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
摸着身後灰褐色的銀杏樹枝幹,感受着指尖傳來的粗糙感,她忽然嬌笑:“太過容易到手的獵物也就沒什麽意思了。這樣正好,不然我們不就天天閑着沒事做了麽。”
紅绡愕然,但不敢表現出來。在她的眼中,墨绫其人,已然有些神經質。
似乎,這世間所有的性命,包括她自己的性命,在她的眼中,都不值一提。不過玩物而已。
對于一個連自己的命都不珍惜的人,除了懼怕,你還能如何?
所以紅绡很明智的選擇了垂首沉默。
須臾,她聽到墨绫的嬌笑聲再又想起:“這些日子過的太充實,我倒忘了一個人。”
頓了頓,她繼續笑道:“紅绡,想當年,我和你,還有綠绮與白纨的武功全都來自于十三爺的教導。這些年來,雖然說是你我的武功在江湖中都算得上是一號人物,但和他相比起來,總會差那麽點。”
紅绡不知她此話何意,只垂手謙遜的道:“流螢之光,安敢與日月争輝?紅绡的武功怎敢與總閣主相提并論。”
墨绫瞟了她一眼,眼波流轉間,風情萬千:“能得紅绡如此稱贊,我受寵若驚呢。”
紅绡聞言,竟然不知該如何回答。但好在墨绫已是接着道:“但再怎麽着,徒弟總比不上師父不是。”
紅绡心中一個念頭呼之欲出,訝異的同時,也暗自佩服她。
果然墨绫又接着道:“搜尋了這麽長的時間,仍然連他的屍體都搜尋不到。看來師父果然是師父,即便中了我研制的幻影針,仍然還是有辦法活了下來。”
說到這裏,她停了下來,一時周遭只聽得到風卷過樹梢的聲音。
須臾,墨绫掃了垂手低頭站着的紅绡,笑道:“怎麽,不好奇我們的師父現在的情況如何?”
紅绡眼觀鼻鼻觀心,聲音沉穩:“紅绡的眼中只有總閣主一人,不知何為師父。”
墨绫聞言擊掌而笑:“紅绡竟然對我忠貞至此,墨绫真是深感榮幸啊。”
柔荑般的手搭上她的肩頭,墨绫的聲音嬌媚一如其人:“紅绡,你猜,師父現在躲在何處療傷呢?”
紅绡沒有擡頭,語聲平平:“屬下猜不到,請總閣主明示。”
“俗話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更何況绮紅閣畢竟師父一手創辦,自然比我們更為熟悉些。所以我猜呀,他多半還躲在閣中吧。”
紅绡立時便道:“那屬下立即調遣人手前去搜尋。”
墨绫笑着搖頭:“搜尋倒不必。不過,紅绡,我另有一事要你去辦。”
紅绡心中雖已明了,但依舊是恭敬的道:“請總閣主吩咐。”
“你立即着人回閣,散布聶無憂是雲拂仙子之女一事。另外最重要的一點,是聶無憂身上有雪津丹的配方。我想,師父雖然有辦法抑制住幻影針上的毒性,但他必定沒辦法根除。更何況,雪津丹的配方,江湖何人不想,何人不要?既如此,不如讓師父去給我們做徒弟的打個頭陣,你說可好?”
