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蝙蝠俠要回來了嗎？”傑森擡起頭說，“那我最好快點寫完這個傻瓜作業……免得他又要叫你別帶我在蝙蝠洞裏寫作業。”
“怎麽能只有我要一邊寫作業一邊幹活？”迪克幸災樂禍地看着阿爾弗雷德挂斷了通訊，繼續埋頭于課本，“沒事兒，他一時半會不會回來的……我估計他要先去夜巡一圈。”
“為什麽？”傑森咬着筆頭問，“他剛剛聯絡你的時候聽起來還挺緊迫的。”
“那都盯了大半個月了，根本就沒什麽要緊的，小團夥作案而已。”迪克回答，“你也聽到阿爾弗雷德是怎麽說的了……我估計是他跟斐莉達在鬧別扭。習慣就好。”
“……他們就不能直接結個婚什麽的嗎？”傑森忍住了一個白眼，小聲咕哝道，“真搞不懂這些大人。”
“唉。”迪克十分老成地嘆了口氣，“這就是愛情的煩惱，你還小，不懂。”
“你只比我大兩歲。”傑森面無表情地說。
“是三歲。”迪克強調道，“我已經上中學了。”
“兩歲半。”傑森低下頭，“我作業寫完了。”
他合上作業本，翻開一本《李爾王》。迪克又嘆了口氣，這次是對着他的幾何作業。同為身負秘密的小孩，斐莉達作為導師就不像蝙蝠俠那樣仿佛有種完美強迫症——她絕對不會像蝙蝠俠一樣在夜巡回來之後翻窗進房間裏檢查自家學生的作業完成情況。
“好了，小少爺們。”阿爾弗雷德适時地端着托盤重新出現了，“有誰想來一份火雞三明治嗎？”
“我要！”迪克又高興了起來，“反正蝙蝠俠還要幾個小時才回來。”
迪克的确非常了解蝙蝠俠。
離開韋恩大廈之後，蝙蝠俠又去進行了一次超長加倍夜巡，讓整個哥譚從三角岬到韋恩莊園的全域出現了六個小時的犯罪真空。蹲在滴水獸上瞭望城市的漆黑身影直到月亮完全沉下地平線才消失在哥譚上方，在天際擦亮黎明微光的時候，那個巨大的黑色身影出現在了斐莉達的公寓中。
卧室裏空無一人，床單整齊，連一絲褶皺也無。蝙蝠俠關上卧室門，轉身走進廚房，注視了一秒鐘已經被裝修得光亮如新的地板和天花板，打開了冰箱。
冰箱裏空蕩蕩的，只有一桶牛奶。蝙蝠俠又關上了冰箱門，無聲地嘆了口氣。
他回家了。
韋恩莊園也空寂無人，這個點正是孩子們睡得最熟的時候，阿爾弗雷德也同樣需要睡眠。管家年事已高，時常抱怨蝙蝠洞潮濕陰暗的環境會讓他的關節疼痛，蝙蝠俠雖然無法更換他行動基地的地點，卻也會暗中改變排班，讓阿爾弗雷德能多休息一陣。
蝙蝠俠拖着他的披風無聲地穿過門廳，樸素的白牆和厚重的窗簾讓這座老宅在昏暗的光線下顯示出一種拒人千裏的冷漠。挂毯和壁畫在牆上寂然無聲，富麗堂皇的桃花心木家具像博物館中的陪葬品。蝙蝠俠從靜谧如墳墓的客廳中走過，一眼也沒有去看這個他長大的地方。
韋恩莊園太安靜了，他想。
他走進書房，從身後的書架上搬來幾本書放在書桌上，拉亮臺燈，開始閱讀。讀着讀着，書上的文字漸漸開始在他的大腦裏活動起來，走來走去，揮舞着字母組成的拳頭，大喊着“斐莉達！”
他無視了那些單詞，繼續閱讀。他身後的書架上有不少是斐莉達的藏書，不在市面上流通，似是而非地講述着隐于世外的秘密歷史和怪力亂神之事。閱讀它們全無裨益，他只不過能借此尋求方法保護自己。
蝙蝠俠告誡自己不要再分心了。學習與這些禁忌知識有關的東西時，心不在焉是致命的。他繼續閱讀那些斐莉達慷慨分享給他的秘密典籍，他閱讀着那些似是而非的知識，關于如何捕捉七十七次眨眼的瞬間，如何在這個世界上走彎路而不惹上麻煩。關于門檻的一點，關于海權的一點，關于伐诃語的一點。
伐诃語讓他牙齒抽搐。它是傳說中世界最初的語言。據說早于諸神自血中誕生，比猿人直立行走的時間更早。也許沒有活着的人類懂得這門語言了……但他見過斐莉達閱讀用這門語言寫就的文獻。別想她了。
他心不在焉，一目十行地讀完了剩下的內容。別再想她了。但書中的內容也似乎在向蝙蝠俠解釋斐莉達的所作所為。
如同不仁梵咒中所教導的那樣，她用輝光點燃了那個利爪的理智，她成為了他在漫宿一睥中唯一能夠追尋的光亮。那利爪刺客的靈魂在他接納她的一瞬間就已經落入她的掌控——他已經完全是她的傀儡了。
蝙蝠俠合上了手中的書本。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對此心煩意亂。僅僅是一個手上沾滿無辜之人鮮血的活死人而已，操縱他為己所用，這完全符合樸素的善惡觀，但卻不符合蝙蝠俠的道德觀念。然而他也知道，她并非那種不擇手段之人……可她會為了力量付出什麽？
他把那幾本讀完的書放回原位，起身從書房走了出去。莊園走廊裏依然一片漆黑，韋恩家族的先祖們在滿牆畫像上向下俯瞰，水晶吊燈在昏暗的光線下同樣黯淡。
他經過了幾面墜着流蘇的裝飾鏡子，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在錯覺中以為自己看到了斐莉達在鏡中安靜地凝視着他。但等他轉過身仔細打量的時候，只能看到他自己面罩上白色的目片。
