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證實了王伉的兇狠。王伉借臨安府的口氣在信中咯咯笑着說:“這是關系到你的命運的時候,這也是我最能擊中你要害的東西。多可惜,只要我在,你就永遠不能雄霸雲南。我太了解你的格了,我了解你的程度恐怕要比你想象的深得多,你固然很傲,很英雄,但也正因為此,你招來了太多的忌恨。我肯定你會輸的,要麽輸給我,要麽輸給別人。”臨安府信中所說的銀子、馬匹,不過是堂皇冠冕的敲詐,因為他算準普艾古諾決不會掏一分錢的,其實質是找一個理由,然後誣其謀反,一舉滅之。普艾古諾最後的确是如此決定的,在格方面,他永遠不會輸給王伉的。萬氏嫫深深地感到,即将發生的戰争必然是一場惡戰。
據說是為了充分發揮土司們在剿匪平判中的主導作用,攻打阿迷城的主要任務就落在了阿迷城鄰近土官們的身上。以夷制夷向來是朝庭的最高指導原則。然而,此戰非彼戰,以夷制夷顯然成效不大,先是龍在田的兵馬至漾田時即被剿滅,繼有高必奎剛到阿迷城下,兵不血刃即告“敗走”,而普家兵根本未出一兵一卒。王伉氣得大罵“狗日的蠻夷”,臉上的肌抖抖索索的,胡子被連帶得一翹一翹的。他尚不知普艾古諾私底下所幹的與衆土官重金修好的勾當。如果知道了,王伉這老家夥不氣得吐血才怪了。
迎着三月的風,大罵土官無能、膿包、愚蠢的巡撫王伉,親自坐鎮臨安府督戰。主帥高士傑、監軍周士昌率1萬7千精兵進攻阿迷。普艾古諾留兒子普古鲊鎮守阿迷城,自己與萬氏嫫率三标人馬紮營于阿迷城外的西山,與阿迷形成崎角的态勢,遙相呼應,進可攻,退可守。西山這地方也真險要,高山懸崖,滾石流水,是阿迷城的咽喉和氣管所在。普艾古諾喚人砍了些圓木來,紮成栅欄,萬氏嫫卻別出心裁地在栅欄插上一朵朵的杜娟花,紅的、粉的、白的,如花的長城,倒給嚴肅有餘的軍營添了一些活潑來。兵士們露出了笑容,蘇二歡快地跑來跑去,傳遞命令,送吃送喝,像一只不穩窩的兔子。
天的早晨露水很大,草地上好象落了一場小雨,空氣飄着馬糞的味道,親切而又新鮮。這樣的早晨适宜吟詩或郊游,或攜女子放風筝兼以調。而這個早晨,高士傑卻率三千士兵潮水般湧過來,他們身着黃、白、黑相間的铠甲,肩抗紅櫻槍,整齊地喊着號子,堅定不移地往前推進。至普艾古諾寨門前時,“嘩”地停住。士兵們閃向兩邊,從中間馳出數匹馬,端坐中間的即是主帥高士傑。
高士傑這時卻發現普艾古諾營寨的栅欄鮮花盛開,這太違背戰場上的規律了,吃了一驚,以為藏了什麽惡毒的武器,傳令手下一定要小心謹慎。然後,令軍士寨前叫罵。普艾古諾、萬氏嫫其實早就準備停當了,故意磨磨蹭蹭地不出兵。高士傑脾氣暴燥,左罵右罵數聲卻不見有人應,氣得牙癢癢,恨不得要把誰吃了。
就在這時,普艾古諾、萬氏嫫雙雙策馬來到了陣前,緊随其後的是千餘名普家兵,個個身着黑衣、黑甲,尤如一群黑色的蝗蟲。他們唱着高士傑聽不懂的鳥歌,踱着整齊的步子,呈現出一種勃勃向上的殺人氛圍。
高士傑打馬向前,用嘲諷的目光掃了普艾古諾一眼說:“普大人帶的真是好隊伍啊。”
普艾古諾說:“我們蠻夷之人,哪敢稱什麽隊伍?倒是高兄的兵強馬壯啊。”
高士傑嘿嘿冷笑,用馬鞭一指萬氏嫫說:“這位女英雄不知是何許人啊?”
