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畫的手一頓,目光定格在筆下的宣紙上,蘇钰輕輕嘆息:“這是唯一的辦法。”
“可是皇上,紙是包不住火的,您能瞞得了紹姑娘一時,難道還能瞞得了她一世?今晚老奴在暗中已經瞧到了,紹姑娘對皇後娘娘是那麽姐妹情深,若是讓她知道疼愛自己的姐姐已經不在人世,而皇上非但沒有告訴她真相讓她去送姐姐最後一程,反而瞞着她,到那時,她會怎麽看待皇上呢?”
作畫的動作終于徹底停下來,蘇钰放下手中的狼毫,凝視着畫上那溫婉賢淑的女子,神情中是難以掩飾的哀傷:“你說的這一切朕都知曉,朕也很清楚,若是小眠知道真相,她定會恨朕,可眼下朕只能如此,小眠是那麽愛她的姐姐,若是她知道年兒已經,”
話語一頓,蘇钰深深嘆了口氣:“以她的性子,會做出什麽事來朕也不知道,再加上這些日子朕以保護她的緣由斷了她與外界的聯系,又封鎖了一切關于邵府與九天殿的消息,這些事情就如同系在一根繩上的鈴铛,牽一發而動全身,若是被她知道年兒已經不在人世,她必然會對朕以往所做的一切起疑心,朕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絕對不能!”
“可皇上為了打消紹姑娘的顧慮,讓別人假扮皇後娘娘去欺騙她,剛剛躲在簾後,看到紹姑娘對皇後娘娘的親情,就連老奴,都忍不住熱淚盈眶,甚是動容啊!”
“朕知道,可眼下,朕只能如此,能瞞一時是一時,等暗衛将邵氏與九天殿的餘黨一網打盡,把他們的情報全部挖出來,洗清小眠的嫌疑,朕便可以光明正大的與她成婚,到那時,朕再慢慢向她說明真相,朕相信,她會理解朕的。”
真的可以理解嗎?一家上下數百人口,盡皆死在皇上之手,如此血海深仇,當真那麽輕松就能釋然嗎?皇上啊,您為何要這麽自欺欺人啊!
望着蘇钰眸中的無助,張公公只能暗暗嘆了口氣,不再提及。
只要皇上開心,哪怕活在謊言之中,也是好的。
皇都之中一處繁華的客棧之中,風連一襲簡樸的月牙長袍,帶着鬥笠,坐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之中,自斟自飲。
距離他不遠的飯桌上,一群人正在談論着這幾日發生的事情。
其中一位青衣男子先說的:“哎,你們知不知道,前幾天有人去皇宮刺殺皇上?”
“刺殺皇上?”另一個黑衣人面露驚詫,“誰那麽大的膽子,居然敢刺殺皇上?不是你這都是聽誰說的啊?皇宮之中的事情你怎麽會知道?”
“我當然知道,”青衣男子得意一笑,“我有個表哥,就在皇宮中當差,是後宮中的侍衛,這些話都是他跟我說的,聽說當時皇上并沒有派兵捉拿他,而是呵退兵士,單獨跟他單打獨鬥來着。”
“什麽?皇上居然單獨跟他打了一架?那結果,誰贏了?”另外一個灰衣男子滿臉好奇,這心啊,完全被吊起來了。
“嗨,這還用說嗎?當然是皇上贏了啊!”
“錯!”豎起食指,青衣男子換上一個神秘的表情,壓低聲音湊近兩人,“這都是坊間的傳聞,不是真相,我跟你們說啊,我那個表哥告訴我,當時皇上已然處于下風,是皇上身邊的宦官張公公見勢不妙,喚來了将士們,想要把他抓起來。”
“那皇上呢?既然當初皇上要跟他單打獨鬥,肯定不會任由自己的士兵把那人抓起來吧。”
“唉,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且不說那人原本就是刺客,刺殺皇上本就是死罪,就算皇上有心保他,但他畢竟傷到了皇上,罪名已經落實,況且張公公,還有那麽多士兵看着呢,皇上也沒有辦法啊!”
