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陽微熹,清風徐徐。
雖說微風和熙,春光融融,但曼陀只覺百無聊賴,無所事事的趴在桌子上,有一搭沒一搭的敲着桌面。
忽得想起什麽,曼陀直起身子。
自從宇文護那晚走後,她就再也沒見過他,心裏頭有點異動,說不清是什麽。
怎的說也是多活一世的人了,可就是不明白。
心動的話,也不像阿……
曼陀又彎下肩來,托腮想着。
“二姐。”伽羅面帶喜色走了進來。
“伽羅?”曼陀直起身子,擡頭看向伽羅。
“二姐,我和你說件事。”伽羅坐到曼陀旁邊的凳子上,湊到曼陀跟前,略帶神秘的說道。
“嗯?”曼陀挑眉,也順勢把耳朵湊過去。
“二姐,阿邕要去同州建功立業,他來找我道別。”
“嗯。”然後?
“嗯,就是,阿邕他親我了。”伽羅快速的說道,然後一臉嚴肅狀,等着曼陀的反應。
“嗯?”曼陀以為自己聽錯了,見伽羅一臉正色點頭,仿佛在确認什麽重大事件似的,曼陀噗呲一聲掩袖笑了。
“二姐,你別笑,我是認真的!”伽羅拉住笑彎了腰的曼陀,不禁急聲道。
“那,伽羅可是心動了?”曼陀倒是不笑了,抛了一個問題給伽羅,說着順手倒了杯茶遞給伽羅。
“我,不知道。”伽羅接過茶杯,聞言,把茶杯捧在手心裏,磨搓着,喃喃道。
“伽羅知道什麽是心動嗎?”曼陀也給自己倒了杯茶,問道。
“二姐知道嗎?”伽羅搖搖頭,問道。
“心動……”曼陀聞言,先是想到了那張讓她又驚又吓,棱角分明的臉,自己也愣了愣,後知後覺甩甩頭,把這個不實際的想法給抛了出去。
“二姐也不太清楚呢。”曼陀對沒注意剛剛那一幕的伽羅說道。
“這樣啊……”伽羅見曼陀也攤手無奈,只能默默了了這個問題。
“二姐,那我走了。”伽羅把手中的茶一飲而盡,對曼陀說道。
“嗯。”曼陀心不在焉,聞言應道。
到底是不是心動呢?可她怎麽會對宇文護心動?!曼陀怎麽也想不明白。
當天夜裏,府裏就來了客人,算是曼陀上輩子的熟人了,是李昞父子。
聽說是伽羅出門的時候遇上的,剛好李昞和李澄就是來獨孤府做客的,就順路和伽羅一道過來了。
華燈初上的時候,宴席就要開始了,曼陀卻以稱病推了沒去。
她現在雖然對李昞父子沒什麽感想,但也不是很想與他們見面。
宴席什麽時候散的,曼陀大概是知道的。合上手中的竹簡,本打算洗漱入睡,卻不想秋詞進來說,
“姑娘,奶娘來了,來外間侯着呢。”
曼陀大致也知道奶娘來有什麽事,不想再聽她那挑撥離間的話了。
不論那是不是真心為她好的。
“秋詞,就說我睡下了,請奶娘回去吧。”曼陀揉揉額角,對秋詞說道。
秋詞聞言,俯了俯身,退出房間後将門帶上。
奶娘聽了秋詞的回複,望了望裏間,見燈還沒滅,知道是曼陀不想見她,不明所以,只得應聲退下。
屋內。
曼陀随意洗漱了一下,滅了燭火,躺在床榻上,睜着眼看床幔。
“奶娘,我知道全府上下只有你對我最好,可請你不要再動搖我對堅哥哥的決心了,我知道,他是比不上宇文家的皇親國戚們,可只要我和他齊心協力,亂世之中,又有誰說得準呢!”
“更何況,他是真心實意對我的!”
曼陀很清楚的記得這段話,她是有過要和楊堅一起過苦日子的想法的。
上輩子的時候,她最初,更多的只是想找一個可以關心她的人,然後共度餘生的。
只是她身為庶女,從小到大的經歷讓她對身外之物分外看重,她又生怕自己嫁給一個無權無勢無財之人。
意志不夠堅定的她,被奶娘幾句話就給迷了心智,這才有後來的事情。
或許她上輩子在隴西過得并非舒心,但她并不後悔當初的做法,只是再來一次,她卻不會再這樣做了。
但,又想到楊堅,曼陀眨了眨眼,她本意是想撮合他和伽羅的,可看阿爹的意思,過幾日就要納彩禮了,她該怎麽做呢……
迷迷糊糊帶着心事睡過去的曼陀,自然不知道後半夜發生了什麽。
宇文護今日和獨孤般若定下了盟約,夜間,不知出于何種心态的他,又潛入了曼陀的房間。
籠月小築。
“獨孤般若,你當真要嫁給宇文毓?”宇文護問對面坐着的獨孤般若道。
“是。不過我會幫你登上帝位的。”般若擡眸對上宇文護的目光。
宇文護偏開般若的眸光,把玩着手中的白玉茶杯,後又用手指在案上扣了扣,說道,
“好,既如此,不日我便送上賀禮。”
般若聞言,詫異的看向他。
宇文護什麽時候這麽好說話了?!
