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靡靡之氣瞬間蔓延開來, 就想一朵朵罂粟悄然綻放,它們默默地伸出勾引的爪牙,将人拖拽其中,無法自拔。
沈謬死死地扣住明裳歌的手腕, 手下一個發力, 就仿佛恨不得要把她捏碎一般。
明裳歌大口大口地呼吸, 胸脯也跟着起伏, 兩人之間的距離被瘋狂拉近。
沈謬一只手還壓在明裳歌的手腕上,另一只手空閑出來捏住明裳歌的臉, 明裳歌的鼻子倒是小巧精致,但是沈謬的鼻子就略顯高挺。
二人的鼻尖相碰,近在咫尺的距離, 能夠讓兩人清晰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那交錯在一起的聲音。
更多的是沈謬的喘|息聲。
明裳歌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她的下巴此時正處于一種灼熱的狀态之中,是沈謬的掌心太燙了,連帶着厚繭的掌心都能如此之燙,很難想象身體已經燥|熱到什麽地步了。
就連沈謬盯着明裳歌的眼神,都開始泛着滾燙。
明裳歌縮了縮被沈謬壓住的大腿,但顯然沒有什麽作用。
但是就這一蹭, 直接把沈謬的火氣給蹭出來了,沈謬先前用來鉗住她下巴的手,又往下探去摁住她的大腿。
言語間的喘|息聲更盛:“明裳歌, 我再給你說一遍, 別動。”
他說話一字一頓, 最後的兩個字就仿佛是硬生生地從齒縫間擠出來的一樣。
但是沈謬的眼神,已經已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朦胧迷亂了起來。
明裳歌有點擔心沈謬的身體情況,終于還是小心翼翼地開口問了一下:“要不去叫人把徐老找來?你能撐得過去嗎?”
屋內靜谧十分, 心跳聲都被無限放大,沈謬低低地喘息,額頭已經開始沁出豆大顆的汗珠了:“這是春|藥,找徐老有什麽用,他又不能幫我解毒。”
但是緊接着,沈謬擡頭看向明裳歌,高束的馬尾經過先前的各種動作,幾縷發絲已經飄到了前面來,鬓間的幾搓碎發也濕漉漉地粘在了額角。
沈謬似笑非笑地盯着明裳歌略帶閃躲的眼神,大膽又直白,盡顯着山間野氣,就猶如一頭張着獠牙的獵豹一般,貪婪地盯着自己的獵物:“你就那麽想讓我解毒嗎?”
明裳歌的雙手被束帶綁住,早已動彈不得,她微仰着頭,看着沈謬的頭頂,仿佛逐漸抓住了他的呼吸頻率一般,二人的呼吸頻率逐漸趨于一致。
但是眼裏的不解,出賣了她的迷|亂。
明裳歌原本慘白的臉色,也在這番熱氣中氤氲出了紅暈,她嘗試開口說話:“沈謬,我不想你出事。”
“嗯。”沈謬單純地應道,但是從心底裏迸發出的燥意,正在碰撞他的底線。
原本按住明裳歌手腕的手開始松開,但是手剛離開明裳歌冰涼的手腕,那種焚燒的苦楚瞬間席卷了他的心頭。
沈謬沒忍住,又抓住了束帶,只是這次他沒有去抓明裳歌的手腕了,他的指節死死地扣住那根束帶,另一只手也從明裳歌的大腿上脫離,撐在了床板上。
汗液在順着他的下颚線,一滴一滴地滴入明裳歌的衣裙中,再然後,一點一點地浸透她的衣裙,明裳歌的腿上已經能夠感受到汗液的黏濕了。
這個架勢,有點真的把明裳歌給吓到了。
明裳歌掙紮了一下,她想把沈謬給叫醒:“你真的沒事吧,要我幫忙嗎?”
