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第二十二朵雪花(三)
有一件了了一直很在意的事情。
這個國家的掌控者們, 除了號稱“超愛女人”,所以情人多到裝滿一個海島的伍德洛外,包括國王在內, 他們都沒有結婚, 哈裏森的母親迄今身份不明, 大公們身邊也幾乎沒有異性陪伴,更沒有後代誕生。
是巧合嗎?
但其它的王室貴族卻沒有這種習性, 私生活混亂到無法用言語形容,有些時候甚至超越了物種,比如某位男伯爵便鐘愛雄性獸人, 且更喜歡獸形——諸如此類的變态比比皆是, 于是就顯得大公們愈發的“潔身自好”。
修大公本來也是如此,這人眼裏心裏都只有知識,結合支配能力總是可以搗鼓出一些匪夷所思的科技, 但他居然被女人給閹了,恐怕并不如表面上冰清玉潔吧?
“冕下!這裏是大公的實驗室,沒有大公允許是不能随意進入的!”
了了逛到了與圖書館相鄰的獨立實驗樓, 想進去卻被守門的男騎攔住,不必她開口, 随行的兩名騎士已經将他們架開,讓了了暢通無阻。
修的實驗樓裏什麽器材都有,在這個存在非自然力量的世界, 很多儀器了了都沒有見過, 部分她見過的, 使用方法也有所不同。
長形實驗臺上擺放着一組透明器材, 器材上每隔一段距離都有一支存放着不同顏色液體的量筒,這些量筒被一種很奇怪的細長軟管連接在一起, 旁邊的移液管架上還有沒來得及清理的某種粘稠物。
了了用寒氣觸碰了下那造型古怪的細長軟管,發現它的材質非常非常軟,觸碰起來像水面一樣,卻又保持着驚人的堅韌度,這軟管似乎能起到融合的作用,正在不停吸取着量筒中的各色液體,将它們混合交融,然後聚集到軟管頂部的圓形密封容器中。
修是個外表看起來光風霁月,實際上卻很有惡趣味的人,第一次見到他,他便開玩笑般将封存着不同生物的卡牌融合到一起,然後創造出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兒。如果不是打不過格蘭特跟伍德洛,修很可能也想将這兩人融合,總之是個很惡劣的人,如果只憑外表來判斷,很容易上當受騙。
因為是卡牌能力支配者,與實驗室配套的資料室內并沒有存放紙質資料,而是存放着卡牌。
了了抽出一張,卡牌上是一摞厚厚的檢測報告,她打開卡牌将這一摞資料快速看了一遍,發現是些針對同種族不同類型的生命體的檢測信息,從最基礎的身高體重到血液基因無一遺漏。
資料室盡頭有一扇緊閉的門扉,想要進入需要權限,了了當然沒有,但她有神聖之劍。
理論上來講,大公們異于常人的強大力量來自于神聖之劍,雖然各自稱號不同,但本質上是同源,事實證明了了猜測的是對的,她将神聖之劍刺入原本的卡牌入口時,門扉一開,後面居然不是房間,而是一個電梯。
電梯只有往下的選項,了了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等電梯門打開,她跨出一步,才明白這裏大概是修的收藏室。
放眼望去,盡是大大小小的透明容器,容器裏裝滿營養液,放置容器的臺子上則都貼着一張空白卡片,但讓了了微微皺了下眉的,是容器裏的“生物”。
……應該是生物吧,但不是屬于這個世界的物種,因為它們……五花八門,無比奇怪。
比如背上不是翅膀而是觸手的巨型精靈,雙手雙足反過來的狼人,長了三個腦袋六只手臂但腰部以下什麽都沒有的不知道什麽玩意兒……目前為止了了見過最正常的是一個露出本相的吸血鬼,但這也只是相比較其它生物而言,因為這個吸血鬼,它渾身上下完好無損,并沒有多出什麽東西,也沒有哪個部位扭曲變形,除了……它沒有嘴。
這些生物有的閉着眼睛,有的睜着眼睛,它們安靜地不可思議,像泡在羊水中的胎兒,對外界沒有任何反應。
它們是修使用支配能力創造融合後所誕生的新生物,在稱為新生物前曾是什麽,只有修知道。
除了大廳裏這些裝着新生物的容器外,往裏走還有一些獨立的小房間,房間都是透明的,從外面就能看見裏頭的容器與新生物。