普艾古諾鄙夷地冷笑,說:“這是我的婆娘,家中煩悶,特來這裏瞧熱鬧的。”
高士傑說:“普兄,其實我是很羨慕你的,有嬌妻在懷,百裏阿迷在手,你實在不該反朝庭啊。”
普艾古諾說:“高兄,你這是誇我,還是損我?想我阿迷地不過百裏,兵不上千人,有什麽鳥資本反朝庭?這只因巡撫大人忌賢妒能,容不下在下啊。”
其中的關節高士傑心裏像明鏡一樣清楚,話已說到這份上,也就只好開打了。打仗都是俗事,不過是你來我往,我殺你退。平靜的春天的早晨立即混亂不堪起來,罵聲、吼聲、慘叫聲混成一片。高士傑的兵馬被沖撞得東歪西倒。萬氏嫫騎着馬,緊追着高士傑不放。萬氏嫫手裏拿的是一把長刀,輪得渾圓。高士傑的衣裳被削去了一個角,驚訝、恐慌立即籠罩住高士傑,他勒馬向後就跑。
主帥既逃,兵士不戰而散。普艾古諾一杆長槍,一掃就是一大片。明兵像木頭一樣,一個跌倒後又拉倒另一個。迎着燦爛的春日,著名将領高士傑的部隊大敗而歸。
三日後,高士傑率三千人又來攻打普艾古諾。兵士們嚎叫着擁出一架猙獰面貌的物件。這物件由十頭牛牽拽,大如巨船,約有一丈多高。一層連着一層,共有三層之高,每一層上,有50人之衆,每人手持弓箭,伏弦待射。這物件太奇怪了,即使從小在軍營中長大的普艾古諾也認不得這是什麽武器,臉剎時變得如一張透明的白紙。高士傑躲在後面,也不答話,只是大喊一聲“射”。頓時,普艾古諾的隊伍迎來一片鐵制蝗蟲,有的被射中了臉,有的被射進肚裏,還有一個人被射中了嘴巴,因為他剛“啊”了一聲,來不及合攏嘴,箭就飛進嘴裏,然後從後腦勺飛出來。普艾古諾的隊伍四處奔逃,無情的毒箭追擊着他們。
普艾古諾在慌亂中挨了一箭,幸好射中的是左臂。萬氏嫫的刀舞得像飛機的螺旋漿,保護着黑黑的普艾古諾,逃回營寨。幸好營寨紮得牢,又築有藏身的石頭房子。高士傑的“神奇寶貝”在下了一陣“飛蝗”之後,退了回去。
20、萬氏嫫的形象驟然高大起來
神奇的武器令普艾古諾的人馬損傷大半。西山已不足500人。普艾古諾哀聲嘆氣地喝酒,受傷的士兵聲嘶力竭地哭喊。喜歡熱鬧的烏鴉不失時機地湊過來,在人們的頭上,低飛、觀察,普夫人萬氏嫫陷入深深的憂慮之中。
萬氏嫫望了一眼只知喝酒消愁的普艾古諾說:“你打仗無數,當真沒見過這種東西嗎?”
普艾古諾點點頭,又喝了一口酒說:“高士傑是北方人,想必是北方戰場上擅用的一種武器。它太寵大了,而且弓箭是居高臨下來的,防不勝防啊。”
“嗯,這是真的。但任何東西都必然有其不足的一面,只要找到它的薄弱環節,就好辦了。”
當萬氏嫫說話時,普艾古諾又開始喝酒,并狼吞虎咽般吃他面前堆得尖尖的一盤食物。萬氏嫫嘆了一口氣,走出帳外。
火把點起來了,黑夜降臨了。彜族人的火把是用松木做的,這種木頭富含油脂,一點即燃。望着木頭制作的熊熊燃燒的火把,聰明而美麗的萬氏嫫突然有了主意。那能箭的“大船”不也是木頭做的嗎?而據萬氏嫫白天觀察,這種木頭也是含油的,屬易燃物品。
一切都是那麽自自然然。萬氏嫫親自挑選10名兵士,他們都是黑色的精壯漢子,都穿着黑衣,都是彜族,都富有為普艾古諾土司獻身的精神。萬氏嫫與這些漢子一起,于深夜神奇地摸進高士傑的營寨。只是小小的一把火,神奇武器灰飛煙滅。
高士傑又一次慘敗,部隊只好後退二十裏。
萬氏嫫的名字是和她的美貌、英勇、機智一起傳入臨安府的。說起萬氏嫫,人們很容易聯想到她教訓臨安首富王利三的事。在百姓的心目中,萬氏嫫的形象驟然高大起來,猜她是王母娘娘身邊的神仙,會口中吐火,呼風喚雨。猜她像樹上的蟬一樣,靠露水生存,根本不食人間煙火。百姓越傳越神,越傳越加劇了明兵的恐慌心理,極大地堅定了高士傑圍而不攻的決心。
那天下着瓢潑大雨,臨安城裏的沙拉河水迅猛上漲,東門樓下一片汪洋。一具死屍不知從哪兒沖來的,僵硬的手臂半舉着,随着水流移動、翻滾,最後被城牆邊的樹枝挂住不動了。坐在城樓上憂心如焚的雲南巡撫王伉目擊了死屍滾動的全過程,忙喚人将死屍撈起。死屍早被水泡成了浮腫,尤其肚子那兒,脹鼓鼓的,猶如八個月的孕婦。認不出他是誰,但唯一能肯定的,他是一個明兵。
回到樓上,王伉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同時吩咐随從置辦一桌酒菜來。這昏天雨地的時刻,喝酒是最好的消遣。尤其是坐在東門樓上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