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迪克起床之後感覺家裏的氛圍不太對勁。
在阿爾弗雷德叫他下樓吃早餐的時候,迪克看見他的兩位監護人分坐在韋恩莊園那張超長的餐桌的兩端。明明共處一室,他們卻坐得間隔幾米之遙,把英式早餐硬是吃出了嚴肅宴請的氣勢。
兩個人默默地各自對着餐盤沉默地較勁,好像他們已經餓了好幾天,以至于沒法在食物上移開眼似的。
迪克左右看了看,察覺到了一絲詭異。他噔噔跑進餐廳,心直口快地發問:“斐莉達?韋恩先生?你們為什麽要坐得這麽遠?”
“叫我布魯斯,迪克。”布魯斯專注地凝視着盤子裏的紫甘藍,就好像那不是一種蔬菜而是他的終極敵人那樣。
他叉起一塊甘藍,語氣毫無異常地說:“沒什麽,這是禮節。”
“禮節?”迪克狐疑地說,“為了禮節你們必須要坐這麽遠?哪怕你們現在在談戀愛……?你們沒吵架,對吧?”
“是的,哪怕是戀人也偶爾會有想要保持距離的時候。”斐莉達含笑說道,朝迪克眨了眨眼,“別問了,小鳥。快來吃飯吧。”
迪克左右看看,最後明智地沒有選擇坐在其中一位旁邊,而是選擇了二者連線中點的位置。
不知怎麽的,他覺得布魯斯·韋恩今天的狀态有點不像他自己。非要描述的話,他似乎更嚴肅、更沉默一些,拿着餐具的樣子都像拿着武器。
迪克現在幾乎很确定這兩人可能是吵架了,可是為什麽呢?
他左右看看,發現斐莉達似乎心不在焉,而布魯斯一直在悄悄看她。他想起斐莉達鎖骨上的那個刺眼的牙印。雖然今天那個傷口已經幾乎看不太出來了,迪克還對它昨晚看上去是多麽猙獰可怕有着充分的印象。
難道布魯斯·韋恩只是看上去是個風度翩翩的紳士,私下裏卻是……卻是那種人嗎?!
迪克被自己的猜測吓了一跳,表情頓時變得嚴肅了起來。他覺得他必須找一個私下相處的機會,和斐莉達好好聊聊。如果韋恩先生真的傷害了她,他無論如何也會挺身而出,努力保護她的。
他三兩下吃完早飯,看着管家阿爾弗雷德面上平淡無波地替他們收拾餐盤,好像什麽也不知道似的,于是想到了一個主意。
迪克左右看看,甜聲問道:“韋……布魯斯,你今天有什麽安排嗎?”
韋恩少爺正拿着餐巾擦手,聞言挑了挑眉。他正要開口說出一個“不”字,斐莉達的聲音就柔和地響了起來:“很可惜,迪克。布魯斯今天有事要忙。是不是,布魯斯?”
布魯斯的表情似乎僵硬了一瞬間。他迅速擡起頭,和斐莉達對視了一眼。迪克沒看懂他們之間眼神交互的內容,只不過從布魯斯揚起的眉頭來看,他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今天還有事。
斐莉達不想讓韋恩先生留在家裏?她甚至已經開始刻意避免和布魯斯·韋恩相處了嗎……難道韋恩真的有問題?他是不是不該要斐莉達留下來陪他的?
“對。”布魯斯放下餐巾,點頭應道,“我今天……有事要忙,迪克。很抱歉不能陪你。”
“好吧,真遺憾,布魯斯。”迪克假裝有些失落地說,他跳下椅子,期待地拉住斐莉達的手,“我們去堆雪人吧,斐莉達!外面的雪很大,你說過今天會留下的!”