最後一句話問出來卻是詢問的口氣,仿似真的不過是在跟她商量着去找師父要個某樣的新奇物事玩玩。
可這新奇物事卻是他的性命。
紅绡自然知道,用雪津丹為餌,誘使師父前去争奪。那葉放雖然武功高強,但師父的武功更是爐火純青,鹬蚌相争,漁翁得利,一舉可去其二,更能得一。墨绫的這個如意算盤打的可不是一般的好。
綠绮和白纨的死狀猶在眼前,雖然說殺手冷血,不應有任何情感。但畢竟四人自小一起長大,但她下手的時候依然毫不手軟。
紅绡不想步她們後塵,所以她垂首領命:“是。”
天下镖局的衆人覺得,好長日子都沒有這麽順暢過了。
沒有打劫,沒有毒藥,一路向北,日光正好,京城在望。
真好。
哪像前些日子啊,動不動的就有人趕集似的來打劫,男女老少都有。這也就算了,畢竟他們吃的就是這碗飯,不行就抄起家夥打一架就是了。但架不住人家會下毒啊,還無恥的跟什麽似的,挨個的沒見過名字,甚至聽都沒聽說過的毒藥都給他們來了一遍。要不是有個聶姑娘在,估計他們幾條命都不夠那些人折騰的。
聶姑娘好啊,聶姑娘厲害啊,現在他們都自動默認了,每道菜,甚至于每口水,都要先巴巴的請她嘗過了之後,直等到她說無毒之後他們才敢開動筷子。
基于此,所以聶無憂很得意。
有一次她照例嘗了一口菜說了無毒之後,眼瞅着那群人低頭開始狼吞虎咽,她眼珠子轉了轉,捉弄之心頓起,忽然捧了肚子,虛弱的喊了句,有……,有毒。
此話一出,但聽得噼裏啪啦聲音一片,有筷子掉落的聲音,也有瓷碗碎裂的聲音,衆人皆是目瞪口呆,個別膽小的,五官都皺成了個包子。
上官淩歡都快吓哭了,扯着她的袖子那眼淚就要下來了。高翔坐的離的最遠,默默的放下了手中的碗和筷子,沒有言語。蘇墨倒是淡定的很,通過這些日子的觀察,他可以确定,即便真的有毒,聶無憂也一定有辦法可以解。
只有坐在她身邊的葉放,頭都沒有偏,只是眼光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繼續波瀾不興的去夾面前碗中的紅燒肉,然後,直接送進了口中。
始作俑者的聶無憂眼光一掃,見天下镖局衆人面上多有驚慌,都直直的望着她。她心中成就感陡升,哈哈大笑,笑夠了,這才抹着笑出來的眼淚宣布,我是騙你們好玩的,菜裏沒毒。
菜裏沒毒,可她慘了,接下來是镖局衆人的群起蹂躏之。
首當其沖的就是上官淩歡的一記掐痕,再是衆人的橫眉以對,直說的聶無憂抱頭求饒,我錯了我錯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一片混亂中,唯有葉放依舊在淡定的夾着桌上碗中的紅燒肉。
嗯,這紅燒肉不錯,水光油滑,肥而不膩,得去請教請教廚子怎麽燒出來的。
34、螳螂捕蟬
不同于镖局衆人面上的滿面輕松,蘇二當家的卻是眉頭微鎖。
有了暴風雨并不可怕,提前知道這暴風雨的時刻和走勢,即可預防之。但最可怕的,就是那暴風雨前的寧靜。
如同是夏日的夜晚,蟲聲唧唧,你嫌它煩,嫌它吵,可忽然要是從某一刻開始,蟲聲全都停了,四周是窒息的寂靜,這種感覺,讓你無所适從,竟然不知該如何是好。
镖局衆人中多是花銀子請來的镖師,上官淩歡又是小孩子心性,聶無憂更不用說了,雖人是機靈,但畢竟是江湖經驗不足,更加之天性樂觀,只怕天塌下來了她都能當成被子來蓋。至于葉放,蘇墨沉吟着,他武功是高強,這些日子以來确實也受惠不少。但其人心思深沉,行事不可測,只怕他眼中除了聶無憂,其他的事情,只要不涉及到聶無憂,他未必會管。
