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斐莉達掏出了在路邊百貨商場花五美元買下的那頂寬沿禮帽，把它斜斜戴在了頭上，往她和托尼約定好的咖啡店走去。
托尼已經等了一會兒了，正有些不耐煩地玩着墨鏡。他身後懸挂的電視屏幕裏正在報道韋恩集團更換集團顧問的消息。
斐莉達瞥了屏幕一眼，自然地坐在了他面前：“晚上好。”
“不好意思，我在等人——哦。就是你給我打電話？嗯……”托尼話說半截，幹咳一聲，“我得說你選的這家咖啡店真沒格調。要喝點什麽？”
“西恩尼斯家族現任家主羅曼·西恩尼斯在學生時期曾被指控謀殺雙親。”斐莉達幹脆地說，“但他成功脫罪，并在成年後接手了家族企業。”
“你不喝東西？好吧……你說的這件事似乎在哥譚人人都知道吧。”托尼戴上了墨鏡，開始把玩自己的拇指，“我在來的路上剛查的。”
“他上周把他的下屬打成了癱瘓。有人用錢擺平了此事，他不會被起訴。”斐莉達說，“但因為財報數據跌入谷底，現在的西恩尼斯集團已經是一個空殼了。”
“你怎麽知道的？”
“這件事是被韋恩家族壓下來的。因為他們正計劃對西恩尼斯集團進行‘保護性收購’，在平穩過渡前曝出醜聞會影響股價。”
“這應該是內幕消息吧。”托尼的兩只大拇指開始繞着對方旋轉，“你是韋恩集團的……”
“我不是。”斐莉達摘下了帽子，将它平放在桌子上，語氣平靜地回答，“斐莉達·莫紮特，哥譚大學醫學研究所的實習醫師。”
托尼旋轉的大拇指動作一停。他伸手叫起了咖啡店服務員：“給我一杯美式。”
在斐莉達的注視中，托尼扭過頭看着斐莉達的眼睛：“這并不是個有趣的玩笑，莫紮特醫生。”
“職業只是選擇，不是标簽。我并不只是醫生，就像您你并不只是個花花公子。”斐莉達含笑回答，“斯塔克先生，你來哥譚本來是為了接觸鮑爾斯家族，以期望他們在自己的地盤給你騰個位置。我說的對嗎？”
托尼的眉毛揚了起來。他在墨鏡後面的眼睛微微睜大了，漫不經心玩手指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斯塔克先生？天哪！”一個背着相機的男子就在這時走進咖啡店，突然看着這個方向發出一聲刻意壓低的尖叫，熱情地沖上前來，“您能跟我合個影嗎？”
托尼朝他露出牙齒。一陣快門狂閃過後，這位斯塔克的崇拜者才注意到了斐莉達的存在。他立刻把相機鏡頭又對準了斐莉達：“噢，美麗的小姐，你一定不介意我給你和斯塔克先生拍幾張合照？”
斐莉達還沒來得及回答，快門的清脆響聲就響了起來。在一片尴尬的沉默中，那人歡天喜地帶着相機離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準備把照片賣給報社。
一直坐在托尼背後的一個西裝壯漢動彈了一下，用餘光瞟着托尼的動作，看起來只要他一聲令下就會把那人追回。
“呃……”托尼看着那個人，對斐莉達說，“你不介意？”
他本人倒是确實不怎麽介意——反正他來哥譚是公開的行程，即使那幾張照片流傳出去，頂多只是給八卦小報增加一條有關他的桃色新聞罷了。
“我不介意。”斐莉達平靜地答道，“幾張照片而已。”
至于幾天之後，這幾張照片可能會出現在哪些有心人辦公桌的桌面上，斐莉達也很好奇。
托尼背後的保镖又坐回去了。
“……”托尼重新坐正，凝視了斐莉達幾秒鐘，“說說看鮑爾斯家族的動态吧，莫紮特小姐。”
“鮑爾斯家族正在購買倉庫以準備存放軍火，就在你宣布前來哥譚的前一天。”
這消息來自東區半真半假的傳言，但斐莉達最不缺的就是分辨它們的經驗。
“消息很靈通。但就憑這點？”
“這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點。”斐莉達微笑起來，“斯塔克先生，金錢是在市場中流動的水，而對我而言，只要能看見水流過的痕跡，推斷出它的源頭并不難。”
在托尼看不見的地方，【商業經驗】和【金融知識】在斐莉達的面板上發着光。
托尼下意識摸了摸他的小胡子。這位看起來年輕單純的女性說話的語氣讓他想起他自己，只不過她的自信更內斂，以至于其中的傲慢更難為人察覺。
他若有所思地說：“你很聰明。”
“謝謝誇獎。”斐莉達的笑意變深了，“和鮑爾斯家族合作的收益絕對比不上收購西恩尼斯集團，斯塔克先生。我們可以各取所需。”
“是嗎？為什麽？”
“跟一個胖子手拉着手走進餐廳，和取代一個瘦弱的人自己坐到餐桌上，吃到的東西能一樣多嗎？”
