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慶功宴是在露天的練武場上舉辦的, 篝火四起,本是一番熱鬧的場面,但是卻在明勁光這一聲質問下,所有人都噤了聲。
風雪的呼嘯在衆人的耳邊怒號, 正跪在地上的沈謬也跟着沉默了。
誰都不知道明勁光到底是什麽意思。
主要是明勁光的态度轉變太大了, 在大家的眼裏, 都以為這沈謬已經快成了明家的內定女婿了。
先前明勁光對沈謬那樣的“特殊對待”, 那明勁光先才的話,确實讓衆人大跌眼鏡了。
沈謬跪在地面上, 脖頸上的青筋暴起,他剛想要張口說話。
便馬上被明勁光打斷了。
高座之上的明勁光突然站了起來,看着沈謬道:“小子, 既然你膽子那麽大,不知道你還有沒有膽跟我比試一下?”
明勁光微微勾起唇角,他看着沈謬猛然擡頭,眼裏的震驚之意明顯。
他繼續說道:“如果你今天勝了我,那本将軍就同意你去求娶我孫女,至于我孫女同不同意,那你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但是!”明勁光突然提高了音量, “這前提是你要能勝我。”
沈謬看着明勁光,他确實沒想到明勁光突然來了這麽一出,不過他話都這麽說了, 沈謬也就是點點頭應下了。
說實話, 跟明勁光對打, 沈謬是沒什麽十足的把握的。
明勁光是老将,他早就研究出了一套屬于他自己的打法。
沈謬先不說什麽研究自己的打法了,他先前都沒規範整體地打過基本功, 全是靠自己瞎琢磨出來的。
沒等沈謬再多想,明勁光卻直接從座位旁邊的刀架上拿起了一把大刀,直直地朝沈謬這邊揮舞過來。
先前在漢口的知州府時,沈謬就跟明勁光過過幾招,他知道明勁光的優勢就是在于這力道和迅猛之勢。
所以跟他硬碰硬是不行的,在明勁光第一次對沈謬采取攻勢之時,沈謬避開了。
不能硬碰硬,那就只能從別的方向下手。
沈謬手裏沒有大刀,剛開始只能一直閃避着明勁光的攻擊。
有站在武器架旁邊的将士見狀,趕忙給沈謬這邊扔了一把刀。
沈謬側身伸手去探那把刀,沒想到明勁光卻揮起他的刀,把将士扔過來的那把刀給打掉在了地上。
沈謬皺了皺眉,默不作聲。
他依舊閃躲着。
如果他一直沒一把兵器的話,是展開不了攻勢的,這樣下來,想贏明勁光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明勁光看着沈謬一直在閃避着,開口笑道:“在戰場之上,武器是最為重要的,如果連武器都沒準備好,你還是早點抹了脖子為好,免得去戰場丢人。”
“刀都拿不穩,不去回去繡花,別說是戰場上的男人。”
“戰場上可沒有哪個敵人會等你回去取刀。”
“你必須以最快的速度應對戰鬥。”
“……”
明勁光在一點一點教他。
教他戰場上那些殘酷的事實,教他如何去應對。
沈謬恍惚了一下,反應了過來。
他得有刀。
但先前将士們遞給他的那把刀,已經被明勁光給踢下了練武臺,那把刀是不可能了。
那現在這場上唯一的一把刀——就是明勁光手裏的這把了。
篝火的火焰微微顫動,沈謬眯起眼,欺身直朝明勁光沖去,這次他不再閃躲,直接伸手朝明勁光的手腕處拍去。
手腕處突然被大力猛地一拍,明勁光拿刀的手瞬間酥麻掉,刀柄直接從他的掌心間滑落出去。
還未等刀落地,沈謬直接伸手接住那把刀。
現在,這刀,到了他的手上。
明勁光站定,眯眼看着沈謬。
不經意間,他低頭笑了一下。
沈謬,确實悟性很高。
這下子連明勁光自己都沒想到。
趁着明勁光恍惚愣神的這一下,沈謬趕緊欺身上前,一個刀花一甩,刀尖直觸明勁光的脖頸。
不過明勁光多年征戰,他趕緊退步,但是這刀鋒還是擦到了他的下巴處。
刀花甩完,沈謬就把這刀給扔了。
明勁光瞪眼看着沈謬的這番動作,突然間,他笑了。
