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回到了賈府,抱着賈寶玉就放聲大哭,嘴裏還不停地念着賈敏的名字,說着對不起的話,衆人不知原委,王夫人卻自作聰明地上前說:“老太太,我知道那個林丫頭不是那麽好說話的,老太太那麽疼她,她卻對她的親舅舅見死不救。”
賈母看見王夫人那副嘴臉,心裏煩悶得要命,她一口就啐到了王夫人臉上:“眼皮子淺的東西,糊塗油蒙住了心,一天到晚就知道挑三窩四的,撮唆着自家男人去掙那個致命的富貴,如今我老婆子也不管你們了,你們去過你們的富貴日子吧。”
賈母一面不停地哭着,一面語無倫次地罵着王夫人,還抄起手邊的東西向王夫人砸去。
其時王熙鳳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她只是以為二房要倒黴了,卻不知道她家二老爺犯的罪如果沒有林黛玉從中斡旋,是要整個賈氏家族陪葬的。
所以她一如既往的上前去安慰賈母,可這時的賈母是真正的傷心了,哪裏是言語能安慰得了的?反而惹得她更加傷心起來,那在宮裏憋了的氣,一下子放了出來,越發地嚎啕大哭起來,連賈赦、賈琏都驚動了,趕了過來。
賈母見到自己的大兒子,就想到了陷入牢獄的小兒子,以及将要大禍臨頭的小兒子一家,越發的抱緊寶玉不肯撒手。賈赦等見不是事,只得詢問王熙鳳究竟發生了什麽,讓老太太如此的傷心。
王熙鳳的口才極好,她詳細的講了她們在宮裏的一切。王夫人聽說賈元春淪為罪奴,在浣衣處洗衣服時,再也忍不住也嚎啕大哭起來。
一家人光顧着哭了,還是賈琏聽到鳳姐說賈政的事竟和忠信侯連在一起,不由得大吃一驚:“什麽?二叔竟參加了這次叛亂?”
“你胡說什麽?我們家自從把甄家寶玉送到官府,就和忠信侯結仇了,他們謀反怎麽會牽連到我們家呢?”
衆人想着,自甄家倒臺後,他們确實與忠信侯再無來往(賈政和忠信侯是秘密來往,瞞着賈家其他人的,而且賈家其他人都享福慣了,也沒有誰關心此事),想着畢竟林黛玉再如何,也生活在後宮裏,朝堂的事未必清楚;至于賈元春聽說已失寵有段時間了,她私闖乾清宮,皇上治罪是天經地義的。我們?笑話,我們有什麽罪?老太太也不必多慮,老爺上次被太上皇罵得那樣,後來不是還是起複了,娘娘被貶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但每次不是都能重新出來?所以這次也會有驚無險的。更有人調侃道:“老太太,不必太煩惱了,您老想想啊,我們家是有神靈保佑的,所以每次都能遇難成祥,否則寶玉的玉怎麽別家不去,偏偏來我們家呢?”
更有人湊趣道:“正是啊,都說是‘金玉良緣’,這寶二爺的玉和二奶奶的金鎖放在一起,說不定什麽災難都會沒有了,老爺也能平安回來了。”
其他人聽了,都極力地贊成,薛寶釵和賈寶玉就分別取下了寶玉和金鎖,誰知也許是賈寶玉現如今已神魂安定了,他的‘寶玉’要功成身退了,只見那玉一碰上金鎖,竟‘嘭’的一聲悶響,玉瞬間成了齑粉!把賈家人吓了一跳,所有人均驚呆了。
邢夫人因事不關己,最先醒悟過來:“這——不好,看來寶玉的玉被金克了!原來我說怎麽好好的玉說沒有就沒有了呢,定是它感到我們要給寶玉娶這喪門星,所以把它吓走了,後來被那個鄉下人硬送回來,可寶玉總躲着她。哎呀,我說我們家現在怎麽這麽倒黴啊?原來是你這個喪門星進門引起的啊。”
盡管邢夫人的話語無倫次,也毫無根據可言,但卻說到了賈母、王夫人的心坎上了,王夫人當即站了起來,一個巴掌就打在了薛寶釵的臉上,對着薛寶釵就破口大罵:“下作的娼婦,竟然敢來禍害我們的寶玉,禍害我們家!”