蝙蝠俠對着鏡子按了按自己的眉心。他并沒有覺得很疲憊，但也許他确實該睡一覺了。斐莉達的燈相法術也許在今晚或多或少地影響到了他的大腦——他不确定他是否也為幻象所迷，無法擺脫那些光芒帶來的後遺症。
他轉過身，慢慢走上樓梯，打開了韋恩莊園主卧的門。他的卧室裏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樣子，他母親曾用過的梳妝臺上圓形的鏡子裏映照着他的身影，地毯上的花紋繁複華麗，四柱床上鋪着厚厚的絲綢床品。但因為那個坐在窗臺上的身影，這個房間忽然活了過來，從十八年前的舊時光來到了現在。
斐莉達正坐在窗臺上，歪着頭看着他。她的眼睛顏色依舊比原來要淺，在黎明時分，似乎閃着微光。
……蝙蝠俠很少設身處地地替人着想，但在這一刻，他确實明白了那些看到蝙蝠俠不請自來地出現在他們房子裏的人的感受。
“你安頓好那個利爪了？”他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穩而毫無波瀾，“你是怎麽進來這——”
斐莉達從窗臺上起身，摘下帽子，接着突然撞進了他懷裏，用唇堵住了他的嘴。她的手臂環着他的脖頸，裙擺涼絲絲地擦過他的小腿，嘴唇嘗起來就像柔軟的蜜。
蝙蝠俠喜歡這味道。非常喜歡。但他還是沒法忘記斐莉達所做的讓他不贊同的事情。
他幾乎用盡全身力氣才讓自己按住了她的肩膀，下狠心把她推開。他嚴肅地說：“不，我離開不是想讓你用這種方式來我。我只是擔心你會讓自己陷入危機。我們得談談關于那個……利爪……你想幹什麽？”
斐莉達聽着他的話，別過了頭。下一秒，她擡起手來，輕輕地抓住了蝙蝠俠的上臂。蝙蝠俠心裏警鈴大作——但還沒等他把話說完，他的視野突然天旋地轉，整個人騰空而起，接着，他的後背就被重重砸到了床上。
然後又一次，斐莉達壓在他身上，一只手壓着他的手腕，低下頭咬住了他的嘴唇。
“不告而別？”她在換氣的間隙微微擡頭，看着他的眼睛柔聲說道，“因為看到了我用‘燈’洗腦了一個利爪刺客？你擔心我對你做同樣的事嗎，蝙蝠？”
蝙蝠俠很想說他沒有這麽想，但斐莉達并不想給他抗辯的機會。她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輕笑着說：“噓。我不在乎……不管你想不想，你就是我的。”
斐莉達的手熟練地找到了他萬能腰帶的活扣，接着把它輕而易舉地解了下來，甩到一邊。蝙蝠俠的呼吸很快急促了起來，他能感受到那只微涼的手從他緊身上衣的下擺處滑上他的腹部，指尖擦過他每一塊肌肉的溝壑，一路向上，像是在緩慢地對他進行解剖。他幾乎有些氣惱了，不甘示弱地伸出手，去扯下她有些寬松的裙擺。
蝙蝠俠發誓他們最開始絕非有意讓事情變得如此粗暴。說來荒唐，只有在這種時候，他才覺得她是真切能抓住的，而不是一個若即若離的影子。
她和他的情緒交織在一起時能淹沒一切。怒火莫名，遍地狼藉，等天亮之後，阿爾弗雷德在收拾房間時肯定把他們委婉地挖苦一頓。
但，最後，一切都回歸了平靜。
“你還好吧？”斐莉達支起上半身，側過臉看着他說。
“我剛才是認真的。”失去了面罩的蝙蝠俠伸出一只手穿過自己汗津津的額發，蓋住了自己的眼睛。
“我不知道你指的是哪句。”斐莉達又在笑了，“我們一般不會把在床上說的話當真，對吧？”
“不是，我說的是那個利爪的事。”蝙蝠俠把手從臉上拿了下來，睜開了眼睛，“他背後培養他的組織一定根深蒂固，你的做法有些草率……無形之術不是萬能的。”
“我知道。”斐莉達說。她在他的臂彎裏換了個舒服的姿勢。
蝙蝠俠必須讓自己立馬忘記她的脊骨在他掌心滑動時的觸感，才能讓自己繼續這個毫不浪漫的話題：“而且，如果你的判斷沒有出錯，那個培育了利爪的組織必然也掌握着一些與無形之術有關的東西……你的做法可能會招致危險。”
“你怎麽了，蝙蝠俠？”斐莉達柔柔地說，“我可是E小姐呀。E小姐時刻身處危險之中，不是件很正常的事嗎？但，那又如何呢？”
“我不想看到你受任何傷害。”蝙蝠俠簡短地說。
“天啊，布魯斯……”斐莉達的眼睛彎了起來，“你是在說你愛我嗎？”
蝙蝠俠就和被按下了靜音鍵一樣閉上了嘴。“我愛你”對于他們這種人來說是太過沉重的許諾，最先說出這句話的人注定在這場博弈裏輸得一塌糊塗。
斐莉達于是心滿意足地躺回了他的臂彎中，微微合上了眼。
微光自窗簾外朦胧地亮起，室內只餘下兩個人輕淺的呼吸聲。在一片靜谧之中，斐莉達聽到，身邊的聲音低沉地響起：
“是。我愛你。”
嘿嘿嘿……嘿嘿……節日快樂，吃夜宵了！（歪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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