他看着沈謬,開口說道:“你去吧,回府找歌歌去吧。”
沈謬沒有動,幹冷的冬風将二人的發尾吹亂。
明勁光走進沈謬,他看着比他還要略高半個頭的少年,突然回想到了自己的少年之時。
亦是這般意氣風發,但就是缺了點沈謬這樣的細膩之心。
先才那番,沈謬雖然沒有将明勁光打倒,但是明勁光知道,那個刀花,沈謬是收了力道的。
不僅如此,他還趕緊将刀給扔了。
眼疾手快,整個動作行雲流水。
這樣一來,沒幾個人能看清楚先才發生了什麽。
也算是給明勁光留足了面子。
先前沈謬去隴南也是,他所做的每一步都給自己留了後手。
西北不缺勇猛之人,不缺英勇的将士們。
但是這種總領大局,又心細如發的将軍,西北絕無二人能夠跟沈謬睥睨。
明勁光看着站得筆直的沈謬,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小子,既然入了我明府,那就要接替我明府的重擔。”
周圍正噤聲朝這邊看熱鬧的将士們,看到這一幕,也都明白了過來,紛紛開始歡呼鼓舞着。
氣氛瞬間變得熱鬧了起來,這次,明顯是明勁光真的同意沈謬了。
吵鬧聲愈演愈烈,明勁光湊近了些,二人的眼神交接。
“歌歌我是交給你了,如果我發現歌歌哪裏少根頭發了,你就給我等着。”
篝火的火光映襯着人眼睛有些微光,沈謬看着明勁光鬓角的白絲,微微笑着點頭。
明勁光把放在沈謬肩膀上的手收回,淡淡地說了一句:
“西北——也交給你了。”
————
明月居今日這個時候,竟然還出奇的亮着燈燭。
往日裏這個時候,秋月、春花她們早早地就熄了燈,明裳歌身子不好,自然也歇的早。
主屋內,煙霧缭繞,秋月給明裳歌擦着身子,浴桶裏的水汽向這屋內四散開來。
秋月:“小姐今日怎地想泡個花瓣浴了?”
明裳歌笑了笑:“再不往身上熏熏香,都快馊掉了。”
先前在床上躺了那麽久,一直也沒能方便擦拭身子,這大病初愈之後,也沒有好好地泡個早,要泡也是泡藥浴,先前明裳歌不覺得。
今天見着沈謬了,明裳歌才反應過來,自己這身上都是一身的藥味。
那沈謬竟然……也沒跟她講。
想到這裏,明裳歌就有些赧然。
這花瓣浴也泡了快半個時辰了,秋月見明裳歌的手指尖都泡得起了皺,便開口提醒道:“小姐,咱們出去吧,再泡這身上就要泡發了。”
秋月這後半句說的有些打趣,明裳歌突然打一個冷戰,這才反應過來,水已經有些涼了。
明裳歌猶豫了一下,她擡手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
……還是有一點淡淡的藥味。
明裳歌轉身看着秋月,眼巴巴地說着:“好秋月,你再提一桶熱水來吧,我還想再泡會兒。”
秋月看着明裳歌一臉祈求的模樣,以為她只是一時不想起來受涼,想着這多泡會兒多排排汗也是好的,便也就點頭答應了。
明裳歌看着秋月提着桶出了門,便拿了一條大毛巾,将自己簡單裹了一下,擡腳出了浴桶。
先前她沒好意思說,其實她還想多放一些花瓣的。
這身上的藥味太重,那麽點花瓣能不能掩蓋住身上的藥味都不說,更別說還想把身上熏香一點了。
裝花瓣的籃子在櫥櫃上面,明裳歌一只手捂住毛巾,一只手墊腳去夠了夠,但卻沒夠到。
明裳歌蹦了蹦,也夠不着。
她有些微惱了。
周圍就秋月先前坐在她浴桶旁,給她搓澡的一個小木凳,明裳歌,沒猶豫,直接把那個小木凳給搬了過來。
明裳歌本來穿了一雙小布鞋,眼前要站上凳子,穿着鞋不太好,畢竟這凳子是等會秋月要坐的。
剛剛還泡在熱水裏的小腳丫,此時乍然踩上冰涼的小木凳上,一時間明裳歌感覺腳底有點刺痛。
她左腳踩在右腳腳背上,這才緩和了一點。
明裳歌剛要伸手去探櫥櫃上的籃子,但身後卻突然伸出了一只手,從她的頭頂掠過,然後将那個籃子給拿了下來。
“???”