所以盤算來盤算去,蘇墨發現,他能商量的人,也唯有高翔一人而已。
與高翔商量了下目前的形勢,做了種種設想,可最後,也只能處處更為謹慎,以不變來應萬變。
好在,京城在望,只要成功的将匕首送達,他們的這趟镖就算是完成了。
只是他沒想到,這次別人的目标并不在于那把匕首,而是在聶無憂。
且不說蘇墨近期的謹慎,就連葉放,雖是面上沒有表現,也是心中暗自戒備了不少。
最近的一切,看來似乎都很不尋常。不過好在聶無憂對毒藥的精通,更是不懼世間百毒,倒也不怕別人來陰的。至于其他的,他自信還是有能力能護得住她。所以,即便是心中有了戒備,他也不是很當一回事。
就因為這一絲的僥幸,才導致往後發生的那些事。後來他每每想起,總是會責怪自己。
這是後話了,暫且不提。
且說镖隊一行終于進入陝西境內,镖局衆人皆是長舒了一口氣,只盼望着接下來能順順利利的到達目的地就好。
可惜理想很豐滿,現實更骨感。這日行至路上,本還在俯首跟聶無憂說笑的葉放忽然面色微變,眼神直視前方。
官道兩旁是筆直的白桦樹,風吹過,枝葉翻飛間,光線飄忽。
而前方,正立有一人,錦衣華服,面色雖是有些微蒼白,但周身凜冽的殺氣依舊讓人不敢小觑。
他冷冷的眸光掃了一眼镖隊衆人,待看到聶無憂之時,眸光更深。
下一刻,他忽然發難,長袖一拂,一道黑色長绫靈蛇般筆直向着聶無憂卷來。
其聲呼呼,壓過天地呼嘯風聲。
眼見長绫即将卷上聶無憂,葉放早已是傾身上前,攬住了她的腰,身姿急轉,躲過了那條長绫的襲擊。
長绫一擊不中,悠忽收回。那人垂手站立,眼望着葉放。
而葉放也是将聶無憂拉至身後,靜靜的掃視着那人。
半花白的華發,普通的臉,一雙眼神卻是兇狠如鷹隼。幹枯蒼白的手中緊握着墨色長绫,似林間蟄伏的獵豹,仿佛下一刻就會撲了過來。
葉放微微皺眉,回想了剛剛他的那一招,慢慢的開口:“绮紅閣總閣主趙十三?”
趙十三昂首:“葉放?江湖中什麽時候有了你這號人物?”
葉放微微一笑:“聽聞前段時間绮紅閣內變,十三爺總閣主位置不保,更是倉皇流落,沒料想今日倒有時間來此閑逛。”
趙十三輕哼:“我绮紅閣中之事輪不到你來多嘴。”
話落,手腕一抖,長绫矯如游龍,淩空向他而來。
葉放反手推開聶無憂,低聲說了一句:“躲開。”而後飛身躍起,掌風一切,拂向握着長绫的那只手。
但黑色長绫一卷一送之下,其中卻有一道白光忽然閃現。
白光勢如閃電,轉瞬間撕裂長绫,斜斜向着他手腕切來。
葉放一見,不待招式用老,急忙撤招後退。
電光火石之間,雙方已過幾招。趙十三神情微冷,緊握刀柄。而葉放的神情也是難得的凜冽,右手悄然按在腰間。
聶無憂悄悄的靠近了過來,悄聲問道:“這個很難對付?要不要我幫忙?”
葉放頭也沒轉,只是低聲的道:“不要過來。”頓了頓,又道:“無憂,有些事,稍後我再跟你解釋。現在,你離開這裏,去到蘇墨和高翔那邊。”
聶無憂不知道他所說的解釋有些事是什麽事。她有些懵懵懂懂的哦了一聲,而後慢吞吞的走到了上官淩歡旁邊。
但很快的,她就差不多知道了他所說的有些事是些什麽事了。
但見葉放右手一揚,随之是一道銀光劃過。細看之下,不知何事他手中已握有一柄長劍。
劍身輕薄細長,窄若韭葉,揮動處,霜雪之氣遍灑。
聶無憂楞了一愣,而後有些遲緩的低頭去摸自己的腰間。
腰間軟劍還在,那他手中的那把?