“你再說話,信不信老子辦了你。”沈謬咬着牙,太陽穴的青筋已經暴起了。
明裳歌的神色在這個時刻反而顯得淡然了起來,她聞着空氣中的熱氣,充斥着男人的汗液,這跟以前在軍營裏面聞到的那種髒臭感不一樣。
這是一種野性的蓬勃之氣。
“來吧,辦吧。”
說完,明裳歌還緊緊地閉住了眼。
她在等待暴風雨的來襲。
她先前在一些豔本上看到過,這種藥是一種毒,只有男女實行雙|修之事才能解毒,如果不解毒的話,會對中毒者以後的生育能力産生影響。
現在這個寨裏已經找不到其他合适的女人了。
這藥本就是婉娘給沈謬下的,剛才沈謬都把婉娘給扔出去了,顯然他是不想用婉娘解毒的。
她現在只是獻個身而已,如果沈謬不解毒,那就是不能傳宗接代的風險。
明裳歌害怕沈謬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她又解釋了一番:“反正我的名聲已經毀在你這個土匪寨了,等我回到盛京,我也嫁不出去了,不如再拿來做個善事……”
她的話還沒說完,沈謬直接覆|身上去。
他直接單手把先前用來捆綁明裳歌的束帶給解開了,束縛被解開,緊接着就是帶着她整個人往床上倒去。
沈謬的外衣原先就被婉娘給褪下了,此時他直接把衣服給脫了,往旁邊的地上一扔。
就在明裳歌以為沈謬要動真格的時候,他又停下了動靜。
明裳歌有些懵怔,她撐着身子,從床上坐起,看着跪坐在床上的沈謬。
此時的沈謬正閉眼大口喘|息,他裏面還穿了一件素衣,但是現在已經早早地被汗浸濕透了,這反而将他完美帶有搏張的身形完美展現出來。
他在掙紮,在做着防線突破前夕的最後一次掙紮。
他不想被動地馳|騁,這種受着藥力影響的欲望,并不是他想要的。
但是顯然這次婉娘就沒想讓他能夠清醒着,一碗酒的劑量也确實不少。
沈謬咬緊後槽牙,咬肌也随着這番動作緊繃着,仿佛他只要放松一點點,就要功虧一篑了。
明裳歌有點擔心:“我去給你找徐老,他是大夫,肯定有解藥的。”
說完,就要作勢下床。
她一動,沈謬先前做的各種防線全部崩線瓦解。
明裳歌剛剛坐起,又被沈謬給鉗住壓在了床上,他撕|裂她的衣裙,直接把明裳歌的手向後給綁住,緊接着沈謬又撕開一處她的衣角,把明裳歌的眼睛給蒙上了。
明裳歌:“???”
不是,這又算什麽事兒啊?
“沈謬,你到底在幹嘛啊?”明裳歌現在想要掙紮也掙紮不了。
就像一條任人宰割的魚肉,瘋狂亂蹦,但也無濟于事。
沈謬深吸一大口氣,再猛得吐出,胸口起伏的幅度越來越大,他睨着明裳歌,整個人莫名帶了一絲邪性:“幫幫我,好嘛?”
最後的幾個字,充滿了祈求的意味。
“幫你?”明裳歌更加不懂了,好像豔本上也沒寫怎麽幫啊啊啊!!