“一個條件。”宇文護主動給般若解惑。
“是什麽?”般若問。
“獨孤曼陀。”宇文護把茶杯穩當的定放在案上,起身,推開小築的房門,回頭對獨孤般若說道,話音未消,便帶上在外侯着的哥舒離開了。
“曼陀……”般若輕喃道。
這兩人之間怎麽會有交集?般若倒是想不明白了。
宇文護抽離回憶,站在曼陀床榻前,注視着榻上卧着的人,久久才嘆息離去。
院中風拂枝頭,枝梢團花随風搖曳,紛紛揚揚灑了一地,與清冷的月輝相照映,彰顯着夜的寧靜。
———–
“納彩禮?!”伽羅搖着夏歌的肩膀,失聲喊道。
“姑,姑娘,是奴婢親耳聽到老爺說的。”夏歌被搖得說話都不利索了。
“阿爹怎麽會想讓我嫁給李澄呢?”伽羅放開夏歌,在屋中繞圈渡步,百思不得其解。
“姑娘,還有……”夏歌弱弱出聲。
“還有什麽?”伽羅聞言追問道。
“還有,還有就是,李世子是和楊世子同一天納的彩禮。”夏歌在伽羅的眼神下,吞吞吐吐說完了整句話。
“楊堅?!二姐還不定願意嫁他呢,走,我們找二姐去。”伽羅一下蹿出了老遠,夏歌只能默默小跑跟上。
伽羅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越發覺得楊堅不錯,只是配自家二姐的話……她總覺得兩人之間少了點什麽。
嗯……大概就是所謂的“兩情相悅”?
“二姐。”伽羅一路跑進來。
“瞧你,跑那麽急做什麽?”曼陀給伽羅拍拍背順氣,然後給伽羅倒了一杯茶。
“二姐,楊堅過幾日就要納彩禮了!!咳咳……”伽羅一說完就灌了自己一大口茶,嗆得不行。
曼陀繼續給她順氣,“我知道的。”
“二姐知道,那二姐想嫁給楊堅嗎?”伽羅聞言看向曼陀,“二姐喜歡楊堅?”
“在伽羅眼裏,楊堅是個怎樣的人?”曼陀反問。
“雖然他剛來長安城的時候,我很讨厭他,但是,後來相處,我發現楊堅還是一個挺好的人。”伽羅像是想起了什麽,眼神一亮。
曼陀聞言,臉色變了變,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內心的湧動。
“其實,二姐覺得,你和楊堅更像天造地設的一對。”曼陀實在是憋不住,把話說了出來。
雖說這是實話,但是這個年齡的伽羅卻不這麽想。
“二姐,你瞎說什麽呢……不對,是……”伽羅一下跳起來,話一出口,伽羅又覺得不對,補充道,
“二姐,你怎麽能這麽對楊堅呢?”
我怎麽對他了?!我這可是幫他少走了彎路,加快了他抱媳婦的速度呢!!曼陀和伽羅想同一件事,卻是往兩個方向各自偏跑。
為楊堅抄這些本不需她來抄的心,曼陀表示,
“弄得好像我欠他一樣……不對,我好像還真的欠他。”曼陀正想反駁些什麽,突然想起上輩子的确挺對不住楊堅的,默默又加了一句。
“……”聽不清二姐說什麽……
伽羅捧着臉,手腕抵着桌面,巴眨巴眨眼睛。
“來,二姐跟你說件事。”曼陀一把勾過伽羅,故作神秘狀的說道。
“嗯?”伽羅自覺把頭湊過去。
“二姐對楊堅怎麽看,二姐自己知道,但是,楊堅是怎麽想的,咱兩可都不知道呢。”曼陀攤手。
“不然,我幫二姐去問?”伽羅如是想着說道。
“不用,一起去。”曼陀輕抿了一口茶水,緩緩說道。
“一起去問?”伽羅摸不着頭腦,愣愣問道。
曼陀聞言,險些嗆到,幸得是小口的抿茶。
“到了你就知道了。”曼陀轉過頭看伽羅,對她說道,也不多做解釋。
“走吧。”曼陀起身。
“嗯?去哪裏?”伽羅也随着起身,然後問道。
“找楊堅啊。”曼陀背着光,說道。
郊外。
“曼陀,你約我出來是有什麽事嗎?”楊堅渡步着,回身見到曼陀,說道。
“你就沒看到我嗎?!”伽羅憤憤道。
“伽羅也來了。”楊堅默默補上一句,然後轉對曼陀說道,
“曼陀,你看這春風如醉,我帶你去打打獵……”
“打獵!好啊。”伽羅聽到打獵二字,一把拉住楊堅的手臂,使力晃了晃,興奮得不能自已。
“我,……”楊堅正想說,他邀請的是曼陀,話未出口,就被伽羅一把拉上一匹馬。
“我二姐不喜歡打獵的。”伽羅自己上了另一匹馬,對楊堅說道。然後一拍楊堅騎着的馬,那馬便跑了起來。
“獨孤伽羅!”楊堅拉住馬缰,喊到。
“伽羅,玩得開心再回來,記得注意安全啊!”曼陀掩袖擋了擋後塵,待塵埃散了,才沖着遠去的兩人喊道。
“知道了二姐。”伽羅的聲音在林風中消散,曼陀聞言也算是放了心。
見風景不錯,曼陀也打算走走散心,卻被突如其來的一人拉上了馬,不由得驚呼。
“我帶你。”宇文護俯在曼陀耳邊說道。
“我不去,放我下來!!”曼陀緊緊的抓住宇文護的手臂,雖說伽羅和般若都善騎術,但她不是,她終日在學習琴棋書畫,甚少騎馬的。
可以說,算是半個不會騎馬的了。
“別怕,有我。”宇文護拍拍曼陀緊繃的手,然後一手攬住曼陀的腰,另一手一拉缰繩,連人帶馬駛出一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