她幼時就聽她爹不止一次的提過他的得意之作,軟劍翠微和蒼微,劍身普通,但削鐵如泥,吹毛立斷,世間僅有兩把。其中一把自然在她的身上了,而另外一把……
聶無憂望了望天,她爹說,當年給她訂下親事之時,作為定親之禮,那把蒼微已經給了李城主年僅九歲的兒子……
前因後果再一聯想,她基本可以确定是怎麽回事了。
這厮,竟然騙了她這麽長時間啊啊啊。聶無憂欲哭無淚。
搞了半天,原來他就是那個比她大了九歲的未婚夫。
聶無憂發誓,這筆賬,她必定要好好的跟他算算。
而這廂,葉放正跟趙十三纏鬥在一處。刀走厚重,劍行輕靈,趙十三的刀法狠辣兇猛,葉放的劍法迅速敏捷,雙方實力相當,一時之間倒分不出誰勝誰負。
忽然,趙十三右手舞動處,左手忽而重重拍出一掌。所行之處,正是葉放的前胸要害。葉放當即毫無遲疑,也是左掌忽然拍出,硬生生的接下了他的那一掌。
雙掌交疊,周邊飛沙走石一片,直震得四周樹葉簌簌落了一地。
煙塵散盡,雙方已是各退數步,沒有再纏鬥在一處。
趙十三畢竟有毒在身,先前與葉放激戰時,真氣流轉,早已是牽動體內強行壓制的毒素。剛剛那一掌相對,更是被葉放厚重的內力所擊,當即體力不支,強行着用刀支撐着站立,但還是有一口血噴了出來。
那口血,卻是黑色的。
葉放的目光淡淡的掃了過去,開口時聲音波瀾不興:“你既有毒在身,葉某未免勝之不武。不如我們約定改日再戰?”
趙十三雖為殺手,但畢竟曾一手創立绮紅閣,江湖地位仍在那。他此次雖為聶無憂而來,但此時葉放既給了他一個臺階下,他也樂得不捅開了這層窗戶紙。
但畢竟生性倨傲,不願承認為一個小輩所傷。當下他連基本的江湖禮儀都不講,只是冷冷的望了葉放一眼,而後施展輕功,如鬼魅般轉瞬已不見。
镖局衆人尚在震驚中。他們雖靠走镖為生,平日打鬥場面見過不少,也親身經歷過不少,但如此次卻是第一次見。
蘇墨和高翔心內均在想,如若是趙十三這樣的人來劫镖,全镖局上下必定是無人可抵擋。
而葉放,雖知道他一身武功之高,但畢竟沒想到竟然高到了這個地步。平日雖也偶有流露,但不過驚鴻一瞥,哪如同此次般,一時之間,讓人刮目相看。
葉放眼見得趙十三已走,暗中長舒了一口氣。而此時,聶無憂也跑了上前來。
只是面上神情卻不怎麽好。
葉放自然知道是什麽原因,他微微一笑,捏了捏她肉肉的小臉,笑道:“怎麽,生氣了?”
聶無憂先前那一肚子的憤怒之氣被他的這張笑臉給弄沒了大半,但她還是沒好氣的道:“原來你就是那個老頭子。”
葉放失聲而笑,笑後方道:“那無憂喜不喜歡我這個老頭子?”
聶無憂天性原本就跳脫豁達,這會知道葉放其實就是她父親給自己從小訂的那個未婚夫,但畢竟她早已對他情根深種,心中原先還擔心帶了他回家之後父母會有不同意,正愁不知如何是好。這會忽然發現他就是那個為婚否,那所有的難題自然就都迎刃而解了。而且現在仔細回想起來,從第一次與他見面開始,他話裏話外,早就已經有所暗示,只是自己沒有看出來罷了。
所以,聶無憂心中此時的心境其實是驚喜大過于憤怒。
但他畢竟欺騙了自己,想想以前一直受他的欺壓,她決定趁着這次機會要好好的連本帶利的讨回來,以期往後能翻身做主人,反壓他一頭。
所以她重重的哼了一聲,琢磨着要好好的責怪他一番。但責怪的話還沒說出口,就先覺得握着自己的手一緊。她詫異的擡頭看了過去,見葉放口角正有一絲鮮血溢出。
她吓得幾乎心都不會跳了,腦中一片空白,下意識的就是抖着手想去擦那絲血跡。
葉放握住了她的手,自己伸手擦去了口角的血跡,低頭笑着問她:“會不會覺得我這個老頭子沒用?連打架都打不過別人?”