沈謬仰起頭,看向床帳的頂,這裏連床簾都是用一塊簡單的麻木搭建的,簡陋不堪。
破敗,髒污。
狹小,逼仄。
……
不論如何,這裏都不是一個能讓明裳歌幫他的地方。
這也不是一個能讓他崩潰瓦解的地方。
他不能碰她。
這是沈謬思緒混亂之前,唯一一個執念。
他低頭看着躺在床鋪上的女人,臉頰兩側明明還是泛着蒼白,整個人都被一種病态的氣息圍繞。
她還在月事期間,她的身體也不好。
沈謬跪坐在床榻上,突然,他将頭猛得向床板上一磕。
這個動靜,只差把床給震塌。
明裳歌都能感受到,自己的身子在那一刻突然被淩空。
緊接着,她聽見了沈謬的一聲怒吼:“畜生。”
他在罵他自己。
明裳歌的眼睛被蒙住,她不知道沈謬在幹什麽,有那麽一瞬,她是害怕的。
害怕自己沒有準備好,害怕爺爺知道了會傷害沈謬。
時間安靜了下來,仿佛連空氣都停滞了。
明裳歌總感覺下一刻沈謬就會壓身上來,但是這一刻卻久久沒有發生。
直到,她聽見了門被人猛得一摔。
門被風吹得吱啞響,仿佛離開的人已經沒有閑心再過來關上門一樣,就任由它被風随意鼓動。
有風從門外吹了進來,鑽進了明裳歌先前被沈謬掀起的衣袖裏。
好冷啊。
沈謬他,應該走了吧。
但是不行啊,他還在藥性中掙紮,會出事的。
不行啊,沈謬撐不住的。
明裳歌嘗試自己坐起來,但是沈謬先前為了不讓她亂動,捆的是手腕,這下,明裳歌連一點使勁兒的地方也沒有。
她想用手肘試試,但是沒成想,手肘直接給蹭破了皮。
“沈謬!你去哪兒了,我可以幫你啊!”
一條被撕碎的破布,完完全全地遮擋住了她的視線,她一點光線也看不到。
就像這個世界只剩下了黑暗。
衣裙是用蠶絲織的,一點點的濕意就能暈染開一片水花。
不知道為什麽。
明裳歌有一點點想哭,真的就只有一點點而已。
一點點,不明白為什麽沈謬不肯用她解毒。
一點點,不明白為什麽沈謬要把她給綁住。
就只有一點點不明白而已。
明裳歌躺在略微堅硬的床板上,哭意瞬間席卷了她的眼眶:“沈謬你快回來啊……”
以前跟沈謬在一起,明裳歌都會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但是今天晚上,她感覺她被沈謬抛棄了。
這次,是沈謬主動遠離她。
是沈謬要離開她了。
他會去找婉娘解毒去嗎?
應該會的吧,這裏也就婉娘了。
如果他不解毒,就會對生育造成影響。
他肯定還想要兒孫滿堂,所以他肯定會要找人解毒的。
就是他不想找她而已。
————
那天晚上,直到深夜,秋月才在練武場這邊的閣樓上找到明裳歌。
等她找到明裳歌的時候,明裳歌還維持着一個姿勢,一動不動。
就連秋月如何叫也沒人回應。
秋月幫忙把明裳歌眼睛上的碎布給解開,再然後給她的手腕松綁,沈謬綁的很巧妙,并沒有勒的很緊,手腕處也沒有紅痕,反而是明裳歌自己為了撐着坐起來,把手肘給磨破了皮。
秋月看着明裳歌被撕碎得稀爛的衣裙,一時間心頭一梗,再看着明裳歌無神的雙眼,直接血氣翻湧。
“小姐,你告訴奴婢,是不是那個畜生碰你了?”
無人應答。
明裳歌雙手抱膝,坐在床邊,她兩眼空洞,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做什麽。
這番情形,落在秋月眼裏,就是明裳歌被欺負了。
她趕緊上前,抱住明裳歌的腦袋,眼淚在一瞬間奪眶而出:“小姐別怕,将軍馬上就要來了,等将軍來了,咱們讓将軍給你報仇。”
