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帝賜婚,雲昭軒現下自然是同顧如華在雲帝那裏,商讨庚帖的事,那麽他今晚是要在宮中住下了,既然他沒回來,那我便也不好獨自去他府上,一時間,京都之大,竟無我容身之地麽?
皇帝老兒也是的,賞我這賞我那的,偏偏就沒有一間屋子給我住!我的心裏很不美氣!
我現在宮門口,略一思索,轉頭對水煙擠眉弄眼道:“既然如此,小爺我就正好趁這個機會,帶你去見見世面去!”
水煙聽我又是自稱“小爺”,一臉無奈狀:“姐姐真是與那些臭男人在一起久了,連稱呼也忘了不成?哪裏有女子稱自己小爺的,如今回京了,讓有心人聽去了,可不就落把柄了!”
說起來,當初顧如華将水煙派過來,如今和我卻是真的感情好。因三年來都在軍營生活,墨竹沏玉遠在天宮,再加上水煙她孤身一人,是以便将她當妹妹來看,與墨竹她們一般無二。
所以她說話也就大膽得多,我沖她擠眉弄眼道:“別管什麽稱呼不稱呼,今晚有好玩的,你且跟我來!”
我拉着水煙在京都最大的一處青樓門前停下,沒錯,這家妓館,就是叫青樓。
此時華燈初上,正是尋歡作樂的好時段,我站在大門口,瞅着人來人往的潮流,拔腿向裏走去。
剛擡步,感到誰正用力的拽着我,我扭頭一看,是水煙,遂向她投訴疑問的目光:這是作何?
水煙雪白的貝齒,用力咬着紅唇,重重搖頭。
我眉毛一挑,拂開她拽着我衣袍的玉手,回身大步踏向青樓。
水煙這孩子什麽都好,就是沒有墨竹她們膽子大,還是被這腐朽的禮教給殘害的。看來我還得好好鍛煉她才是。
水煙氣急的跺跺腳,無奈之下只好跟上我,見此,我偷偷一笑。
如此我們便就在青樓裏歇息了下來,一住就是五日,直到皇帝老兒下旨,讓我搬進賜給我的府邸,聽說這是命工匠沒日沒夜趕出來的,好在終是完工了。
聽此,我的小心肝一陣哆嗦,這可是要住人的,你竟給我是“趕”出來的!不用想就知道這肯定質量好不到哪裏去,指不定哪天睡得好好的,房頂就給砸下來了。一想到*後就要過着提心吊膽的生活,心裏愈發膽怯。
可惜這房子是皇帝賞的,拒絕不得。好在我這人好說話,将就一下就罷了。
就在我搬進新府邸的第二天,雲昭軒來了,乍一見他,倒是把我吓了一跳,算起來我也有七八日未見到他了。
聽說顧如華與他的親事定在一月後,剛好是年關,想必定日子的人,也是覺着會很熱鬧,才挑的那日子。
“聽說你之前一直住在……青樓?”沉默半響,他問我道。
是啊,我就是住在青樓。我無聊的用手扯着一旁的花朵,心裏默默說道。
“你一個女兒家,怎可去那裏?那個地方豈是你能去的!”他見我沉默不語,又出口責怪我。
我只是一片一片撕着手裏的花瓣。
“你若是無處可去,我的府邸你又不是未來過,大可以放心了住進來,何苦白白糟踐自己的名聲。”
他後來還說了些什麽,我不記得了。只是覺得,一向将禮教視為無物的人,如今說道起來,卻是一套一套的。心裏沒來由一股火氣。
直到我手裏的花都撕光光了,這才拍拍手,突然問了他一句:“你和顧如華的婚事,定了?”
不知他心中有愧還是不屑告訴我,反正他聽到我問他,沒有回答。不過想來,定是第二個可能了。至于第一個……說出來是要笑掉大牙的。
我瞅着他這個樣子,看來這事是真的,假不了了。雖說心裏早有準備,如今再經歷,當真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到底是我不死心,還想再問他一問,撞撞南牆。
“你并未抗旨!”我以為,或者是我希望,你可以抗旨,為了我。可是你終究沒有。
我頓了頓,不管他是如何糾結的表情,反問他:“說起來,你我相識已有三年多,時間不多,也不長,足夠你了解我了。以你的了解,我會是那種恪守禮教之人麽?住青樓怎的了?若是真心疼我,将我放在心上的人,又豈會在意‘名聲’這個空玩意兒!”
後面這句話,我一語雙關,果然見雲昭軒白了臉色。見此,我吸了口氣,繼續說道:“這會子嫌棄我住青樓有損聲譽了,早些時候人去哪裏了?在京都除了你這裏我可以落腳,我再無處可去。而你又有了美嬌娘,這段婚事,你并未拒絕。如今卻口口聲聲說要我去你那裏,我怎麽去?如何去?以何種身份去?”
說道此,一想起這幾日,每每在路上碰到那些将士,一個個兒的憐憫的目光,心中不覺一陣酸楚:“所有人都知曉,我同你之前早已郎情女願,可巧顧如華又對你情根深種,如今你們已有婚約在身,你且說說,我要是真去了,真是你心裏希望的!”
是!我阿九雖然沒什麽過人之處,也活得稀裏糊塗,但再小的麻雀,五髒六腑也都齊全。我有我自己的驕傲,有我自己的堅持,更有我自己的原則,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我心裏倒是清醒的很!
想到此處,整個人也有了底氣,對他朗聲說道:“算起來,你我也算不上什麽郎情女願,若真如此,昔日的誓言又算的了什麽!”
其實,我從不信誓言這虛無缥缈的東西。總覺得太假,太不可靠。要我卻相信什麽誓言,還不如給我一錠銀子,來的更實惠些。
如今這光景,我偏偏要将它提出來。讓你看看,說的時候,巧舌如簧,确實動聽,到真正履行的份兒,溜的比兔子還快。
說出來,不過是讓你心裏再堵一把。
想來怕是我這話說的太重了,雲昭軒竟久久沒有言語,整個神情僵硬。對上他茫然的眼神,我心中微微嘆氣,到底都舍不得罷。
可再舍不得,也要舍得!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也!
我欲轉身回房,擡起腳又放下,想了想,對他叮囑了一句:“婚禮盡量辦的熱鬧些吧!拜堂時吉服的吉服,就穿以前看好的那件……”
說到此,猛然覺得自己想的太多,管的太寬了。原本醞釀出來的一大段話,只壓成了一聲嘆息飄散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