聶無憂傻傻搖頭,幾次想要開口問他傷的重不重。可張開口,卻愣是抖着聲音說不出話來。
葉放揉揉她的頭發,笑着嘆氣:“真是個傻孩子。我沒事,好着呢。不行今晚你親自檢驗檢驗?”
聶無憂被他給逗笑了,紅着一雙眼呸了一聲,正要開口說話,可忽然,葉放面上神情一變,伸手快速的就将她拉到了身後。
作者有話要說:本文木有給主角開金手指。所以雖然葉放武功高,但也并沒有高到人神共憤打遍江湖無敵手的那種地步。。
35、黃雀在後
“葉公子可真是沒良心。如今溫香軟玉在懷,就忘了當日怡紅院中與奴家的山盟海誓了麽?”
有嬌滴滴的聲音忽然響起,三分幽怨,二分委屈,更帶着五分愛意,只聽得人酥麻入骨。
來人一襲紅衣,襟袖處是金線滾邊的精美刺繡,襯得她一張臉如同蓮瓣,粉白一片,嬌嫩異常。而一雙眼睛更是水汪汪的透着水潤,眼波流轉間,似醉非醉,媚态叢生,勾人魂魄之極。
聶無憂睜大了眼,這人,分明就是那日在落霞山下小鎮中見過一次的那名紅衣女子。
但她剛剛說的那句話,聶無憂望了望葉放,腦中忽然想起了那日他們初次見到這女子的時候葉放面上的神情,現在想來,他分明應該就是認得她,不然對于一個陌生人,他何須皺眉?
想到這點之後,聶無憂銀牙暗咬。這女子剛剛的話暧昧至極,再前後一聯想,她的腦中立馬就勾勒出了一個不堪的版本。
怡紅院,怡紅院。這厮,定然是在逛妓/院的時候認識了這女子。
葉放早就在那女子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握緊了聶無憂的手,見她瞬間沉下了臉,他心中更是有了絲慌亂,急忙解釋:“無憂,不是你想的那樣。”
可他此刻慌亂的樣子在聶無憂的心中只會覺得他更是心虛,也更落實了她心中的猜測。下一刻,她先是一腳狠狠的踩在了他的腳上,再是忽然反握住他手,用指甲狠狠的掐着他的手背。
葉放一時手腳劇痛,想縮回手,可見聶無憂正在盛怒之下,他又不敢。只好低聲下氣的道:“無憂,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
聶無憂打斷了他的話,踩着他腳趾的腳又用了幾分力,又狠心的左右碾了幾下,氣沖沖的問道:“老實說,你以前是不是逛過妓/院?”
“……”
“不回答就是默認了。說,逛了幾次?”
聶無憂現在身上的火氣大的足夠烤熟葉放。她恨不得立刻朝他的命根子踹上一腳,廢了他算了。
叫你逛妓/院,叫你逛妓/院。
就算是在認識我之前也不行。
葉放見狀,忙緊緊的抱着盛怒中的她,一疊聲的道:“無憂,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就去過一次,還是被我義兄拉了去的。我發誓我真的什麽都沒有做過。就去坐了下喝了幾杯酒就出來了。”
聶無憂繼續暴怒中:“你還與拉你去妓/院的人稱兄道弟?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就喝了幾杯酒就出來了?”