說完這些,秋月還感覺不解氣,她還惡狠狠地補充了一句:“再把那寨主給閹了!”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明裳歌依舊沒有說話。
秋月直接越看越心疼,抱住明裳歌就是一頓抽抽搭搭地哭。
就這麽過去了好一會兒,門口突然來了一個人。
秋月最先注意到,她松開抱住明裳歌的手,疑聲問道:“誰在門口?有事就進來說。”
是婉娘。
明裳歌看着來人,這時她的眼珠子才慢慢地開始轉動,一點一絲的情緒将她的人氣給拉了回來。
婉娘有點猶豫,緊鎖的眉頭也可以看出她的緊張,身子也在不自覺地開始發抖。
她很早以前就注意到閣樓二樓的門是開着的了,但是她不敢上樓。
她是被沈謬趕出來的,她被趕出來之後,明裳歌被拉了進去。
進去之後,兩人會發生什麽。
可想而知。
她給沈謬下了多少劑量的藥,她不是不知道,所以沈謬只要是個正常的男人,他肯定就會熬不住。
明裳歌長那麽好看,更何況……
兩個人肯定是互相喜歡的吧。
少男少女之間的暗生情愫,毒性尤為烈。
這是她不想承認的,也是不得不承認的。
這一次,也算是她誤打誤撞地成全了他們兩個人。
想到這裏,婉娘握着拳頭的手暗暗發力,指甲只差嵌入掌心。
她很恨,恨自己只差一步。
但是婉娘又不得不過來看看情況,先前門被打開了,她也注意到了沈謬跑了出去。
所以他們應該是完事了。
婉娘刻意等了許久,才敢上來。
雖然說這次她是陰差陽錯地成全了他們,但是明裳歌的身份可不簡單,她是揚威大将軍的孫女,并且她還聽說揚威大将軍不日将抵達荊州。
如果到時候明裳歌失身了,被揚威大将軍給知道了。
他們再稍稍一查,是她下的藥,那她還不得被千刀萬剮。
這種官家的惡毒手段,婉娘是最明白的。
所以她現在要來找明裳歌求情,求她放過自己。
想通這些,婉娘看着連秋月都上去了,就咬咬牙,直接上了樓,也才有了現在這番情景。
她提起裙擺,進門後,直奔明裳歌這邊,然後“噗通”一聲跪下,眼淚就好似是提前準備好的一般,膝蓋一碰到地板,眼淚珠子就開始掉個不停。
“求求明小姐饒恕奴家吧,這次是奴家的不對,奴家一時鬼迷心竅了,才做了這番錯事。”
婉娘看着明裳歌毫無反應,只好繼續說:“這次的意外,也能勉強算是婉娘成全了小姐和寨主,明小姐您應該不會怪罪奴家吧。”
沒等婉娘說完,一個響亮的巴掌就扇在了婉娘的臉上。
本來秋月還在迷糊着,不明白婉娘在說些什麽,但是她越聽越離譜了,什麽叫成全了明裳歌和寨主?
“你算個什麽東西,用得着你成全?”
這還是秋月第一次發這麽大的火。
也難怪,自家小姐這樣了,任誰都會發火。
婉娘被猛得一扇巴掌,那眼淚珠子掉得更兇了。
她爬到明裳歌的腳邊,求着明裳歌:“明小姐,奴家知錯了,求求您放過奴家吧。”
明裳歌的腳被婉娘瘋狂搖晃着,她垂眸,看着自己的腳丫子一下又一下地晃動着。
這個時候她突然想明白了什麽。
婉娘先前的那番話,意思就是以為,沈謬是拿她來解毒了。
但是事實并不是。
明裳歌看着婉娘一直楚楚可憐哭訴的模樣,沈謬應該沒有去找她。
那沈謬是去找誰解毒了?
想到這裏,明裳歌整個人都有點恍惚了。
但是自己的腳還在被婉娘搖晃着,明裳歌此時正在氣頭上,她把腳腕從婉娘的手中掙開:“你現在最好有多遠滾多遠,先不管我會對你怎麽樣,等會沈謬回來了,你也沒好果子吃。”
這話,明裳歌說的是一個實話,等沈謬清醒了,以他的脾性,婉娘能不能活着出這個寨門都不知道。
顯然,婉娘被這句話給吓到了。
她連忙松開明裳歌的腳,抹了抹眼淚,奪門而出。
見明裳歌開口說話了,秋月也開始靠近,想問問明裳歌的情況。
“小姐,你現在感覺怎麽樣了?”
