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 第二十四朵雪花(十八)
“我倒不知, 郡主是個愛說大道理的。”
陶瀾翻了個白眼,很不客氣道:“你不必拿這話激我,我不喜歡你我就直說, 但你不喜歡我, 你敢直說嗎?你連真正表達自我的勇氣都沒有, 做事說話瞻前顧後一定要考慮得失,不是我說你啊納蘭茗, 你真就不累呗?”
陶瀾說完,根本不給納蘭茗回話的機會,立馬跑去跟劉敬諾擠在一起釣魚。
倒不是怕納蘭茗, 而是太熟悉了, 知道自己說不過她,還可能被帶溝裏去,所以撩完仗就跑才是上策。
納蘭茗:……
簡伏丹不得不留在船上, 即便想回去也不好意思開口,幸好那位女匠對她很是欣賞,又憐惜她沒有人教, 平時便會帶着她一同做事,并教她認字。
簡伏丹只在年幼時念過一點書, 後來家道中落,自然也就落下了。不認字就只看得清圖紙,所以她日日出去讨生活時, 只要有空, 都會刻意路過一家私塾, 悄悄躲在外頭聽一會兒, 自己磕磕絆絆學了點,但也僅夠日常所用, 不至于因目不識丁遭人欺騙。
因此當女匠提出要教她時,簡伏丹狠狠地心動了,似乎在離開令她窒息的“家”之後,她也隐約觸摸到了一點自由的滋味,離得遠了就不用想了,可以短暫地按照真實心意行事。
女匠姓單,單名一個晟字,出身匠人之家,是大公主推上去的第一批女性匠人之一。
大海上的生活其實并不每天都很有趣,一開始劉敬諾還快活得跟什麽一樣,沒過幾天便覺無聊,偏偏除了船又哪哪兒都不能去,觸目所及盡是海水。
比起精簡寒碜許多的一日三餐,劉敬諾更怕無聊。
而且越是繼續航行,天氣越熱,她連玩耍的精力都沒有,天天趴在遮陽傘下躺平,稍微一動便出一身的汗。
今天也是一樣。
“殿、殿下?!”
這突如其來的一聲來自劉敬諾身旁看書的陶瀾,還是第一次聽陶瀾講話這麽大聲,都破音了。
什麽事兒這麽驚慌?一看就沒有當大将軍的天賦,戰場上這麽一驚一乍早死了。
劉敬諾維持躺平姿勢,擡起腦袋向船艙看去,然後發出一聲見鬼般的驚叫:“額滴娘咧!”
一時失控,連帶在西北那邊學的口音都漏了。
不僅是陶瀾與劉敬諾,此時此刻,所有忙碌的空閑的有事幹的無事可做的……就連泰山崩于前不改色的慎行衛們,通通目瞪口呆。
原因無它——公主穿的這是什麽呀!
陶瀾第一個從躺椅上跳下來,連鞋子都忘了穿,一路朝了了狂奔,邊跑還邊脫自己的外衣,往外一揚就要搭到了了身上将她裹起來,嘴裏還說:“殿下!您是什麽身份?怎能這樣……這樣衣衫不整,不成體統?!”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堂堂大曜公主,金枝玉葉,竟穿成這副模樣!那些賣身的男伶都知道披一層輕紗呢!
了了躲開陶瀾的包裹攻擊,問:“你不熱?”
陶瀾當然熱,不僅她熱,整船的人都熱好不好,但沒有人會像公主一樣把胳膊腿都露在外頭,得虧這兒不是京城,否則要是讓人看見,公主的名節便別想要了。
劉敬諾也被了了這身穿着吸引,她的想法倒跟旁人不同,“公主,還有一樣的嗎?我也想穿,我快熱死了!”