“!!!”
明裳歌猛地回頭,鼻尖擦碰到了涼意。
此刻,她感覺她的大腦有些混亂。
連喊都沒來得及喊出來。
“是要拿這個嗎?我幫你拿下來好了。”熟悉的聲音在明裳歌的耳畔響起,但此刻這道聲音卻猶如有人在她耳邊吹擂打鼓一般。
震得她耳朵生疼。
是拿東西的問題嗎??!
明裳歌雙手緊緊地捂住胸口的毛巾,一字一頓地咬牙切齒道:“沈、謬,你覺得我需要你幫我拿嗎?”
沈謬點了點頭,順手把那裝着花瓣的籃子隔在了旁邊的小木桌上,但此刻,二人的距離并未縮減半分。
“我看你挺需要的,剛瞧着你跳半天都沒夠着。”
“???”
“!!!”
剛剛。
瞧着你。
跳半天沒夠着。
意思是他早就看到了?
明裳歌覺得她現在的世界有些開始崩塌了,她慢慢地擡頭,看向沈謬:“你還看到什麽了?你要是還看到什麽其他的了,就自己去挖眼睛。”
“……”沈謬瞧着明裳歌現在這種一臉羞赧,卻又在假意強裝鎮定的模樣,竟然覺得有些好笑。
他笑着搖了搖頭:“我剛進來就瞧着你已經裹得好好的了。”
這他倒是說的是實話。
原本沈謬瞧着時間,以為明月居已經熄了燈,都歇下了。
但誰知他走進後,卻看到這邊主屋竟然還亮着燈。
一開始他是有些欣喜的。
只是這欣喜有些過了頭,竟然就直愣愣地沖了進來。
沈謬剛進來就注意到了,這整個屋內都是煙氣蓬蓬,不用想,這裏面肯定是有人在泡澡。
跟他的直覺不錯,他微微偏頭環顧了一下,就透過屏風的縫隙間,看到了裹着毛巾正在蹦跶的明裳歌。
他本欲直接跟着退出去的,只是他又跟着聽到了屏風後有板凳挪動的聲音,聯想先前明裳歌還在蹦跶,他直接想也沒想,沖了進去。
結果,卻看到了明裳歌在凳子上沒站穩,這腳都沒落穩。
沈謬下意識就想前走去,想扶住明裳歌。
只是等這一切動作都結束了之後,沈謬才反應過來。
明裳歌只是想要取櫥櫃上的籃子……
沒辦法,人都已經進來了,沈謬一時間也沒好意思再跟着出去了。
不然,如果他跟着就落荒而逃的話,還真倒顯得他是“故意”的了……
沈謬依舊面不改色地說道:“你那麽緊張幹嘛?”