秋月問的怪小心翼翼的,她現在害怕明裳歌再受到什麽刺激。
不過這個時候明裳歌已經清醒過來了,她反倒拍了拍秋月的手,安撫道:“沒事,沈謬沒有碰我。”
解釋完最關鍵的事情之後,明裳歌就想讓秋月先回去:“你先回去吧,我等會自己回去。”
但是這件事,讓秋月搖搖頭了:“不行的,現在夜已深,外面危險,小姐還是跟奴婢一起回去吧。”
夜是深了不錯,外面的篝火都已經滅了,就連那些吃酒啖肉的人都已經回去歇着了。
但是沈謬還沒有回來。
她想去找沈謬。
明裳歌擡眸,看向一臉焦急的秋月,一時間她也說不出什麽理由去反駁秋月了。
她嘆了口氣。
“我跟你回去吧。”
————
蒼穹粗犷,萬物皆靜,星光斑斑點點地灑落在藏青色的天空中。總有人說白天的才能叫碧空萬裏,但是沈謬卻覺得,只有黑夜才是窮窮無邊。
土匪寨的後山本就是一個出風口,這半山腰的風往往就更盛。
徐老護住碗裏的墨黑的苦藥,這一小碗是他剛熬制不久的,涼了藥性就不好了。
見着躺在草坪上的沈謬,徐老又不自覺地嘆了口氣:“快點把這第二碗藥給喝了。”
聽到徐老的聲音之後,沈謬頓時從草坪上起了身,他接過徐老小心翼翼護住的那碗藥,一口飲盡。
徐老看着沈謬,還是問了一句:“這碗喝完了應該就沒啥大事了,你說你小子怎麽就被一個娘們兒給算計了呢?”
沈謬把碗放在旁邊的草地上,月光幽幽地打照在他的臉上,将他立體的五官勾勒得分明可見,鼻梁高挺,眼皮薄薄的,不似北方那樣眼窩深邃,但是卻有一種冷硬之感。
被徐老這麽一問,沈謬突然低下頭,暗自嘲笑了一番:
“婉娘在施粥的時候,确實幫了很大的忙。”
這件事,徐老也知道,聽到沈謬這麽說,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沈謬雙手向後撐着身子,徐老看着沈謬那處還硬|挺着,擔憂着問:“你還需要纾解纾解嗎?我那裏有幾本豔本,要我拿來給你嗎?”
突然被徐老這麽直白地問,沈謬一乍還愣住了,随即笑着搖搖頭:“不需要了,徐老您趕緊歇着去吧。”
确實不需要了。
在屋子裏的時候,就已經纾解過了。
他看着明裳歌被綁住,就像一只小鹿一樣,受了點驚吓,但是又在奮力的掙紮。
這個場景,在他眼裏看來,很令人愉悅。
也很能夠精準地踩中人的興奮點。
激動又刺激。
撐着有些累了,沈謬幹脆又躺了回去。
他不想明裳歌看見他那麽髒污的一面,那是不幹淨的,也不是聖潔的。
她要幹幹淨淨,永遠純情。
————
一群烏泱泱的部隊大軍集結在一座小小山頭的山腳下,秋風飒飒,壓抑之感撲面而來。
這是山群野匪訓練不出來的肅穆之氣,莊嚴又鄭重。
天色已晚,秋風從山口刮來,本就是能吹得人生疼的刀風,但是在這群人的臉上,并沒有任何臉色的變化。
仿佛早已習慣如此,更或者說,他們都早已習慣比這更為厲害的勁風。
風嘯聲掠過層層疊疊的铠甲人群,肅殺之氣在這一塊山腳下聚集席卷。
一雙手被人背在身後,那雙手生着厚厚的繭,即使整個人都被風推搡着,但是這雙手也沒有一絲的顫抖。
突然,有人低頭抱拳湊近:“将軍,屬下已經查實,那座土匪寨就在這座山上。”
被換作将軍的人,慢慢地點了點頭,他将唇線抿緊,眉頭間的陰沉,讓人坦然失色。
良久,他緩緩地開口道:“明日清晨,帶兵攻上山。”
————
自從那天晚上過後,明裳歌幾次三番想去找沈謬問問情況,但是都無果。
明明她知道沈謬就在這個土匪寨裏,但是她就是找不着人。
沈謬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
論她如何刻意地找,都找不找人影。
就像是沈謬特意躲着她一般……
上次秦晨就過來跟她說了,揚威将軍的人馬很快就到荊州了,要不了多久,她就要走了。
就算是養了條狗,分別前也該見一面,說句告別吧。
找了好幾天,都遇不見沈謬的人,明裳歌逛着這個寨子,平時感覺也沒多大啊,怎麽就找不到人呢?