這天氣少說三十五六度,但所有人都穿得嚴嚴實實,除了臉跟手,包準不露一絲多餘的皮膚,廿九甚至穿着吸熱的黑色勁裝。
了了讓劉敬諾自己去問負責日常生活的人要,劉敬諾歡呼一聲跑走,沒一會就穿着同款短袖短褲現身,連鞋襪都褪了換成了人字拖。
陶瀾看到這一幕簡直要瘋:“你是不是有毛病啊!公主胡鬧就算了,你也跟着胡鬧?!”
此時此刻,她突然很想念納蘭茗,雖然納蘭茗心眼多,可架不住是個正經人,要是在的話,少說會幫着勸一勸。
了了并強求旁人跟自己一同改變穿着,她素來怕熱,出海這些時日,如非必要,絕不在白天出現于甲板上。
陶瀾抓着外衫,又想給公主包上又想給劉敬諾包上,偏偏這兩人身手一個賽一個的好,給她累夠嗆。
她頭皮發麻想要尖叫,勉強維持着最後的理智:“船上還有男子!你們給我換回來!”
船隊約有千人,自然不可能全是慎行衛。
劉敬諾穿上這衣服就覺着好了,她沖陶瀾做鬼臉:“我才不換呢,你也穿上就知道了,涼快多了!”
陶瀾咬牙:“打死我都不會穿的!”
其實這短袖短褲根本不暴露,寬松舒适還輕薄,但對于陶瀾來說完全接受無能,哪有這樣穿的!
可惜船隊做主的人不是郡主是公主,而且此時身處大海之上,又不是京城,沒有人不怕熱,再說了,是公主帶的頭,因此以廿九為首的成年人最先更換衣着,她在臨行前曾被司主叮囑過,但凡公主所想,竭盡所能滿足,換個衣服而已,不算大事。
雖然……她也很吃驚,但換了之後确實是涼快多了。
船上的醫者提前準備了防曬露,尤其是露出來的胳膊腿兒還有脖子,要是不擦,曬一天次日就能爆皮,偷懶的劉敬諾疼得龇牙咧嘴,打那以後便老老實實抹上了。
最讓陶瀾震驚的是,她原以為納蘭茗會站在自己這邊,堅決反對公主的荒唐行為,結果納蘭茗思考了一晚上,第二日再見,便同樣穿上了短袖短褲!
不過納蘭茗不喜歡人字拖,覺着太不着調,因此穿得是涼鞋——陶瀾就不懂了,這涼鞋同人字拖有什麽區別?多那兩條杠又怎麽樣,腳不還是露在外面了嗎?
她将最後的希望寄托于廿九,可總是笑眯眯好說話的廿九卻讓她寬心。
陶瀾忍不住想發脾氣:“寬心?我怎麽寬心?即便聖上不知,可這船上有男子——”
“郡主無需擔心。”廿九微笑道,“公主有令,心懷不軌者,當場格殺勿論。”
但陶瀾還是不願意換上,她是宗室郡主,了了不強求,因為她覺得陶瀾見識得太少了,更換衣着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等過了幾天,像往常一般在早上同公主打招呼的陶瀾笑容還未揚起便已徹底消失,她瞠目結舌,忘了尊卑,指着了了語無倫次:“你、你、你你你……你的頭發哪兒去了!”
公主先前有一頭烏黑濃密的頭發,現如今卻只到肩膀,随意在腦後紮了一下,陶瀾感覺那長度比自己的命還要短。
劉敬諾此時正如同一只上天下海的潑猴到處亂竄,并叉腰狂笑:“我終于是短頭發了!阿娘你看到了沒!”