他不能确定室內有沒有韋恩家的監視手段,還好今天下了大雪,一個孩子想堆雪人是再合理不過的事情。他能想出最好的排除一切可能的監聽手段的辦法,就是和斐莉達一起到室外無人的地方去。
斐莉達欣然應允,迪克歡呼一聲,匆匆跑去戴上手套。阿爾弗雷德拿來了堆雪人的工具和裝飾,斐莉達愉快地帶上工具,和迪克一起走到門邊,徒留布魯斯一人孤零零地在原地看着這幅冬日歡樂圖景。
迪克打開門,輕輕“哇”了一聲。門外的積雪蓬松潔白,雪花在黯淡的天空中打着旋飄落,和韋恩莊園的美景共同組成了一幅靜谧的油畫。
從小長在布魯德海文的迪克很少有機會看到這樣的景象,他一時間真的有些興奮,率先沖進了雪裏。積雪被他踩出咯吱咯吱的響聲,他快活地說:“你看到了嗎,斐莉達?”
他回過頭,這才發現斐莉達沒跟上來。迪克又咯吱咯吱地跑回門邊,差點和手裏拿着一條圍巾追出門的管家撞個滿懷。迪克任由阿爾弗雷德給他圍上圍巾,探頭探腦地看向室內:“斐莉達呢?”
管家側過身子,于是迪克得以看見門邊的場景。布魯斯·韋恩正微微傾身,細致地給斐莉達一件件穿上外套,戴上手套、風帽、圍巾和耳罩,他的動作熟稔而自然,壓根看不出養尊處優,理論上不會照顧人的富家少爺身上該有的那種笨拙痕跡。
“外面很冷,斐莉達。”迪克聽見他低沉的聲音有些無奈地響起,“你會感冒的。”
斐莉達順從地任由布魯斯像他操心的管家一樣把她裹在各種各樣的毛絨和針織品裏,聞言歪過頭,好像笑了起來。
她踮起腳,用戴着厚手套的手環住布魯斯的脖子,在他耳邊輕輕說了什麽。只見布魯斯聞言臉色微沉,表情也嚴肅了好幾分:“你能确定嗎?”
“不相信我?”斐莉達挑起眉,一只手伸了出去,似乎想碰一碰布魯斯的臉,但又迅速把手收了回來。
她湊近了布魯斯,聲音變得更輕了,哪怕迪克已經趴在了門框上都沒聽清楚:“別忘了,我可是……”
可是什麽?迪克很急。眼前所見讓他又差不多推翻了那個“韋恩暗中欺淩女友”的離譜猜測,畢竟他們真的很親密,斐莉達的反應也很自然,看起來并不讨厭和布魯斯之間的親近。
她只是好像……在克制着什麽。
他們之間絕對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情。迪克對此好奇極了,恨不得鑽到他們中間去聽聽答案。
“我知道了。”布魯斯似乎嘆了口氣,伸手拉了拉斐莉達戴着的風帽,意有所指地說,“等我回來,我們再好好談談這個……”
他說着,移開目光,正巧和在門外探頭探腦的迪克來了個對視。
布魯斯抿起嘴唇,眼中突然多了幾分笑意。他親昵地用手指蹭了蹭斐莉達額角的碎發,朝門口的方向偏了偏頭:“去吧,小斐,迪克要等急了。”
斐莉達回過頭,看到迪克在門後露出的半張臉,也露出一個微笑。她側過臉,像只等待撫摸的貓咪一樣讓布魯斯親了親她的臉頰,這才滿足地走到迪克身邊。
迪克一直拉着斐莉達跑到莊園背後的小坡上,才開口問道:“你早上和韋恩先生吵架了嗎,斐莉達?”
“為什麽這麽問?”斐莉達微微一愣,有些失笑,“因為早上我沒和布魯斯坐在一起吃飯?”