“呵呵，你真幽默。”托尼笑了一聲，放低聲音，“那……你想‘吃’什麽？”
“我不需要和你分蛋糕，斯塔克先生。”斐莉達将食指放到了嘴唇下方，“我自己有刀叉……只是，我想讓這副刀叉印上‘斯塔克工業’的标志。”
托尼和她注視着對方，一同笑了起來，像兩只剛剛用鼻子嗅聞到同類氣息的狐貍。
只用一輪交鋒，他們就達成了心照不宣的共識。斯塔克甚至不需要詢問她的目的，對于商人來說，追逐利益才是他們的本性。
“好的，我理解了。”托尼打了個響指，“你幫我的企業在哥譚立足，我會宣布聘請你當斯塔克工業的名譽顧問，主導斯塔克工業在哥譚的一切事宜。”
“不需要公開宣布，斯塔克先生。”
“什麽？”
斐莉達示意托尼回過頭去看電視上的財經新聞。
主持人仍然在滔滔不絕地分析韋恩集團更換顧問的內幕：“新顧問的名字和身份沒有對外公布，這是否也是菲利普·凱恩留給我們的謎語？本欄目特邀嘉賓将會對可能的人選進行分析……”
“哦……”托尼擦了擦嘴，挑起眉說，“自己挖出來的秘密才顯得更真實。”
“和你交流深感愉快，斯塔克先生。”
“斐莉達，你可以叫我老板，我不介意。”
“我介意。”
“好吧，随你。你今晚有約嗎？”托尼朝斐莉達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也許我們還可以一起去吃個晚餐什麽的？”
“很遺憾，我有約了。”斐莉達朝他露出一個小羊羔般無辜的笑容，戴上了那頂帽子。
她的氣質陡然變化，小羊羔在他面前變成了盤伏休憩的蛇，托尼望着她毫不猶豫離開的背影，挑起了眉。
他端起桌上的咖啡一飲而盡，對剛剛一直坐在他背後的人說：“聽到了嗎，哈皮？通知佩珀，我們有新的集團顧問了——咳！呸！好苦！”
“先生，剛剛那位小姐離開前給您點的布朗尼蛋糕。”一位侍應生走過來，端上碟子。
“天哪，她可真懂我。”托尼咂了咂嘴，又一次扭過頭，“再讓佩珀去查一查這位斐莉達·莫紮特的資料。”
…………
斐莉達坐在出租車後座，雙手交叉着閉目養神。她沒有哄騙托尼·斯塔克：她今晚确實有約了，只不過是單方面的。
夜裏的東區依然閃爍着五光十色的霓虹燈，用光線污染着無法被照亮的夜空。連着兩天來到這片區域，讓她産生一種正在逐漸融入這座城市的感覺。
昨晚被布魯斯·韋恩僞裝版的疤臉男子一腳踹翻的那個男人還站在同一棟樓下面，戴着那頂可笑的牛仔帽，抽着煙。沒看見小女孩荷莉，不知道她是在休息還是真的“拉到活兒”了。
“我找賽琳娜。”斐莉達拉上鬥篷，對那個還有點鼻青臉腫的“斯坦”說。
“二十塊，我帶你去找她。”
刀子滑出了斐莉達的袖口，在空中旋出幽靈般的光芒，抵在了斯坦的脖子上：“不好意思，你說什麽？”
“賽琳娜就在樓上，靠左手邊第二間。”
“謝謝。”斐莉達收回刀子，走進昏暗低矮的樓道裏。她聽到那個斯坦在她背後低低啐了一聲。
她走到那扇門前，很有禮貌地敲了敲。屋裏傳來了許多聲高高低低的貓叫，一個很輕的腳步聲來到門邊，停頓了一下。有人在屋裏用貓眼向外窺視，然後一個小女孩的聲音驚訝地說：“是你？”
門打開了，斐莉達側身進入。她在屋外聽到的聲音不是錯覺——這件屋子裏有十幾二十只貓，毛色不一，正喵喵叫着朝門口前進。
“走開，暹羅。”開門的小姑娘荷莉說，她用腳熟練地撥開一只貓，“賽琳娜還沒回來。找我們什麽事，姐姐？”
“以後不要随便給陌生人開門。”斐莉達一本正經地說，“尤其是像我這麽可疑的。”
荷莉頓時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在沙發上打滾兒。幾只貓很自來熟地蹭着斐莉達的小腿，把她的那件廉價鬥篷的下擺都沾上了貓毛。
“我才不會這麽傻呢，要不然早就死在哥譚臭水溝裏了。”荷莉翻身坐起朝斐莉達扮了個鬼臉，“因為你是個好人！而且我也不怕，賽琳娜可厲害了，她會救我的。”
斐莉達看着滿屋的貓，感覺鼻子有些發癢。貓們突然大叫起來。
她正想說話，荷莉睜大眼睛，對着斐莉達背後的窗戶尖叫了起來：“哦天哪賽琳娜，你怎麽不走門？”
斐莉達轉過頭。一個戴着毛線織的面罩、穿着黑色緊身衣的女人正像一只貓一般爬進窗戶，一條長腿踩在窗臺上。她的頭套頂端有兩個貓耳形狀的凸起。
她擡起頭，和穿着鬥篷、坐在沙發上的斐莉達面面相觑。
“你好，賽琳娜。”斐莉達說，“或者，我該叫你‘貓女’？”
“這個名字不錯，我喜歡。”賽琳娜懶懶地回答。她躍進屋裏，揪住了斐莉達的鬥篷，把它掀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