劉棠自然沒看到,看到也不會驚訝。
劉敬諾的頭發一直以來都比別人短一些,她很不耐煩這長頭發,打架時太容易成為弱點,打理起來也特別花時間,晚上睡覺翻個身還會壓到,可縱容她野蠻生長的阿娘卻不許她剪掉,尤其是在離開西北前,劉棠特意盯着女兒留頭發。
她很願意縱容劉敬諾,但絕不願意女兒成為人群中的異類,因為短發而遭受排擠,劉家在京中并無根基,小孩子之間的惡意有時大得吓人。
劉敬諾摸着自己的腦殼:“我有點想刮個光頭看看什麽感覺,可惜現在勇氣還不夠。”
陶瀾只想暈過去,剪得這麽短還不算,還要刮光頭……
但剪頭發這一點,了了是有正當理由的:“淡水珍貴,長發不好打理。”
船上的日常用水,大部分來自出航前的補給,還有一部分來自匠人們在了了指點下制作出的淨水裝置,維持全船人的生活不是問題,但想像在京城那樣随意用水絕無可能。
留太久長發,乍一剪短,感覺腦袋都輕了許多。
陶瀾還是不願意,她原本還想說點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的話,可沒人聽。
納蘭茗這次沒有随同一起剪發,好在公主不像換衣那樣下命令。
下午時分,日落之前,大船暫時停止航行,更換了水靠的采珠女開始下潛,采珠女名叫尐娘,她家中有姐妹五人,盡是生活在漁船上的疍民,尐娘是最小的那個。
她今年雙十年華,尤擅采珠,對大海無比熟悉,更是有着極為驚人的空間立體感,便是在夜晚的海上迷霧中也從不會迷失航向,簡直稱得上是人形司南。
憑借能力在一衆疍民中脫穎而出後,尐娘如今負責看顧船只航向并繪制航線圖,潛水便是為了确定如今船只所在的位置。
而且她特別愛笑,牙齒又很白,明明過得那樣清貧,卻好像比錦衣玉食的人更快活。
與尐娘同時下潛的還有數名水性極佳的侍衛,他們的任務是保證尐娘的安全,在這時間裏,心煩意亂的陶瀾不再待在甲板上,而是進了一層船艙。
然後就發現納蘭茗竟然在泡豆子,還用布将泡豆子的盆蓋上,再搬到角落的儲藏櫃中去。
陶瀾納悶道:“你在做什麽?”
納蘭茗:“發豆芽。”
陶瀾:“啊?”
她疑心自己聽錯了。
了了對出海并不陌生,她很清楚普通人在大海上航行數月甚至是數年都需要些什麽,随船的匠人個個身懷絕技,納蘭茗卻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她在家時也頂多是給長輩端送飲品,無需自己親手去做,所以在聽說要發豆芽時主動幫忙。
陶瀾看不懂納蘭茗是怎麽想的,明明是出身高貴的世家女,但卻是第一批響應公主換上那不倫不類服裝之人,如今又來發什麽豆芽……
劉敬諾過來扯她:“愣着幹什麽,來幫忙呀。”
她沒在甲板上圍觀潛水不是不喜歡,而是因為她總想跟着往下跳,可尐娘說她太小,又沒有經驗,會很危險,需要公主首肯才行——劉敬諾這熊孩子,她幹危險的事情時心知肚明是錯的,所以都不敢找了了求情。
為了防止自己偷偷跟着下水,每當尐娘下潛時,劉敬諾都會跑進船艙眼不見心不想。
她悄麽聲地撞撞陶瀾肩膀:“喂,我有件事想問你,你偷偷回答我,我保證不跟別人說。”
如此正經嚴肅的語氣,陶瀾真信了,也學着劉敬諾的模樣壓低聲音:“是什麽?”
劉敬諾:“你真的不熱嗎?”
陶瀾:……
陶瀾臉一黑:“不!熱!”
所幸她還要面子,因此即便是咬牙切齒一字一句的說話,也并不大聲。
不過納蘭茗顯然聽到了,但她極有修養,不可能當着陶瀾的面笑,所以在轉過身繼續蓋布時,嘴角才不受控制地上揚。
能不熱麽,怎麽可能不熱呢?