“我不知道,但是當時感覺你們之間氣氛怪怪的。有點不像是戀人……”迪克直言不諱道,半大孩子蹲下身捧起一捧雪,語氣十分成熟地感慨道,“可能只是我想多了。但如果布魯斯傷害了你,一定要說出來。”
迪克意外地敏銳。畢竟布魯斯和斐莉達可以是戀人,蝙蝠俠和E小姐卻不是。在蝙蝠俠于蝙蝠洞中對她袒露身份之後,斐莉達明白他到底付出了怎樣寶貴的信任,于是他們之間到底該用哪種相處模式就成了個難題。
大概布魯斯本人在坦言之前早就考慮過這點,因此他反而成了轉變更快的那一方。而斐莉達就像一塊可塑性極強的記憶材料,立馬理解了布魯斯的意思,同樣回應了他。
謊言得到謊言,真心得到真心,天平兩端本該重量相等,這是她一以貫之的規則。
斐莉達真的輕笑了起來,搖了搖頭:“布魯斯不會傷害我的……你更應該防備我傷害他,迪克。”
“你才不會呢,斐莉達。”迪克語氣篤定地回答道,“你是那種永遠都不會傷害無辜之人的好人。”
很可惜,并不總是這樣。斐莉達也蹲了下來,随手團着雪球,認真地發問:“那,你覺得布魯斯是什麽樣的人呢?”
迪克有些遲疑。他仔細思考着,字斟句酌地回答道:“我不知道……韋恩先生的房子本身就跟一個馬戲團帳篷一樣大,我覺得我不屬于這裏。他說他希望我能喜歡這兒,不管想要什麽阿福都會給我找到,或者他給我買來……可是他總是不在,我不知道他到底要去哪裏,有什麽安排。”
“嗯……你在這裏不開心嗎,迪克?”斐莉達說,“如果是這樣,我會想辦法……”
迪克下意識地搖了搖頭。他猶豫了一會兒,重新擡起頭小聲說:“但是他是個好人,對吧?你是這麽說的,斐莉達,我也覺得布魯斯人挺好的。他只是太忙了。你們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也是……”
男孩說着,低下頭,他的黑發垂落在額前,憂郁地低頭刨着地上的雪。
他不該問這麽多的,畢竟他也有自己不能告訴斐莉達的秘密。總是歡笑的孩子在這一刻褪去了他用開朗和快樂塑造出的外殼,露出了彷徨而無助的柔軟內裏。
一只戴着手套的手從一旁伸過來,溫柔地揉了揉他的頭發。
“讓我猜猜,迪克。你的秘密是,其實你前幾天夜裏偷偷溜去了馬戲團,調查你父母的事故,是嗎?”斐莉達語氣柔和地說,“這确實很危險,你可能會受傷,我也不太贊同。”
“你怎麽也知道這件事?”迪克驚訝地說,猛地擡起頭,瞪圓了眼睛。
“我注意到你用了‘也’字。”斐莉達若有所思地說,“再讓我猜猜,另一個知道你的冒險壯舉的人是誰?也許是一個讓你覺得應該保密的人,比如說……蝙蝠俠?”
迪克呆呆地看着她,好一會兒才小聲開口:“……我忘了你和蝙蝠俠認識了,斐莉達。”
“也許不止是認識。現在能告訴我了嗎?”斐莉達看着手裏捏出來的蝙蝠形狀的雪人,挑眉微笑道。
“好吧,就是……那天半夜我從馬戲團裏溜回來,爬到房頂上,想從房子後面的窗戶爬回房間裏。結果蝙蝠俠就從天而降,出現在煙囪旁邊跟我說話。”迪克抓抓頭發,一口氣說道,“他說他知道我的所有事,還說他在調查我父母的事故原因,跟我保證有一天我會幫得上忙的……我就告訴他,在出事前一天晚上,我看到有個胖子跟哈利團長說話,說如果我父母在表演時出了事該多可惜啊什麽的……”
“原來是這樣。”斐莉達像是明白了什麽,輕笑着嘆了口氣,“我知道了……”
她知道為什麽蝙蝠俠能和她在安東尼·祖科的大本營附近“偶然相遇”了。按理說蝙蝠俠不該那麽快找到祖科,畢竟以E小姐的人脈都順藤摸瓜地調查了大半個月,何況還是為了和馬戲團并不相幹的事……
“所以,如果你知道了誰是那個試圖謀殺你父母的兇手,你會怎麽做呢,迪克?”她輕聲問道。
“我……”迪克只猶豫了一瞬間,就堅定地握住了拳頭,“我會狠狠地揍他一頓,然後把他送進監獄!”