薛寶釵捂着臉,不可置信地望着她的親姨媽,只見王夫人滿眼怨毒,滿臉的憤恨,整個面孔猙獰兇狠。而此時賈母所有的負面情緒也有了發洩口,她也加入了辱罵薛寶釵的行列,并一疊聲的叫着要休了薛寶釵。
薛寶釵吓壞了,跪在地上,哭着求饒,可沒有一個人幫她。賈寶玉的嘴動了動,聽話地拿起了筆。薛寶釵哭着膝行到他的腳下,求着賈寶玉不要休了自己,可賈寶玉不為所動,他默默地寫完了休書,遞給了薛寶釵。
薛寶釵癱坐在地上,王夫人卻命人将休書和薛寶釵一齊趕出府去。可憐,薛寶釵當年嫁過來時的嫁妝竟未讓她帶走分毫,竟被淨身出戶了。
此時天已黑了,薛寶釵被榮國府的婆子無情地關在了門外,她除了身上的衣衫和頭上的少許首飾外,就只有一封休書了。薛寶釵慢慢地轉過身去,向薛姨媽的住處走去。沒想到,她剛剛走到門口,就見薛姨媽和翠縷被賈府的婆子趕了出來,她們婆媳一人抱着薛青,一人懷裏抱着個大包袱,看見薛寶釵失魂落魄的過來,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母女抱頭痛哭。
她們也沒有什麽地方可以去,只得找到了賈雨村那裏,賈雨村看了休書,收留了她們。
賈家人趕走了薛寶釵,也就消停下來了。回到自己小院的賈琏總覺得心神不定,她要鳳姐将在宮裏的情況再說一遍,王熙鳳盡管嫌他煩,但見賈琏一臉的認真,也沒敢多說什麽,又将她們在宮裏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講了一遍。
賈琏越聽心越驚,他努力定了定神:“二奶奶,此事恐怕非同小可,你馬上收拾些細軟給巧姐,再把平兒的身契放在身上,讓平兒現在就送巧姐到你哥哥那裏去。”
“這——幹什麽?”
“你照我說的做,如果沒事,我們過幾天再把巧姐接回來,如果有事,你就将平兒的身契撕了,這樣她們主仆就平安了。快,快照我說的做,否則天亮了就來不及了。”
王熙鳳盡管不以為然,但見賈琏無比堅定的堅持,只得照他說的做了。平兒帶着巧姐乘着夜色悄悄地乘着一乘小轎出了府。
第二天榮國府、寧國府以及整個賈氏家族就都被兵丁包圍了,查抄正式開始了。查抄的主官正是刑部侍郎賈雨村和順天府尹趙德。他們宣讀了查抄的聖旨,就是賈政謀逆,整個賈氏家族人收監,財産沒收。只有賈母,一是聖上念在老國公的份上;二是林皇後求情,并為此交了大筆贖金;三是年事已高,故網開一面,只貶為庶民,另令其舊仆紫鵑及其一家依舊侍奉賈史氏。
賈雨村念完聖旨,對賈母說:“賈老太君,請吧,外面林爵爺家的轎子在等着您呢。”
賈母遲疑了一下道:“大人,我老婆子有個不情之請:我不要紫鵑他們侍候,我想要我的孫子賈寶玉侍候,行不行?”
“賈老太君叫下官為難了,聖旨上清清楚楚的寫的是紫鵑和紫鵑的一家,您卻要我們把他們換了,這就是違背聖旨,請恕下官無能為力。且賈寶玉是賈政親子,是重要的案犯,必須到案的。”
賈雨村在這裏應對賈母,趙德卻在那裏命人按花名冊查點人了。一時,查點完畢:“大人,主犯裏少了賈薛氏,從犯裏少了賈琏的女兒。”
“從犯暫時先不問,這賈薛氏去查查。”
“賈薛氏不要查了,昨天賈寶玉把他妻子賈薛氏休了,如今人在我府上。”
“既然賈薛氏已被休了,那就沒事了,她怎麽又到了貴府呢?”
“不瞞趙老弟,當年這薛氏因她哥哥的事求到了我這裏,我們就有了往來,她據說還曾經有過我的孩子。唉——這薛氏也是可憐,也生的花容月貌的被親兄所累,嫁了這麽個太監!唉,可憐啊。”
他這裏搖頭擺尾的感慨,可把賈家人氣壞了,只是如今他們人在屋檐下,只得忍氣吞聲罷了。
賈母到了林府,被劉夫人安排在臨街的一個小院中,院子不大,有一個門可以通到街上。賈母所住的屋子雖說談不上豪華,但是幹淨舒适,所有的窗戶都裝上了玻璃,還通了電,有了電燈。賈母雖說在皇宮裏見過電燈,不過還不會用,林家的小丫鬟仔細地告訴了賈家每個人電燈的用法和注意事項,賈母就在林家住了下來,不過她心中到底惦記着賈寶玉他們,哪裏休息得住,只略略息了息,就求見劉夫人,可劉夫人很明确的告訴她:“貴府二老爺犯的是謀逆大罪,任何人都不得探視。史家兩位老爺也參與了這次謀逆,并且史家一位老爺已死,另一位也入獄了,南安王府也一樣,北靜王府和府裏二姑奶奶府上是閉門謝客。”
賈母聽說只得消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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