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林氏,沈清蘭也沒覺得跟着趙媽媽就是明智的選擇,林氏說話噼裏啪啦、又快又利索,還容易動怒,趙媽媽恰好相反,笑眯眯的娓娓道來,但是絮絮叨叨到,不見盡頭。
庫裏東西不少,沈清蘭一邊聽趙媽媽唠叨,一邊幫她取了好幾匹棉布、紗布出來,又擡出一個足有桌子那麽大的包袱,軟綿綿的包着棉花,還有各色棉線等等,趙媽媽清點了一下,又拿起那些線一紮一紮的看,說道,“這些線太細了些,做了鞋子太軟,對腳不好呢。”
沈清蘭趕緊毛遂自薦,“那我出去買點。”
趙媽媽一開始不放心,想了想也同意了,“小姐親自買也好,一則是做姐姐的心意,二則自己也熟悉熟悉這些東西,小姐以往雖然也做鞋,但是大人的鞋子和小孩兒的鞋子不一樣,用的布和線都不一樣,穿着才能又暖和輕便,又軟硬适中……”
“……”沈清蘭聽着頭大,也知道這都是知識,認認真真的聽着、記着,帶着七八點注意事項,出門去了。
碧玉追上來,笑得前仰後合。
沈清蘭瞪眼,“再笑就回去,換翡翠來陪我。”
碧玉這一回卻是有恃無恐,嘻笑,“婢子受人之托,要陪小姐見個面。”
“薛揚?”
碧玉呆了一瞬,“您都知道呀。”
沈清蘭哼道,“托你來找我,除了薛揚還能是誰?除了薛揚,你又何曾答應過旁人?”接着又嘆,“我也正好有些事要問他,在府裏終歸不方便。”
主仆二人不慌不忙先去買了線,出門見隔壁鋪子門口挂着好些哄娃娃用的小玩具,如撥浪鼓、小鈴铛之類,心想将來孩子生出來能用得上,又興致勃勃的進去買了一兜,這才拐進茶樓。
沈清蘭詫異的瞟碧玉。
碧玉讪讪解釋,“他雖是想見小姐,但腦子笨得很,也不知道在哪裏合适,怕壞了小姐的名聲,讓小姐為難,婢子就指了這個茶樓。”聲音越說越小,“當初在分寧,小姐和衛三少爺就幾次在茶樓……”
驟然被提起往事,沈清蘭步子一頓,沒說什麽,進去找了個最僻靜的茶室。
碧玉出去,很快領了薛揚進來。
“沈小姐。”薛揚抱拳,咧嘴笑起來,“我就知道,沈小姐有情有義,不會不……哎喲。”還沒說完,就挨了碧玉一腳。
“有話快說!”碧玉怒目瞪他。
沈清蘭本來心情忐忑而沉重,此刻也忍不住莞爾,看着兩人,好笑的搖頭。
薛揚不敢再貧嘴,老老實實的說話,“沈小姐,我家将軍為了您攤上大事了,您不會不要他了吧?”
沈清蘭啞然,“……”什麽叫不要他了?
碧玉一巴掌拍了過去,怒斥,“薛揚,會不會說話?再胡言亂語,我把你打出申州去!”
薛揚呆了呆,哭喪着臉,“碧玉,我問的是真心話;沈小姐,您別生氣啊,我是為我們将軍問的。”
碧玉還要動手,被沈清蘭攔住。
她神色有些別扭,“這是衛三少爺讓你問的?”
“不是不是,是我自己想說的。”薛揚連連擺手,撓頭讪笑,“将軍嘛,他讓我過來,就是看看你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忘了他。”
沈清蘭心尖上掠過一陣酥麻,抿唇不語。
薛揚嘆口氣,實打實的說道,“将軍雖然沒明說,但是我知道,将軍是怕穆世子把您搶走了,将軍離您那麽遠,穆世子卻天天在您面前轉悠獻殷勤,時間長了,可不就……哎喲,碧玉,別打了。”說不下去了,抱着腦袋亂竄。
碧玉追着罵,“我家小姐是誰獻個殷勤就能娶走的嗎?再說了,小姐的親事是老爺太太做主,衛三少爺離着千八百裏路,連殷勤都獻不着,叫你來看着就能娶上?”
薛揚垂頭喪氣,說不出話來。
沈清蘭拉住碧玉,嘆一聲,“薛揚,你和我說說他的情況。”
薛揚趁機繞過桌子到沈清蘭面前,一五一十的事情前因後果都說了,“上次,小姐和太太回到沈府,我就回營了,誰知沒兩天就收到穆世子的飛鴿傳書,說他住在沈家,将軍對穆世子十分了解,就猜到……猜到……咳,那啥,将軍不放心,交待好事務,就輕騎趕過來了。”
“他們倆很熟?”沈清蘭輕聲問。
“熟!太熟了!”薛揚回答,“聽說兩人打小一起長大的,情同手足,但是将軍就沒穆世子那麽逍遙,剛過十歲就被侯爺帶去軍營了,自那之後就見得少了,但穆世子時常跑去軍營看将軍,或者傳信,聯系沒斷過,不但将軍對穆世子的心思了如指掌,穆世子對将軍性格也很了解。”
沈清蘭眼皮跳了跳,更別扭了,這麽說,他們倆相互間都知道啊。
薛揚又說,“後來軍中有事,将軍只得趕回,誰知道前腳回營,後腳就來了聖旨,說是讓将軍回京,準備與明玉公主的婚事,将軍當場就拒絕了,傳旨官都傻眼了,勸了半天,将軍就是不肯接旨,那公公哪裏遇到過這種事,也沒在營中留宿,當天就回京複命了,幾位副将都急得團團轉,讓将軍立即修書請罪,重新接旨,将軍不願,只讓我過來看看您……”
沈清蘭心情起伏澎湃,她知道衛長鈞對她有意,可沒想到他對為她抗旨,娶公主做驸馬,這種尊貴,天下男子有幾個不向往?他怎麽能拒絕呢?
“聖旨就那麽退回去了?”沈清蘭舌尖澀澀的,心裏害怕得忘了甜蜜和感動,“他沒有任何對策,難道就等着皇上動怒嗎?”
薛揚攤手,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那能怎樣?我看将軍是鐵了心不娶公主的,要不,您想想法子?”
沈清蘭心裏亂作一團,她哪有什麽法子呢?
“這樣,你回營去,讓他要麽修書請罪,要麽親自回京一趟,總之別讓皇上動怒。”
薛揚為難,“那您這兒?”
沈清蘭氣道,“我需要你看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