是沒緣分嗎?
還是緣分到了……
明裳歌大一早就這麽胡思亂想着,突然,一陣足以令人耳鳴的號角聲吹響,明裳歌直接從凳子上驚跳起來。
這個號角聲,明裳歌很熟悉。
這是軍隊中才會用到的,用來集結兵馬的。
怎麽回事?
這裏怎麽可能會突然出現軍隊?
不應該啊……
駐守荊州的兵馬就用不到這樣洪亮的號角的,只有皇帝欽點的大将軍兵馬才能夠配備這種號角。
皇帝欽點的大将軍……
是爺爺!
隔壁屋的春花和秋月也聽見了,都紛紛趕緊往明裳歌的主卧趕來。
明裳歌看見來人,激動地只差跳起來:“是爺爺過來接我們了!”
秋月和春花聽到這個消息,顯然也是激動的。
兩人趕緊回屋開始忙活收拾着物事,昨天劉叔也從荊州的莊子上回來了,按照明裳歌的吩咐,他是真的帶來了不少珠寶,算是把莊子上的家底都給掏了個幹淨。
雖然直到昨天,明裳歌還是沒有見到沈謬,但是她還是囑托秦晨把那些珠寶交付給沈謬,就說是這些天的住宿費。
秦晨沒有拒絕,現在寨裏正缺銀錢,先前的一百石糧食全用來捐贈給難民以後,寨裏的日子就過得更加清苦了。
這些珠寶能換不少銀子,也能換不少米面糧食。
劉叔也回來了,那剛好就可以一起走了。
明裳歌看着連劉叔都去牽馬匹了,突然間感覺心裏空空的。
胸腔裏莫名升起一種酸意,她深吸了兩口氣,還是沒能讓那種酸意給壓下去。
明裳歌看着窗戶外面,那顆紅豆杉跟來時一樣,就是葉子黃了不少,但是它的葉子是秋天裏面最後一批黃的,莫名的,心頭突然湧現出一種壓抑感。
那裏原本會有一個冷傲又孤寂的少年。
只是好像,他現在不會在再來了。
……
秋月和春花顯然是興奮過了頭,不到一會兒,直接大包小包就給收拾好了。
明裳歌見大家夥都給收拾好了,便叫春花去跟沈謬那邊說一聲。
沈謬不見自己,那春花總會見的吧,更何況是這種要走了的時候。
不過春花出去了沒多久,就着急忙慌地跑了回來。
她看着屋內的明裳歌和秋月,盡量穩住自己的聲音:“小姐不好了!外面打起來了!來了好多人!”
