老爺，這總督府內還如往常一樣并未有任何動靜，倒是傅大人曾來過府中，卻得知老爺你們外出采辦，稍坐了半晌就離開了。”他抿着唇，若有所思的開口說道，“卻也沒有開口提及姑娘。”
聞言，祁承博放下了手中的賬本，不由仰頭長嘆道，“真是不知這位傅大人意欲何為，明知阿蓁已經不在人世，為何還不許我們發喪？甚至還對外宣稱側夫人卧病在床不便見客……”說着，他的語氣中已有些梗咽。
而祁伯跟随祁承博多年，也是看着他和大夫人相知相愛，甚至誕下祁府的唯一後嗣，只是天意弄人，他失去了心愛的女人，就連其女兒都無法好生護她周全。
“老爺，此事你無需自責，若不是杜氏自作聰明，事情根本發展不到這般地步。”
祁承博背靠着太師椅，他雙手交握擱在桌上，輕啓着唇瓣說道，“這事兒我怎能不自責？藍雪為了祁府付出不少，到頭來只留下阿蓁，可我連自己的骨肉都保護不了，有這偌大的産業又有何用？”
此時，祁伯端起茶盞遞到祁承博面前，目光不由落在其身上，他畢恭畢敬的開口換道，“老爺……”
祁承博就擺了擺手，又擡手揉着前額兩側，略顯疲倦的說道，“祁伯，你且先下去，江寧城內發生地震，你張羅小厮施粥三日，也算是盡了些綿薄之力。”
“老爺，小的這就告退。”祁伯不再多言，看着祁承博面容憔悴，他伛偻着背就退出了屋外。
當書房內徒留祁承博一人時，他雙手捧起茶盞，望着浮在茶水上的茶葉，就不由暗自懊惱，若非當年他聽信讒言，也不會落得如此結果。可事到如今，究竟孰是孰非？他自個兒都已經辨不明了。
……
而後院的游廊中，杜瓊月面上浮着愠怒，身後的侍女是大氣都不敢喘，步至廂房外她擡手就将房門推開，二話不說就提着衣裙坐落在寬椅上。
見狀，侍女小心翼翼的提起茶壺，為杜瓊月添了一盞茶，正準備往前遞去，“夫人，請用茶水。”
可誰知，這杜瓊月竟揮手将茶盞打落在地，她雙手環抱于胸前，稍稍擡起眉眼，“不懂規矩的東西，我何時說過需要飲茶？你可真是自作聰明，擅作主張。”說罷，她又掃了一眼屋內，對其餘的侍女說道，“你們都還愣在這裏作甚？府內是沒事可做了不成？我不過餘月不在府內，你們的規矩都去哪裏了！”
屋子內侍女們紛紛垂頭不敢多言，欠身行禮後井然有序的退出了屋外，而後李嬷倚在門口，她捧着做好的新衣裳，邁着步子走了進來，“夫人，怎剛回來就大發雷霆？如今整個祁府都在你的囊中，還有何過意不去的？”
聞言，杜瓊月就耷拉着眉眼，她招呼着李嬷過來，咬着唇訴苦道，“你不知道管家祁伯是愈發不把我放眼裏了，方才竟然當衆喚我二夫人！誰人不知沈氏早已不在人世，這祁府內也只有我一位夫人，他這不是當衆給我難堪！”
李嬷将新衣裳擺放在桌上，邁着步子走到杜瓊月身側，擡手落在她的肩頭，好言相勸道，“嚯，原來是這等小事兒，就将你給氣糊塗了？”李嬷揉着她的肩頭，仔細的和她說道，“這祁伯不過是個下人，又跟随老爺多年，夫人這打狗還得看主人，怎麽着看老爺的面上，也不能同他太較真了。”
這李嬷是杜瓊月的陪嫁老媽子，亦是從小看着她長大的人兒，在其心裏也将她視為幾出，而這大院宅中的是非恩怨，李嬷是再清楚不過的。
少頃，杜瓊月擡手拉住了她的胳膊，眼巴巴的望着她道，“李嬷，我只是氣不過。”說罷，她長嘆了口氣，仿佛失了真的孩童，喃喃自語道，“都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卻從未走進過老爺心裏。”
其實，這杜瓊月有多愛老爺，是府內人盡皆知的事兒，只是老爺卻從未将心思落在她的身上，他滿滿的愛都給了正妻沈氏，早已無暇顧及旁人。
話語至此，李嬷也跟着嘆了口氣，她好生安撫道，“夫人就算你從未走進老爺心裏，可如今伴他左右的始終是你呀，再苦的日子你都已經熬過來了，雖說這山重水複疑無路，可終究會柳暗花明又一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