他微微偏了偏頭,沒有直視明裳歌的眼睛:“你爺爺剛才在慶功宴上,已經同意了我們倆的婚事。”
“什麽?”明裳歌看着沈謬的脖頸,他的喉結明顯,猶如刀刻一般,跟着明裳歌的問話聲起,男人的喉結上下滾動着。
“就是……婚事啊,這樣我就可以娶你了。”沈謬依舊偏頭道。
沈謬的脖頸處,緋紅之色從衣領的內部蔓延上來,明裳歌一時間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話題給整得有些懵然。
水汽在屋內蔓延,熱意在二人之間流連。
隔了許久之後,明裳歌才慢慢吞吞地“哦”了一聲。
不過明裳歌的話音剛落,房間的門就被人從外面“吱吖”一聲給推開了。
秋月提着水桶,高聲喊道:“小姐,熱水奴婢提過來了!”
明裳歌和沈謬都猛地偏頭對視,一時間,二人面面相觑。
明裳歌剛想把沈謬推開,只是這手都還沒擡起來,秋月的尖叫聲就瞬間響起。
“啊——”
明裳歌想從小木凳上下來,但是秋月這一叫,明裳歌直接腳底打滑,直愣愣地朝沈謬身上撲去。
秋月因為過于驚吓住了,這手裏的水桶本就不輕,這下她手裏的水桶直接朝前倒去。
木桶裏滾燙的開水直接朝明裳歌這邊傾倒過來,電光火石之間,沈謬直接把明裳歌從凳子上抱起,後跳了一步。
這才堪堪躲過了那一桶熱水……
空氣都仿佛安靜了下來,上升的水汽都顯得格外地緩慢。
明裳歌還驚悚未定,沈謬卻已經擡腳從屏風後走了出去,他抱着明裳歌往屏風外的床邊走。
明裳歌原本裹住身子的毛巾已經在剛才那番動靜下,滑落了下來,她有些呆愣地捂住自己的胸口,毛巾現在也只能堪堪遮住她的小腹……
不過沈謬沒有低頭往懷裏看去,他的目光直視,筆直地朝床邊走去。
他的外衣還帶了外面風雪的涼意,明裳歌下意識往他的懷裏瑟縮了一下。
緊跟着,頭頂上便傳來男人略微嘶啞的聲音:“別動。”
花瓣的香味就仿佛長了腳似的,一直往他的鼻息間亂竄,懷裏溫軟的觸感在他的每一寸皮膚間叫嚣。
此時從屏風後到床邊這麽幾步路的距離,沈謬感覺自己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了刀鋒之上。
煎熬至極……
到了床邊,沈謬也是一直目視前方,一直等到明裳歌鑽進了被窩裏面,那窸窸窣窣的動靜傳來,沈謬這才低頭。
明裳歌從被子裏探出半個頭,雙手緊緊地抓住被沿,悶悶地開口:“那你打算什麽時候娶我啊?”
沈謬感覺自己的眉心直跳,他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氣,隔了許久過後,才慢慢開口道:“越早越好。”
他有些忍不了了……
————
這婚事,明裳歌倒是沒什麽猶豫的,少年人之間兩情相悅之事,對于婚事來說最為喜慶。
明勁光雖然知道那個夢裏高人說什麽明裳歌的婚事最好在她及笄那年,這種大抵是不作數的,但是既然這一輩都已經走到了談婚論嫁這一步了,他也不介意這婚事越早越好。
沈謬本不是一個急性子,但是在這上面,他卻顯得比旁人異常急切。
就連經常跟着他身邊的秦昊都發現了。
秦昊看着每天都在忙着婚事,而無心軍營練兵的沈謬,一時間竟然也忍不住說了一句:“老大,你咋恁猴急呢?這明小姐又跑不了,你擔心個啥,急個啥呢?”