明裳歌焦急地跑出去,她沒聽春花講完,春花自己也因為過于緊張着急,講的不清不楚的。
但是明裳歌抓住了關鍵的點——外面打起來了。
對于從小幾乎算是在軍營裏長大的她來說,打起來意味着什麽,她再清楚不過了。
那是要流血、出人命的。
剛才的號角聲,肯定是爺爺的,那能和爺爺打起來的,就只有沈謬這邊了。
兩邊都不能出事,這是明裳歌往前面趕的時候,腦子裏唯一想的事情。
————
寨門口,是一片的沸反盈天,混沌聲交雜在人群的耳畔。
更确切地來說,是形成了兩方對峙的場面。
寨門外,好幾個穿着黑衣的人被穿着铠甲的壓制着,都紛紛跪在了地上。
不用直說,黑衣是寨裏的統制衣服,這是山寨裏的人。
秦晨今天一大早就着急忙慌地往門口,趕來了。
今兒天還沒亮,就有人傳話,說他們自己的土匪寨被軍隊圍攻了。
軍隊,這還是第一次聽說。
寨裏的別人可能不知道,但是秦晨是最早一批跟着沈謬的人,所以沈謬的身份他是知道的。
身為荊州知州大人的兒子,這一方的衙門還真沒一個人敢動他們,更何況在沈謬的帶領下,他們一般也不去打劫良家婦女,燒殺搶掠的,所以官府那邊還真沒什麽理由來帶兵圍剿他們。
就連黑雲寨還沒清剿完呢,确實輪不上他們這個小土匪寨。
所以今早一聽說有軍隊包圍了山頭,秦晨還真給吓到了。
但随即傳來的消息,直接讓秦晨派人忙不地跌地去找沈謬了。
軍隊還扣押俘虜了他們的人。
這幾天,秦晨也不知道沈謬到底抽了什麽風,每天沒日沒夜地在後山練着功,平時根本找不着人,他也不讓旁人去找他。
所以這幾天,寨裏的大小事務都是秦晨在打理。
但是這種事情,秦晨還真打理不來了。
人家的刀劍只差揮舞到自家門前來了,沈謬這次總該出來了吧。
寨門口,秦晨苦哈哈地給坐在汗血駿馬上的明勁光道歉:“大将軍,您可能真的誤會了,我們真的是一直好好招待您的孫女的。”
秦晨話還沒說完,明勁光直接冷笑打斷:“好好招待?本将軍還難道不知道你們是如何好好招待我孫女的嗎?”
緊接着,一把大刀直接揮向了秦晨的脖子:“別跟我在這裏廢話,你們玷污了我的孫女,我沒讓我麾下八千騎兵踏平了這座土匪寨,就是對你們施恩,半個時辰內,如果我再見不到我的孫女,你的腦袋就可以不用挂在你的脖子上了。”
“啊,啊,啊,別別別!”秦晨一邊擺手,一邊暗自祈禱着沈謬快點趕來。
一切行動,最終還是得聽沈謬的指揮。
這把大刀,刀刃鋒利,近在咫尺的刀鋒,能夠讓人感到一絲絲的寒意。
這是見過無數汩汩鮮血的悍刀,秦晨感覺這刀壓在自己的肩頭,只差壓碎他的肩骨。
一刻鐘過去,門口無人過來。
半個時辰過去,還是沒有人來。
秦晨的背脊的衣衫已經被汗液浸透了,他咽了咽口水,想要朝明勁光祈求:“将軍,咱們寨主這兩天身子不好,可能過來得有點慢,您能不能再等等?”
又是一次話未說完,刀鋒似是往脖頸的皮膚那側又進了一寸,已經有絲絲血絲從微破的傷口處流了出來。
就在刀鋒要繼續往前進時,一聲高喝聲從寨門內側響起。
“給老子停下!”
沈謬大跨步走向前來,一把紅纓銀刀直指高坐在馬匹之上明勁光的脖頸。
沈謬的腮幫子緊了緊,眉頭微微皺起,語氣更多的是一種帶有匪氣的不耐:“沒碰你孫女,再給老子瞎叫喚,小心爺第一個就是剁你的頭。”
語氣張狂至極,但是出自眼前的少年之口,又仿佛合情合理。
沈謬凝眉的樣子,充滿了吊兒郎當的意思。
突然間,明勁光把刀從秦晨的脖頸處放下,他依舊面無表情,但是語氣卻比沈謬深沉了許多:“你還是第一個這麽跟我說話的人。”
明勁光微微偏頭,他把刀的另一頭放在自己的左手上。
這是爺爺要生氣的樣子,明裳歌再熟悉不過了。
明裳歌驚呼一聲,趕緊提起裙擺跑到了明勁光的馬匹前面,她一臉焦急地看着明勁光:“爺爺,他沒碰我,是我玷污了英雄。”
緊接着,明裳歌轉過身,向前邁了幾步。
然後當着衆人的面,踮起腳跳起來往沈謬的下巴處輕啄了一下。
沈謬的臉瞬間剎紅:“???”
明裳歌皺眉,“啧”了一聲:“蹲下來點,剛剛沒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