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斐莉達現在看起來很無助。她被懸挂在半空中，視線被一大片濃郁的綠色擋住，仿佛被包裹在一只巨大的繭中。
她聽着越來越響亮的警車鳴笛聲、喇叭警告聲、時不時抽冷子響起一兩下的槍聲，嘆了口氣。
斐莉達低下頭，伸手扒拉了一下攔腰捆在她身上的粗壯藤蔓，小聲對一片葉子說道：“可以換個綁法嗎？我有點不舒服……”
藤蔓好像某種活着的動物一樣，突然僵了僵。接着，它繞動起來，在半空中換了個方向，把斐莉達從“半死不活的人質”調整成了“還算健康的人質”。斐莉達看着眼前鋪天蓋地的綠色，聽着下方雖然來得很及時但不頂什麽用的警察的警告，憂郁地摸了摸把她胸口往下的部分捆得結結實實的藤蔓，又嘆了口氣。
……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呢？
斐莉達本來只是想在離開哥譚警局之後回到哥譚大學，在同事面前刷刷臉，享受一下輕松快樂的加班工作，鞏固一下莫紮特醫生的人際關系。哥譚大學雖然人才輩出，為哥譚市輸送貢獻了不少高智商罪犯，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出于對知識的敬畏，這座學府的安全系數在哥譚市實在不低。
沒有布魯斯·韋恩的約會邀請，她在實驗室裏愉快地加班到了深夜。等斐莉達鎖好門離開醫學實驗樓的時候，學校裏已經沒有多少人還醒着了，這本該只是一個平凡的夜晚……本該如此。
正當斐莉達一邊走出實驗樓大門，一邊低頭翻看日程本，準備離開學校，再去冰山餐廳處理一下E小姐的日常工作的時候……
她身後的樓炸了。
斐莉達在爆炸的巨響和地面的顫動之中驚愕地回過頭，在看清楚不遠處的場景之後，不合時宜地松了口氣——炸的不是醫學研究所的實驗樓，而是離它不遠的植物研究所。研究所背面似乎被爆炸的力量撕開了一個大洞，隐約能從閃爍的燈光中看見研究所內郁郁蔥蔥的綠色。
警衛們立馬被驚動，大喊大叫着“襲擊警報！”“伍德博士失聯！”之類的情報，掏出槍揮舞着，朝那個方向跑去。
斐莉達看了看剛剛發出了巨大動靜的植物學研究所，沒有看到滾滾濃煙和火光，于是轉過身，決定像個正常且膽小的哥譚市民一樣，第一時間遠離事故現場。
她走了幾步，又皺起了眉，隐約感覺事情有些不對：雖然爆炸也是在哥譚生活的一種常見特色，但植物學研究所，好像實在是沒有什麽爆炸的理由……？
還不等斐莉達把這件事和某個她所知的人名聯系起來，地面又開始了新一輪的隐約顫動。
緊接着，幾條粗壯的青綠藤蔓突然沖天而起，剛剛沖過去的幾個警衛就像被迎面抽了一鞭一樣倒着飛了回去，在斐莉達的目光中落地翻滾了好幾圈，然後不動了。
……等等，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另外幾個随後沖過來的警衛顯然也被這看起來有點超自然的場景驚呆了——他們前沖的動作都停了一停，嘴裏還像電影配角一樣兀自喊着“該死！”“什麽東西！”之類的詠嘆調臺詞。
其中一個警衛看到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看起來好像被吓呆了的斐莉達，還有她身後像潮水一樣席卷而來的綠色藤蔓，立馬大喊道：“我的老天，快跑啊——小心！”
随着他最後一個音節落下，斐莉達也被藤蔓攔腰卷住，頃刻間就被淹沒在那片綠色之中，只來得及留下一聲聽起來茫然又無辜的驚叫。
警衛們一邊試探着“殺人藤蔓怪物”攻擊的邊界，一邊跺着腳等待着巡邏的警車趕到，突然察覺到頭頂掠過一片巨大的陰影。
“蝙蝠俠！是蝙蝠俠！”一個喜歡看報紙的膽大警衛指着天上發出一聲半是驚吓半是驚喜的大叫，“喂！蝙蝠俠！那個藤蔓怪物抓走了一個漂亮姑娘！”
也不知道蝙蝠俠聽沒聽到，總之那片陰影迅速地飛了過去，沒停下來問個仔細。
斐莉達被裹在綠色的“繭”中，感受着周遭隐約傳來的震動和咆哮，還有一個有點耳熟的女聲傳來的尖叫，最終還是沒有選擇用屬于“E小姐”而不是“斐莉達”的方式強行從人質狀态下脫離。
她像個真正柔弱無助的年輕姑娘那樣，任由藤蔓舉着她移動，簡直是在出演綁匪最愛的人質類型，把配合寫在了臉上。
等到那些綠色的包裹物從斐莉達眼前挪開，斐莉達只見一個紅色頭發的身影正朝下方說着什麽，藤蔓一抖，拉着她飛速靠近。下方烏泱泱的警察們發出了驚恐的叫喊，戈登警官的聲音尤其清晰：“別開槍！別傷到她！”
随着捆束着斐莉達的藤蔓朝那個身影飛速靠近，斐莉達也看清了那個站在夜幕之下，像個女王般被綠色拱衛的身影。
她又在心底嘆了口氣——她們曾經見過一面。