誰知沈謬偏頭,淡淡地斜睨了秦昊一眼:“你又沒娶過媳婦兒,當然不知道我急個啥了。”
秦昊:“……”
他再問一句,他就去茅廁吃屎。
自從秦昊被沈謬嗆了那麽一句之後,這軍營裏機竟然還真沒什麽人再問和說道這件事了。
明勁光雖然沒問什麽,但是他看到沈謬一天到晚這麽忙前忙後的樣子,倒也就笑笑不說話。
明勁光是個大老粗的男人,他在婚嫁上也幫不上什麽忙,這西北這邊也沒什麽女主人,所以婚嫁這方面還真得沈謬去親自奔走。
雖然現在是在西北,這婚嫁上的禮儀步驟都比不得盛京裏的貴人那般。
但是沈謬還是盡量把最基本的禮儀給做全。
他每日裏都會四處奔走,向這金城的老人、媒婆們詢問這婚嫁應該要準備的禮儀。
雖然現在他也是住在将軍府,但是這婚嫁中最為關鍵的接親步驟他還是打算做的。
他想讓他的姑娘,在盡他所能的情況下,出嫁的那天,能夠風光無限。
這接親,按照正常的情況下,是要從女方的家裏開始接,花轎一直一路擡到男方的家裏。
但是沈謬在西北還沒安府,先前要不就是住在軍營,要不就是在将軍府落腳。
所以這個接親,沈謬打算就從将軍府出發,然後繞城一圈,再回到将軍府。
接回将軍府。
其實這也是變相地表示了,沈謬甘願入贅于明家。
沈謬其實明白,先前明勁光在慶功宴上說的那最後一句話。
他把西北也交給他了。
意思,他要替明家接過這西北的重擔,接過大梁大将軍的重擔。
他想要沈謬接替他,繼續為大梁保家衛國。
明勁光交付給沈謬的,不僅僅是明裳歌這個孫女,還有整個明府的未來。
也可以說,是明勁光用明裳歌将沈謬和大梁套住,讓他用他的一生為大梁鞠躬盡瘁。
明府已經沒有合适的男丁能接替明勁光的重擔了,大房的兒子自小就是一個纨绔子弟,別說上戰場,他連刀都搬不動,這二房就留下了明裳歌這一個子嗣,明裳歌自小體弱,巾帼不讓須眉的事情在她身上也無法實現,所以明勁光正需要一個向沈謬這樣的孫女婿來接替他身上的家族使命。
沈謬其實早就明白了。
不然明勁光不會帶他來西北,更不會把明裳歌就這麽交付給他這樣一個無權無勢之人。
沈謬早就明白着,但是他也沒有反駁,也沒有和明勁光去辯解什麽。
人被上天賦予多大的能力,那他就應該承擔住上天交付給他的使命。
這也是沈謬所追求向往之事。
————
接親這些事情被沈謬給安排好了之後,明裳歌出嫁的一些事情,沈謬也有四處去打聽,其中這嫁衣還屬實讓沈謬頭疼了許久。
按照常理所說,這女子出嫁的嫁衣,是應該由女子親手縫制為好。
但是明裳歌身子弱,這婚期又定的十分的短。
所以沈謬是不打算讓明裳歌親自繡什麽嫁衣的,但是這金城的成衣店裏賣的嫁衣又都成色普通。
連沈謬自己都瞧不上,更別說讓明裳歌自己親自去挑選了。
沈謬還不想看到明裳歌失落的眼神。
這西北這邊沒什麽嫁衣,沈謬當即決定,回盛京去買嫁衣。
盛京有整個大梁最好的成衣閣,那裏肯定會有令人滿意的嫁衣。
只是這次去盛京,買嫁衣是不可能讓明裳歌親自跑去了,但是挑選嫁衣這種事情,沈謬也不太好交拖給別人去辦。
所以這次去盛京買嫁衣,是沈謬親自騎馬去的。
婚期他跟明勁光商量的是正月初一,這天兒日子還是找道僧算過的,算是一個良辰吉日。
只是現在具體過年已經沒幾天了,沈謬只好一路快馬加鞭,往盛京趕去。
至于婚嫁上的其他事宜,沈謬把這些交給了秋月和秦昊。
秋月是個心細的,她也算是明裳歌身邊年紀最大的一個婢女,這些事情她也明白些。
至于秦昊,遇到那些需要男人出面的事情,交給他辦,沈謬也放心。
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們兒。
整個将軍府其實都是緊張兮兮的,只有明裳歌例外。