葉放正欲解釋,那女子的聲音又嬌滴滴的響起:“葉公子,你這般說可就讓奴家傷心了。你忘了那日就着奴家的手喝着杯中酒的情境麽?那時你還說,這樣未免平淡了些,不如多加些樂趣。所以你還特地在酒水中加了點料。如果奴家沒記錯,應該是紅顏醉,是不是啊葉公子?”
紅顏醉,江湖中盛名已久的媚/藥也。
聶無憂的一雙眼徹底的赤紅了,就想去拔腰間的軟劍。可又被葉放緊緊的抱着,兩只手動彈不得。盛怒之下,她屈起右腳膝蓋,狠狠的就向葉放的胯間撞去。
她現在滿腦子就只有一個念頭,我廢了你,看你以後還有什麽資本出去亂混。
她腿剛擡起,葉放就已發覺,他心中一驚,萬難料到她竟然會氣到這個程度。
殊不知,聶無憂雖然為人樂觀豁達,但在感情上絕對有潔癖。她的理念從來就是,我愛的人,精神上也好,身體上也好,絕對都要忠誠于她。不然,那人再好,她再愛那個人,她都寧願不要。
更何況,這些日子以來,她的一顆心,已經全都遺失在葉放的身上。葉放隐瞞了他是她未婚夫的身份她可以不惱,反正她也不計較。可現在忽然有一個女子跑上門來,在她的面前繪聲繪色的說着她和葉放之間的事情,只要一想想那幅畫面,就足夠讓她暴躁不已。
盛怒之下,許多事情來不及思考。其實只要仔細的一想想,這其中漏洞甚多。
可她現在滿腦子的都是她想象出來的葉放和那女子相親相愛的畫面。
葉放堪堪躲過她的那一腳,将她抱的更緊,不住的在她耳邊說道:“無憂,聽我說,聽我說。除了你,我葉放沒有碰過任何一個女人。無論身心,我從來都只是你一個人的。至于那媚藥,你忘了第一次遇到我的時候是什麽情景?如果真的如她所說,那我中了媚藥又何須大半夜的跑到冰水中去刺激自己?無憂,無憂,你仔細的想一想,你想一想。還有,來者不善,你看看她剛剛出現的那身輕功,一個普通怡紅院中的女子又怎麽會有這樣的武功?無憂,你說,是不是這樣?”
葉放一雙手臂牢牢的環着她的肩膀,俊朗的臉上再不複以往的從容,一雙墨眸也是牢牢的盯着聶無憂,不敢錯過她面上的任何一絲神情。
聶無憂人本就極聰慧,聽了葉放的這番話,她想了想第一次見到葉放的時候,确實是大冬天的晚上他全身撲在冷徹入骨的湖水中。如若真的是他自己放了紅顏醉,又何須那般折騰他自己?
她望了望葉放,見他眼中滿是真誠,看來不像撒謊的樣子。再看了看遠處的那名紅衣女子,後者正面上帶笑,一雙妙目更是往她這邊看來。
聶無憂低下頭來,仔細的想了想,又擡頭恨恨的道:“就算你沒有做過些什麽,可你終究還是去逛了妓/院,是不是?再有,這個女子為什麽要這麽平白無故的說這些話來冤枉你?”
葉放自動的忽視掉了她的第一句問話,而是直接回答了第二個問題:“我雖然現今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麽,但肯定她說這些話就是想離間我們。你想,镖局這些日子以來一直麻煩不斷,不斷的有人前來劫镖。绮紅閣的趙十三剛走,這人又立即出現……”
說到這裏,葉放沉吟了下,腦中忽然一個念頭閃過。
“無憂,我想我知道她是誰了。”葉放的聲音忽然放慢,神色也慢慢的肅穆了起來:“江湖傳聞绮紅閣近日內變,趙十三總閣主位置不保,而取代他的正是墨绫。”
聶無憂驚了一驚,滿眼的不可置信:“你是說,她是墨绫?”