夏裝再是輕薄,按規矩也是中衣裏有裏衣,中衣外添外衣,不算亵衣少說三層,料子再涼滑,架不住它是三層呀。
劉敬諾:“……騙騙自己得了,你的汗都沒停過。”
陶瀾拍開她伸來抹汗想拿“罪證”的手,快步走到納蘭茗身邊,決定孤立劉敬諾一炷香的時間。
看着露胳膊的納蘭茗,她不由得嘀咕:“真搞不懂你,你不是最講體統的嗎……”
納蘭茗今兒心情挺好,有些想不通的事情她就暫時不去想,全堆在腦海中的某個角落,專注于當下,所以不吝回答:“那是因為對我有好處。”
陶瀾:“啊?”
“講體統守規矩遵禮節,能夠凸顯我納蘭氏女的身份,奠定我的地位,為自己的未來增添籌碼。”納蘭茗慢悠悠地說,“因此即便有時會受些損失,在利益面前,我也可以接受。”
“一切的前提,都是我要自己過得舒心,如今在海上,講究這些不會給我帶來任何好處,我為何還要堅持呢?”
陶瀾被這番話驚住了,看納蘭茗的眼神都變得震驚又古怪:“你……你怎麽這樣啊。”
納蘭茗笑笑:“畢竟納蘭氏已日薄西山,你總得叫我替自己考量些吧?”
說完她又抱起一盆泡好的豆子走開,徒留陶瀾一人站在原地恍惚不已。
納蘭茗的話究竟起到了什麽效果,次日悶不吭聲換上短袖短褲,明明一臉別扭卻又努力裝作雲淡風輕的郡主會給出答案。
向來大大咧咧的劉敬諾這回竟沒上去開玩笑,其餘的人更不可能不識相的沖郡主開口,陶瀾偷偷松了口氣,她還以為會被嘲諷呢。
不過頭發……她不想剪。
此時,負責警備的一名槍衛正處于大船瞭望塔上,她通過望遠鏡發現異樣,即刻通知了首領。
“公主,西南方向發現一支船隊!”
“船隊?”
“正是。”首領恭敬回答,“共有五艘,目測每艘船可容納百餘人,且是漁船樣式。”
但絕不可能是真漁船。
自出航至今已近一月,她們在十天前便已駛離大曜,前頭二十天左右,三五不時還會碰見漁船,但最近已經沒有過了,冷不丁視野範圍內出現一支船隊,很難不令人懷疑。
了了思索片刻道:“保持觀察,若有異動,再報。”
“是。”
廿九問:“要不要屬下去看看?”
了了點頭:“去吧。”
廿九領命而去,很快便又帶回了最新消息:“公主,漁船正在向我們靠近。”
她們的船非常大,會被發現并不意外,但對方若并非漁船,怎地還敢刻意接近?不怕死不成?
了了卻是不意外的,她吩咐廿九,讓納蘭茗帶人前去與對方交涉,若納蘭茗無法勝任,再來傳報。
聽聞有船隊靠近,劉敬諾很高興,她們剛出航那十幾二十天,常常會碰見大大小小的漁船,大多數漁民都很怕她們,但也都很友善,再加上航行無聊,她很高興能碰到可以交流的陌生人。
那支有着五艘船的船隊,約莫在半個時辰後,正式與大船相交。
看船上的标志,确實是大曜的漁船,但是……尐娘不着痕跡地走到納蘭茗耳邊,低聲說了些話。
她生于大海長于大海,說得誇張點,還沒學會走就已經會了水,做了二十年采珠女,尐娘對漁船再熟悉不過,這漁船吃水這樣淺,船艙內必定沒有海貨,可瞧着他們的航向,卻是往大曜去的——出海捕魚的船隊不說滿載而歸,也絕對不可能一無所獲。
納蘭茗心裏早有計較。她願意随公主出海,早就知曉此行可能面對的危險,因此提前做過功課,上船後也依舊沒有懈怠。
公主對她們三位伴讀雖冷淡,卻從不藏私,許多文件信息,納蘭茗都有權限可看,是以她知曉,晴水府是窮,但窮得只是平民,而非豪紳官員。
更何況納蘭氏曾經如日中天,曾祖父納蘭珊更是有無數門生,除卻這些門生外,還有數不盡地想要投靠于納蘭氏的人,為了攀高枝,他們可謂是使盡渾身解數,而納蘭珊也不過是個俗人。
是俗人便免不了俗,納蘭珊好風雅,底下的人便想方設法讨好于她,作為最受納蘭珊看重的曾孫,納蘭茗可見識過許許多多的好東西。
其中有好些天材地寶,完全不是大曜之物。
有人為財铤而走險,在大曜實行海禁的情況下私自出海淘換寶物,這其中必然有地方官員插手,晴水府及臨近的其它兩府,恐怕都不清白。
納蘭茗表情平靜,大腦卻在飛速運轉,兩邊船隊相交時紛紛停下,那邊為首的是個留着絡腮胡的,有着一身古銅色皮膚的中年男人。
他看見納蘭茗等人,饒是滿臉胡須也掩不住驚訝——這是什麽穿着?難道這不是大曜的船?