由于某些新生物的特殊,它們所待的容器形狀也和大廳內的圓柱形不盡相同,有一些房間是空着的,門口沒有貼卡牌,裏面的容器也沒有盛放營養液,應該是一直閑置着,沒有放入新生物。
只有盡頭的一個房間,了了從外面看見裏頭的容器不知為何碎了一地,營養液還在地上流淌,而門上殘留着一點卡牌的痕跡,似乎是某個新生物大鬧過一番。
她推開門,才發現裏面對外不可視,也就是說,所有容器裏的生物,都無法看見外面,透明的容器也好牆壁也好,只能外面的人用來觀察它們。
別的房間都空空蕩蕩,這個房間除了碎裂的容器外,居然還有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以及一個衣櫃。
拉開衣櫃,裏面挂着滿滿當當的長裙,做工都很精致,甚至還有配套的束腰。
不過,裙子少了一條,束腰多出一件。
衣櫃裏貼心到連內衣和襪子都搭配的很齊全,卻惟獨沒有鞋,是生活在這個房間裏的“人”不用穿呢,還是不被允許穿?
了了沒有深究,随着她往外走的腳步,房間裏的一切逐漸被凍結,她想了想,寒氣又開始向周圍的幾個房間蔓延,黑色的寒冰遮掩所有,她打了個響指,一縷冰藍色的火苗忽地亮起,眨眼間便将黑冰燒得幹幹淨淨,連一絲灰燼都沒有留下。
等她回到實驗室,西斯大公也推門而入,他看見了了略顯驚訝,随後解釋道:“紮克利去追蹤犯人的下落了,我過來修的實驗樓看看有沒有什麽線索。”說完又問,“将你得知的全都告訴我吧。”
語氣肯定而非請求,能夠支配語言的正義大公一字千金,但了了只是冷眼看他:“我是你的部下嗎?”
西斯輕聲一笑,“還以為你會脫口而出呢。”
支配能力有個人盡皆知的特點,再強大的能力,都無法支配比自己更強的人,極端克制的情況少之又少,西斯的言靈能力,頂多能在同僚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起效個十幾秒,再多就沒有了,但對付比他能力弱的人,幾乎是毀滅性的恐怖。
沒能得到了了的幫助,西斯在實驗樓最終無功而返,畢竟真正與修的重傷有關的東西已經被了了銷毀,現在除非修醒來,不然誰也別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
了了覺得修還是繼續昏迷會比較好,醒來要面對的太多,不如當個活死人,反正他那一肚子的液體也不敢晃蕩,萬一從哪個出口漏出來點兒可就完了。
“你去哪兒?”
見了了往外走,西斯問道。
了了根本不理他,眨眼便消失了蹤跡,西斯想了想,召喚了一名風系騎士,令他跟上去,注意斯卡蒂大公的一舉一動,但是最好不要被她發現。
主城中對于犯人的搜捕依舊如火如荼的進行着,誰人不想一步登天,只要能提供犯人的線索就能拿到一大筆賞金,有這麽多錢誰還要苦哈哈的每天打工?因此到處都能看見手拿木棍鐵鍁的平民,以及僞裝成平民同樣想賺錢的反叛者們。
犯人就算暫時逃脫法網,但她們總要吃喝,受了傷也需要治療,因此軍隊在每個路口都設了卡點,所有經過的人都得嚴加盤查,沒有身份證明的通通抓走,寧可抓錯絕不放過。
但他們做夢也想不到,犯人們雖然要吃喝也需要治療,卻完全不用以身涉嫌,這麽地說吧,按照目前這情況,只要不被找到,犯人們大概能在原地住個五六年都不帶缺物資的。
誰讓她們之中有個随身空間支配者呢?可支配的空間面積有一萬平方公裏,相當于東大陸的一個中型城市,可想而知裏頭能存多少物資,而且衣食住行樣樣齊全,根本不需要進入城區和人打交道。
昨天夜裏所選擇的地方并不算特別隐蔽,只用來暫時歇腳,早上醒來後她們便轉移了陣地,主城人口多不假,但占地面積也廣,有很大一部分是無人居住的自然區,只要不走大路,盡量避開行人,基本就不會被人追上。
“相信我的判斷。”身為隊長的紅衣女人自信地說,“就憑借我的第六感,已經躲開過多少次大禍了?要不是我,大家早死在密非角城了。”
大反叛者赫爾曼公開招兵買馬,全世界有頭有臉的反叛者都想要去投奔,惟獨她們小隊沒有。後來密非角城戰役打響,反叛者們全軍覆沒,她們還趁機發了一波大公難財,比起葬送了性命的蠢貨們,黃昏小隊不僅全須全尾的活下來了,還滿載而歸,你說氣不氣?