西北的将軍府沒有女主人,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都需要沈謬親自去奔走,不過既然沈謬都親自去做了,所以落到明裳歌身上的事情也就沒什麽了。
更何況,這裏面還有沈謬的特意照顧。
明裳歌身子骨弱,再加上又是大病初愈,沈謬為了照顧她的身體,很多事情他都沒有跟明裳歌說道。
所以明裳歌便就這樣成為了這将軍府最不忙的一個人。
沈謬的快馬加鞭倒也是真的快,這一路上他都算是跑死了幾匹馬了。
不過盛京這一趟,他來的也真不後悔,不愧是盛京,沈謬看到盛京成衣閣的嫁衣之後,頓時都覺得金城的那都不能叫做嫁衣了。
不僅僅是嫁衣,還是跟着嫁衣整個一套的金銀首飾,都可以稱得上是整個大梁的極品。
所幸沈謬這次來,帶夠了銀票,所以這嫁衣他也買得爽快。
只不過算上嫁衣配套的頭面、首飾之類的,整整有五個大木匣子,沈謬也沒法騎馬把這些帶回去了,他又只好去買輛馬車,把這些,木匣子給托運回西北。
只是這駕了馬車,這行駛的速度就鐵定快不了了。
沈謬沒多作猶豫,當天就連夜上了路。
他已經沒日沒夜趕路趕了好幾天了,但是他竟然還出奇地不累。
可能是遠在西北的某人正在勾扯着他的心,這一路上,沈謬竟然還越來越興奮了起來。
緊趕慢趕,沈謬總算是在臘月二十八這天給趕回了西北。
明勁光看着風塵仆仆的沈謬,有些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小子,好好歇歇,留點精力。”
他沒有說得直白,但是男人之間卻不約而同地都清楚。
沈謬點點頭,笑着叫人去卸馬車上的木匣子。
整整五箱,嫁衣和首飾,沈謬叫人直接擡往了明月居。
秋月看着這五箱金晃晃的嫁衣和首飾,連她都不禁有些感慨了。
嫁衣上,是繡娘用金線勾勒的鳳凰飛天圖,還有這紅瑪瑙的頭面……
秋月啞然感慨道:“小姐,這嫁衣,奴婢猜這盛京貴女們出嫁也沒幾個能穿上這派頭的嫁衣吧。”
明裳歌彎腰撫摸那嫁衣上的紋路,笑着說着:“我知道,他是用了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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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過年也比往日要熱鬧許多,有許多從西北各地趕來參加這沈都督的新婚禮,都在年關這天趕到了将軍府,所幸,明勁光就幹脆讓這個年夜飯當成席面擺了,讓大家一起過年熱鬧。
再加上這正月初一的新婚禮,整個将軍府算是從年前就一直熱鬧到年後。
正月初一的五更天。
秋月和絞面婆婆整在明月居內替明裳歌梳妝,絞面婆婆倒是一直笑盈盈地給明裳歌說着這成親禮上要注意的一些點。
一旁的秋月倒顯得有些安靜了。
明裳歌透過妝匣旁的銅鏡,看着秋月,她知道秋月是有些傷感了,于是她出聲安慰道:“我等會就回來了,沒啥傷心的。”
話音剛落,春花就從外面拿了兩快糕點,用布包包了起來,遞給了明裳歌:“小姐,這是奴婢給你準備的吃食,你在路上餓了就吃些。”
明裳歌笑着接過。
妝面結束之後,原本是要家兄背上花轎,但是明裳歌沒有家兄,所以明勁光便親自過來背了。
明裳歌趴在明勁光的背上,看着這明府上下鮮紅的熱鬧,眼角不禁有些淚意。
但是還沒等她傷感太久,就到了大門口。
頭頂的紅蓋頭随着風晃動,明裳歌看着站在門口穿着緋色長袍的少年。
他的抹額也換成了紅色的,馬尾依舊高高束氣。
整個人都平添了一分喜慶之意。
初見詐驚歡,久處亦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