“唔。”斐莉達微笑了起來,“可是在哥譚,似乎動私刑才能更容易地實現複仇的願望。畢竟,法律在這裏不是那麽可靠。”
“我們不能因為正确的事更難而不去做呀。”迪克在地上滾起一個雪球,不假思索地說,“只有讓法律制裁他們才是真正的公平,這也是那些渣滓不願意看到的事。”
“是嗎?”斐莉達輕聲說,“蝙蝠俠大概和你是同樣的想法。也許這就是我這麽喜歡你們的原因……”
她說着,無意識地捏碎了手心裏方才視若珍寶地精心捏制出的蝙蝠雪人。
斐莉達凝視着掌心碎裂滾落的雪塊,忽然露出了一個難以捉摸的微笑。
真喜歡你,像喜歡這抔注定消融的雪一樣喜歡你。
如果把雪握在掌心,在她真正死去,一切重來之前,它就不會在污泥之中默默消融吧?
“卡邁恩·法爾科內。安博托和皮諾·馬羅尼。卡拉·維蒂。愛德華·斯凱弗斯。波比·加佐。”蝙蝠俠聲音沙啞地念出那一串人名,“這就是五大犯罪家族的頭目,他們曾經是有牢不可破的利益關系的盟友。”
“一個抱團的噩夢。”詹姆斯·戈登精準地評價道,“你知道什麽了,蝙蝠俠?”
“在薩爾·馬羅尼被殺之後,這個聯盟出現了動蕩。”蝙蝠俠把一張錯綜複雜的家族名單攤開放在了桌面上,指着其中的幾個人名,“而這是我們的機會。”
“索菲亞·法爾科內·吉嘉忒?”哈維·丹特皺起眉,思索了一會兒,“我印象裏,這是法爾科內的女兒,她好像在哥譚監獄裏服刑。”
“她很快就會被假釋出來。”蝙蝠俠簡潔地說,“法爾科內開始着急了。”
“啧。”哈維冷冷地咂了一下嘴,“那你是來提醒我們,哥譚的法律是如何被人玩弄在股掌之中的嗎,蝙蝠俠?”
“不。”蝙蝠俠不以為忤,絲毫沒在意哈維有些激烈的語氣,“我只是想說……我們在法爾科內家族裏有一個線人。他能挑起家族的争鬥,而我們可以收集這些人的犯罪證據……把他們一網打盡。”
“‘我們’?”哈維拿起那份名單,眯起眼睛說,“我們可沒有本事策反一個姓法爾科內的家夥。你在和某位犯罪分子合作,蝙蝠俠?”
他擡起頭,發現蝙蝠俠在他問出問題之後突然原地蒸發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蝙蝠俠今天的心情似乎格外不錯。
“你覺得是怎麽回事,吉姆?”哈維扭過頭,征求起他好友的意見。
不知怎麽的,他的好友正雙手交叉,支在下巴下方,似乎陷入了沉思。
“實際上,我的特別調查組前天剛剛提交了一份報告,說E小姐的幫派不久前在歐洲組織了一系列秘密活動,并且和當地意大利黒幚發生交流。”戈登擡起頭,“你覺得這二者之間有聯系嗎,哈維?”
哈維看起來好像突然有點牙疼。
雖然小斐疑似并沒有真正動心,但是……
明知道是在重來後都會一筆勾銷的感情,還是産生了這樣的念頭……
嗯,怎麽不算雙向奔赴呢?(那種語氣
我去!今天寫得還挺多!這都不該誇?(挺胸擡頭(走來走去(被抓去炖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