“說起來,你為什麽那麽确定赫爾曼不值得投靠呢?”花紋女問出了大家一直以來都很好奇,但因為突發狀況又沒來得及問的事情。
現在一切塵埃落定,總算是能把心裏的疑問說出來了。
“喬,這還用問嗎?”藍頭發的女人正把整個車廂收到水空間裏去,好整以暇地說,“去投奔大反叛者,就意味着咱們小隊得聽從別人的吩咐做事,說不定還要為了赫爾曼的解放事業奮鬥奉獻和犧牲,你看我們隊長,是會做那種偉大事情的英雌人物嗎?”
“威爾弗說得對啊,我也是這麽認為的。”個子最小的黑發女人笑個不停,“讓咱們隊長被男人指揮,她會氣死的。”
貝魯卡忍不住捂嘴偷笑,這也是她在離開大公莊園後最沒有包袱的笑容,被隊員們一起擠兌調侃的隊長氣不打一處來:“你們這是對我的诋毀,用你們的大腦想一想好不好,去投奔赫爾曼的隊伍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就算女性反叛者只是少數,那也不至于全都默默無聞吧?誰知道她們是活着還是死了。”
黃昏小隊才成立一年,人員組成又較為複雜,對這個世界的了解并不算深,正打算再說些什麽時,笑得眼眸彎彎的喬忽地警戒起來,她握緊拳頭壓低身形,擺出猛獸進攻前的姿勢:“是誰?!”
一道含笑聲音響起:“背後說人壞話,恐怕不是什麽好習慣吧。”
随着這話音,足有兩米身高的男人從暗處走出,紅色的長發被風吹起一绺,面上表情氣定神閑,宛如在話家常。
能靠這麽近才被感官最為敏銳的喬察覺……不對,或許連“被察覺”都是男人故意釋放出的信息,他什麽時候來的,又聽到了多少?
“真是百聞不如一見,久仰大名,原本還以為,我們能見面的更早。”
貝魯卡在看見對方身上披風時便臉色慘白,尤其那華麗的金色肩章,她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低聲提醒夥伴:“小心點,他不是普通追兵,是大公。”
喬擋在了最前面,紮克利伸手撓了撓臉頰,狀似苦惱:“喂喂喂,沒必要這麽緊張吧,我又不一定會對你們做什麽。”
他越是态度和緩,小隊越是警惕,因為修也和這位大公一樣,是個看起來聖潔幹淨,結果卻惡毒無比的家夥,他們披着人皮,擁有高貴的身份,并不代表他們真的有什麽高尚的品質。相反地,完美的外貌與地位,恰恰是遮掩肮髒靈魂的遮羞布。
紮克利一直很關注這支小隊,一年前她們異軍突起,他便令人暗中追蹤,雖然黃昏小隊沒有做什麽震驚世界的大事,可她們所經歷的每一個事件,加入的每一個同伴,紮克利都了如指掌。
原本以為在這群人裏面可能會有希望之星誕生,沒想到國王陛下卻傳來消息說,新大公就是希望之星。
本來一切計劃的很完美,誰知道伍德洛那個沒出息的家夥,居然被斯卡蒂擺了一道,平白葬送了這潑天的富貴。
可見伍德洛天生命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