“那後來呢?那個刺客可有被抓住?”
“關鍵就在這兒,就在那個刺客被抓住的一剎那,皇後娘娘居然來了,她哭着求皇上饒了那個刺客,許是皇上太過寵愛她,竟然答應了她,任由她把刺客帶走。”
“什麽?皇後娘娘……”
“噓~”一把捂住灰衣男子的嘴巴,青衣男子氣的瞪了他一眼,又四下看了一圈,見無人關注後,他這才稍稍放心,“你瘋了!這麽大聲,若是被有心人聽到了,我們當衆議論皇室秘密,可是殺頭的死罪啊!”
“哦,對不起對不起,我一時疏忽,抱歉抱歉。”不好意思的連連致歉,灰衣男子又看了一眼周圍,确實無人注意。
“哎,那後來呢?皇後娘娘跟那個刺客怎麽樣了?”
“後來啊……”
“行了,皇室的秘密我們老百姓還是不要妄加評論的好,”打斷青衣男子的話,一直沒有開口的黑衣男子一口喝掉杯中的酒,“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其餘兩人皆面面相觑,也不再說話,迅速拿起各自的東西離開了客棧。
待到他們離開後,風連放下了手中的酒盞,擡手往下拉了拉鬥笠,也起身走掉了。
想不到皇宮中的秘密都流傳到了市井之中,看來他上次都動靜鬧得實在太大。
不過他雖未能殺了蘇钰,但也不是沒有收獲。對戰之前,他從蘇钰的話語中聽出來,九天殿的事情似乎并非由他主使,蘇钰身為一國之君,又太過自負,若是他做過的事情,定然不會推脫,可若這事當真不是他主使的,那到底還有誰,想要鏟除他們九天殿?
風連似乎走進了一片迷霧中,真相就在眼前,卻被籠罩在迷霧之中,始終看不真切,現下只缺少一陣風,吹散了迷霧,那真相就直接呈現在面前了。
“對了!”靈光一閃,風連突然想起來了,屠他九天殿的直接行動者是若音宗!
正如他之前所言,若音宗沒有那麽大的膽子能夠直接除掉他們九天殿,除非有人授意,既然那人不太可能是蘇钰,那麽究竟是誰,去找若音宗主一問便知。
打定了主意,風連不再猶豫,起身趕往若音宗。
而此時的若音宗主雲水,卻被宮中傳出的消息驚到了。
“什麽?你說紹以年她,她死了?你沒有騙我?”
“回宗主的話,屬下所言句句屬實,不敢欺瞞宗主。”
“死了,居然死了?”震驚的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雲水詫異的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什麽時候?怎麽死的?”
“回宗主,就在昨日,在她救出了九天殿少主之後,便在當天夜裏懸梁自盡了。”
“九天殿少主?風連?為何要救他?”
“回宗主,風連趁着夜晚去刺殺皇上,被宮中的侍衛團團圍住,關鍵時刻皇後娘娘及時趕到,懇求皇上放了風連,待她帶走風連後,她便懸梁自盡了。”
“居然還有這樣的事!”斂去眸中的惋惜,雲水輕輕揮手,“我知道了,記住,此事不可宣揚,告訴弟子們,誰都不許多嘴,若是被本宗主聽到一絲風言風語,絕不輕饒!”
“是,屬下遵命。”
“你先下去吧。”
弟子離開後,雲水連續做了幾個深呼吸,她始終很難相信紹以年已逝的真相。
“紹以年,你曾經跟我說過,就算是為了紹以眠,你也不會尋死的,可為何如今卻是這樣的結果,這到底是為了什麽!”
對了,風連!
“是不是風連對你說了什麽,才使你……”
靈光一閃,雲水頓時恍然:“肯定是因為他,我就知道,你看似平靜的表面下,埋藏了太多的心事。是不是我做錯了,若不是我讓你去救他,若他那天就死在那場大火裏,今日的你,是不是就是另一個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