原本準備好的話在發現主事人是個少年後也盡數吞回了肚子,絡腮胡長到這麽大,還從沒跟小孩兒交涉過,哪怕納蘭茗氣度不凡,但她的個頭她的稚氣都訴說着這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于是絡腮胡道:“小姑娘,你家大人呢?讓你家大人來同我說話。”
他以為納蘭茗是船主的孩子。
納蘭茗道:“敢問閣下尊姓大名,從哪裏來,又到哪裏去?”
絡腮胡沒想到她竟直截了當地問了好幾個問題,又見納蘭茗身邊還有其餘成年人,但這些成年人皆不開口,俨然以此少年為尊,心下訝然不已。
但他于海上航行多年,也算見多識廣,便是心中驚疑也不形于色,笑嘻嘻拱手道:“在下海強,人稱老鯊,正率着旗下弟兄們捕撈歸來,小貴人言行不俗,想來不會同我們這等讨生活的粗人計較,還請小貴人高擡貴手,切莫将此事張揚出去。”
“此事”是指什麽事,不用多言,自然是指他們駛離大曜海域線的行為,但反過來說,咱們兩波人在此處相遇,你們難道不也是陽奉陰違嗎?
老鯊言語間盡顯豪邁粗犷,瞧着還真像個本分漁民,可他若當真本分,就不會航行至此,這支船隊的五艘漁船,外表看着是漁船樣式,但船只質量極佳,與戰船也不差些許,有這樣的好船,能拿來捕魚?
比他們更難生存的漁民大有人在,卻不見誰敢駕着自家漁船跑到這兒來的。
納蘭茗不用猜都知道此人見自己年幼,便試圖言語糊弄。
她倒不惱,微笑道:“既是如此,不知閣下是打哪兒來呢?又隸屬何府?是晴水府,還是青天府,又或是歷揚府?”
老鯊卻插科打诨:“說來也是巧了,此次出航,弟兄們運氣差些,沒撈着什麽好東西,我這個當大哥的便咬咬牙,往深了走……”
他還想繼續敷衍,納蘭茗卻忽地變臉:“一派胡言!爾等罔顧國法私自出海經商,莫非以為瞞得過旁人?還不從實招來,說不得能落個全屍!”
她猛然發難,那絡腮胡果然反應慢了半拍,緊接着整張臉擰起來,從老實人瞬間轉變得兇神惡煞,一臉的橫肉抖動不停:“哼!敬酒不吃吃罰酒,今兒碰上我們弟兄,算你們倒黴!”
他身後那幾個看似本分的男漁民跟着變臉,船艙中更是跳出好些個手持刀劍的男人,一臉的虎視眈眈。
老鯊指着大船道:“弟兄們!此行不順,咱們總不能空手回去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