帕米拉·艾斯利，那個熱愛植物、腼腆羞澀的女大學生，如今眼中閃爍着憤怒的綠光，已經變成了一個哥譚市的恐怖傳說。她的紅色頭發像伸出的枝蔓般在空中無風自動，層疊的植物包裹着她的身體，變成了一套奇特而詭異的衣裙。
她真的是……毒藤女。
“哈，我能輕而易舉地奪走這個人的性命。”毒藤女聲音妩媚地說，一只手握住了斐莉達的下巴，“只需要……輕輕一個吻……”
她扭過臉，看着近在咫尺的斐莉達，動作一頓，看起來好像突然噎住了。毒藤女的眼神突然閃爍起來，臉上出現了一絲慌亂，下意識地松開了手指。
“帕米拉？”斐莉達看着剛才還一副馬上要當着警察的面給人質一個致命之吻的架勢，現在卻眼神閃躲的綁匪，蹙起眉輕聲說，“你在……”
嗖！一枚目标明确地朝她們飛來的蝙蝠镖及時把帕米拉從“想殺人卻發現随手抓來的人不是那麽想下手的對象”的社死中拯救了出來。
一根藤蔓立刻探出，像長了眼睛一樣截住了那枚蝙蝠镖，毒藤女冷笑一聲，放開了斐莉達，退開了一些：“真可惜，我不想吻一個女人……滾開，蝙蝠，不然我現在就把她勒死！”
剛剛露頭的蝙蝠俠看見一片朝向他的槍口，只好立馬又藏回了障礙物後面，暗自焦心地觀察着無助地被捆在高空的斐莉達的側臉，計算着救人行動的方式。
“放下人質！”戈登警官剛松下一口氣，立刻又被後面那句威脅給驚得提了起來，他擡起頭喊道，“你想要得到什麽，帕米拉·艾斯利？”
“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什麽軟弱的帕米拉·艾斯利了。”毒藤女眼神一凜，高聲說道，“從此只有毒青藤！植物選擇了我……我要你們記住我的名字，記住冒犯植物的代價，記住我的怒火将會給這座城市帶來什麽！”
随着她的話音落下，遠處本就搖搖欲墜的植物研究所轟然崩塌，每一塊磚頭都被暴漲的植物根系拆成了碎末。那些鋪天蓋地的綠色突然一收，趁着建築崩塌的巨大動靜，毒藤女靈巧地落向地面，沖向樹林，預備離開。
捆着斐莉達的藤蔓也扭動着下滑，像是準備把她随便放在哪個角落裏。但斐莉達的腳還沒落地，藤蔓又是往上一提，扯着斐莉達飛過半邊樓房，準備把她送回警察堆裏。
斐莉達對這種好意敬謝不敏。她握住捆束着她的藤蔓，在腦海裏打了個呼哨，一個多手多腳的怪物幻影立刻從她身側浮現而出，熟練地變成了斐莉達·莫紮特的模樣。
她和原生先知在空中幽靈般錯身而過，藤蔓莫名滑落松開，又重新抓住了實物，一無所覺地送着“斐莉達”回到地面。
“斐莉達”哭泣着撲到戈登警官的身邊，就像被吓到渾身發軟般無力地滑落在地。戈登警官連忙叫人小心看顧這個在生死之間走了一圈的可憐姑娘，同時不死心地四處掃視在夜空中搜尋着蝙蝠俠的身影。
他沒看到剛剛分明出現過的蝙蝠俠，卻看到一個頭戴禮帽、身穿長裙的黑衣女子如同幻影般站在正扭動收回的藤蔓上，似乎正看着這個方向。但當戈登悚然一驚，眨了眨眼，想看清楚那個女人的時候，她又消失了。
戈登下意識地想要叫人朝那個方向追查，但這時“斐莉達”在他身後拉了拉他的外套下擺，強忍着眼眶中的淚水，輕聲說道：“戈登警官……我想回家。”
他收回了注意力。可憐的斐莉達，來哥譚這麽點時間就遇到了這麽多可怕的事！就連身為警察的他，剛剛似乎都在壓力下出現了幻覺，更別說是一個文弱的年輕姑娘了……
“別害怕，斐莉達。”戈登安慰道，“我這就送你回去。”
“遭受糟糕的事情不是觸犯法律的理由，毒藤女。”蝙蝠俠看着朝他一步步走來的紅發女人，暗自感受着捆在他身上的藤蔓的強度，盡量心平氣和地說道。
“你不也視法律于無物？”毒藤女戲谑地曼聲說道，打量着被藤蔓捆得結結實實的蝙蝠俠，微微張開了嘴唇。
“我和你不一樣……我不殺人。”蝙蝠俠看着毒藤女朝他的臉伸出的一只手，心中警鈴大作，争分奪秒地摸索着自己身上的裝備按鈕。
沒了面對斐莉達時那種做壞事卻被以前遇到的好人撞見的尴尬，毒藤女的身姿和表情看起來都風情萬種，她的回答也滿是漫不經心：“哦，是啊，我勒死他們……毒害他們的身體，撕裂他們的四肢，最後還把他們的屍體當肥料給埋了……”
她緩步走近蝙蝠俠，一只手撫上他的臉：“但那是他們罪有應得。是他們欺騙了我，讓我變成了如今這副不是人又不是植物的樣子。他們死得心甘情願，你知道為什麽嗎，蝙蝠俠？因為我的吻能讓所有男人死心塌地，成為我的玩物……唔……！”
在毒藤女驚恐而迷茫的目光中，蝙蝠俠身上蝙蝠翅膀形狀的披風突然展開，撐斷了她的藤蔓。
但這不是她如此驚愕的理由。
在她身後，一只手接住了軟軟倒下的毒藤女的身體，另一只手點在了她的嘴唇上，毫不在乎那雙唇上的毒素。
不知何時出現在那裏的E小姐低下頭，看着懷中昏迷不醒的毒藤女，柔聲說：“這個也不行哦，小藤……”
“他也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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