葉放緩緩的點頭,只是心中依舊存有疑點。為何,趙十三和墨绫相繼都來劫镖?難道真的只是為了那把匕首?
而那廂,墨绫已是又笑道:“葉公子,你這就抛下奴家不理啦?在那和聶姑娘說什麽悄悄話呢?奴家瞧在眼裏,心裏可真是嫉妒的很吶。想當初,您也是整日的纏着奴家這般說着悄悄話呢,怎麽現今您就将我們之間的這些昔日恩愛都忘了不成?”
葉放深深的皺起了眉,他從來沒有如此刻般的想提劍殺人。
他握了握手中軟劍的劍柄,就想舉劍劃了出去,讓她永遠的閉嘴。
但聶無憂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撂下了一句,逛妓/院的事待會再跟你算賬。然後,她就越過了他,站在了墨绫的身前幾丈開外。
右手一揚,腰間軟劍翠微出鞘。再是幹脆利落的一劃,劍尖斜指向地。
她冷冷的看着面前的墨绫,沒有說話。
墨绫見狀,掩唇嬌笑:“哎呦呦,聶姑娘,怎麽生這麽大的氣?小心氣壞了身子可不好。”
眼波流轉間,看到她身後也是冷面的葉放,她不由的又嬌笑道:“原來都是為了葉公子。這個聶姑娘大可放心,雖然奴家較你年長幾歲,但往後奴家仍願尊稱你為姐姐,以你為大,如何?”
聶無憂沉着臉,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字:“我聶無憂的男人,從來都不會與任何人共享。墨绫墨總閣主,不用再演戲了。你此次來此,意欲何為?明明白白的劃下道來,我們接着就是。”
墨绫挑了挑一雙柳葉眉,眼神似笑非笑:“墨绫來此,原是想邀請姐姐和葉公子去绮紅閣小住,好增進增進彼此之間的感情。不知道姐姐可有空閑随奴家走一趟?”
聶無憂反而是給氣樂了:“我說墨總閣主,你覺得,我是傻呢還是笨呢?”
“所以,姐姐的意思是,不願意去了?”
聶無憂聞言有些不耐煩的橫劍于胸:“要打就打,少在那廢話。我爹娘就生了我一個,我可沒你這麽大的妹妹。”
話落,不待她回答,足尖輕點,已經是飛身朝她躍起。
人未到,劍已到。翠微軟劍名動天下,乃在于其上之霜雪劍氣。
聶無憂雖年紀尚幼,平時人又懶散,一身武功并不算很高。但縱然如此,現今她盛怒之下劍身上的劍氣已然被催動。
淡青色的劍氣環繞劍身,未及到跟前,墨绫已然察覺。
她不敢硬接,雙臂平舉,足尖一點,翩然如大鳥般退後幾尺。
聶無憂一擊不中,立即變招。手腕輕抖之下,只聽得刷的一聲輕響,劍身如軟鞭般立時便繞了個彎,徑直向着墨绫的手腕繞去。
作者有話要說:吼一聲,葉大爺是被冤枉的,其實他真心什麽都沒做。
還是那句話,在偶的文中,不是處就沒有做豬腳的機會。
另外,摸下巴,這個義兄吧,某些童鞋可能會認識滴,老熟人了。
36、變故疊生
聶無憂現今心中對葉放惱怒不已,而兼帶着對墨绫也是蘊含怒意,故這一劍用上了全力。
眼見得那軟劍就要纏上了墨绫的手腕,只聽得一聲輕笑,她反而不退不避,繡着繁花團團的紅色衣袖徑直掃向迎面而來的劍刃。
一陣香風襲來的同時,聶無憂只覺一陣內力随後而來,直震得劍身嗡嗡作響,而她自己的虎口也是被震的發麻,手中軟劍幾乎就要握不住。
身形晃了幾晃,她有些狼狽的後退幾步。正要提劍再上,眼前忽然人影一閃,有人擋在了她身前。
墨綠錦衫,長身玉立,正是葉放無疑。
葉放手中的蒼微軟劍尚未入鞘,劍身上淡淡霜雪之氣流轉。他左手背于身後,右手握劍。劍尖狀似随意的斜指向地,可他背于身後的左手卻是緊緊的握着。
左手上有幾道青筋凸起,當是剛剛和趙十三比拼內力時所導致。
“墨總閣主此來,所為何事?”
葉放面上神情淡淡,聲音亦淡淡,一時倒叫墨绫摸不透他在剛剛和趙十三的那場比拼中誰勝誰負。
柳葉眉一揚,她看向葉放嬌笑道:“墨绫說過,來此只為請聶姑娘去我绮紅閣中一敘,怎麽葉公子就是不信呢?”
葉放握着劍的右手沉穩如山,面上也是波瀾不興:“如果只為此事,那墨總閣主請回吧。這個請求,葉某代無憂拒絕了。”
墨绫挑眉:“如果我一定要請聶姑娘去绮紅閣一敘呢?”
“那得先問問我手中的這把劍答應不答應。”
墨绫的眼光悄無聲息的打量了他一番,見他神色間雲淡風輕,擺明了是不将她放在眼裏。
但她墨绫又豈會這麽容易就退縮?
所以她收回目光,抿唇輕笑:“于此,墨绫倒要領教葉公子的高招了。”
紅色衣袖輕揚,墨色長練橫空出擊。
長練寬約數寸,光滑若鏡面。日光照射其上,竟然隐隐似有光華流轉。
早在墨绫袖中長練騰空的一剎那,葉放也動了。
握着軟劍的手微微一轉,他長身忽起,整個人似蓄勢已久的獵豹,精确無誤的朝着獵物而去。
手中的長劍幻化出一片泠泠銀光,直切向迎面而來的墨色長練。
聶無憂的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剛剛葉放和趙十三過招時已被他內力所擊傷,而現今看來,這個墨绫的武功也絕對不低。身上有傷的葉放,是否會是她的對手?
就在她微微走神的時候,眼前墨綠色衣袂一閃,葉放已經站在了她的身前。
剛剛還一腔對葉放惱怒的心思這時已流失了大半,見他回來,聶無憂忙上前兩步,緊張的上下打量着他:“有沒有受傷?”
右手掌心卻忽然一熱,她低頭看了過去,見不知何時他的手已經握緊了她。
他的手掌溫暖而有力,完全将她的手包入了掌心。想想兩人這一路走來的點點滴滴,聶無憂鼻子一酸,忽然就有些想哭。
其實仔細回想起來,她剛剛确實是落入了墨绫的圈套。墨绫的意圖很明顯,就是離間他們倆。可她卻這般的不信任他,任憑一個外人的幾句言語就差點急怒之下廢了他。
葉放的聲音這時正好傳來:“放心,我沒事。”
聶無憂擡頭看了過去,見他面上還帶着淡淡的笑,神色間也很輕松,似乎确實不像受傷的樣子。
可一想到雖然他跟墨绫是沒什麽,但他逛過妓/院這卻是事實。想到這裏,她紅着一雙眼,呸了一聲,有些恨恨的道:“我才不關心你有沒有受傷呢。”
葉放微微一笑,知道她心中還在糾結他逛過妓/院的事。當下他更緊的握住了她的手,俯首輕聲的道:“別鬧。待會再給你解釋那件事,現在我們先将眼前的麻煩解決了再說。”
聶無憂也不是不分輕重的人。當下她點點頭,頭一偏,又看向了對面的墨绫。
墨绫身後是绮紅閣衆人,在她身後成扇形排開。而天下镖局中的衆人也不知何時悄無聲息的将她們圍在了中間。
蘇墨現在左右為難,連着這兩趟镖,都趕上了绮紅閣的人從中作梗。其實嚴格說來,镖局畢竟不算江湖門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