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布魯斯·韋恩如遭雷擊。
他的腦中再次浮現出了那只撞破了窗戶朝他飛來、讓他下定決心成為蝙蝠俠的蝙蝠。那個令他下定決心的夜晚忽然被蒙上了詭異的朦胧色彩，他又一次回憶起那片夢境之中蠻荒遠古的林地，蠕動如同觸手的樹木根莖，還有那個帶着刺破黑暗的聖潔光芒，對絕境之中的他伸出手的神秘女人。
夢中之人的身影和眼前正在狹窄車廂內冷酷地鉗制着他下巴的人影漸漸重合。聽着她用那輕柔缥缈的嗓音說出的冰冷話語，布魯斯感覺到一張無形的大網早就在暗中徐徐張開，而他卻早就毫無所覺地被籠罩了進去，成為了某人手中的一顆棋子。
是E小姐在暗中推動一切發生嗎？
電光火石之間，布魯斯做出了當下最符合他處境的選擇：他一把拉下車座調節把手，放平了座位！在順勢往後滾去的同時，布魯斯迅疾地反手抓住了E小姐的手腕，腰腹發力将她甩在了後座上，接着旋身別住她的手腕，試圖用腿鎖住她的上半身。
突然遭襲，被布魯斯的腿絞住頭部卡在後座上的E小姐悶笑一聲，高擡起左腿猛地砸向布魯斯的臉。後者下意識地松手閃避，E小姐立馬一腳踹在布魯斯胸口，這一蹬的力道直接把布魯斯的後背撞到了方向盤上，汽車喇叭在夜色中發出響亮的鳴笛聲。
他捂了捂被震得發麻的胸口，再次握拳撲向後座。
沒人會喜歡在一輛狹窄的車輛內部打架。任布魯斯擅長多少種格鬥技巧，或者E小姐掌握多少種應對手段，他們還是不可避免地在争鬥中把車輛撞得不停搖晃，時不時發出“砰”“砰”的悶響。
一個巡警注意到了那輛停在路邊的豪車剛剛發出的突兀的鳴笛。他不由得懷疑是哪個膽大包天的偷車賊偷偷撬開了那輛豪車的車門，立刻握緊了別在腰間的槍支，打開手電筒照向車窗，快步接近：“車裏是什麽人？！”
甫一靠近，巡警就有點後悔了：從那輛車不時搖晃、同時還伴随着車裏身體撞擊、男人低聲悶哼的聲響來看，這車裏肯定不是進了偷車賊……
他不由自主地把手電筒往下一移照亮了車牌號，心裏頓時又咯噔一聲：這是布魯斯·韋恩的車。衆所周知，韋恩少爺玩得花樣繁多，剛回哥譚幾個月就因為各種極限運動斷了好些骨頭，他不會因為多管閑事丢了工作吧……
以防萬一——萬一這其實是什麽韋恩闊佬慘遭綁架，狹小空間勇鬥歹徒的劇本呢——巡警還是再次硬着頭皮，用手電筒象征性地朝車裏晃了晃：“有人在車裏嗎？”
光芒晃動，車裏的動靜也停了下來。巡警小心地從車前窗往車裏看去，正好看到車裏座椅被放倒，擺飾淩亂的場景。
韋恩少爺的襯衫崩開了好幾顆扣子，臉色緋紅，額頭上滿是細汗，正眯起眼睛看向車外的強光。一個穿着貼身長裙、沒有露臉的女人壓在韋恩身上，四肢都和他死死親密熱情地絞纏在一起，她背上大片潔白的皮膚和韋恩抓着她腰側的一只手在昏暗的光線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場面看起來無比激烈纏綿。
巡警騰地一下關掉了手電筒，一股熱氣從他腳底直沖天靈蓋。他慌亂地大喊一聲，當機立斷拔腿就跑：“無意打擾！對不起！”
有錢人真會玩，就知道追求刺激……不知羞恥，呸！
随着那束手電光尴尬地遠去，E小姐也松開了用巴西柔術扼住布魯斯的手，側過頭在他耳邊柔聲說道：“确認完了嗎，蝙蝠？”
布魯斯用一聲冷哼做了回答，同樣松開了對E小姐的鉗制，翻身坐了起來，不忘理了理淩亂的衣服。
和臉上冷靜到堪稱淡漠的表情不同，他的心裏此時卻掀起了驚濤駭浪：剛剛的争鬥不單是因為布魯斯想嘗試将她暫時制服，也因為他想确認一個猜測……
果然，E小姐的臉上沒有任何易容。那就是她本來的樣子。
資料上從未顯示斐莉達有過雙生姐妹或者其他容貌相似的近親。她和斐莉達究竟是什麽關系？
“你到底……算了。”布魯斯明智地放棄了詢問E小姐真正的目的，轉而做了個深呼吸，心平氣和地問，“你想要我做什麽？”
“別擔心，我不會到處亂傳蝙蝠俠的真實身份。”E小姐把她那頂寬沿禮帽從車前座撿了起來，拍了拍灰塵，“本質上，我們想做的事是一樣的……比如說今晚，我們要去打開法爾科內的保險箱。”
“……”布魯斯一時無言。無數個問題在他心裏奔流而過，但最後他只是幹巴巴地說：“我沒帶蝙蝠俠的制服。”
“別擔心，我給你帶了。”E小姐笑眯眯地說。她轉過身，從他的後備箱裏拎出一只黑色的箱子，利落地把它放到了布魯斯的腿上。
布魯斯看着箱子上那個十分熟悉的蝙蝠标志，再次陷入了沉默。他可以發誓自己今天出門的時候這箱子絕對不在車上，而在蝙蝠洞裏。
但仔細想想，這位長着斐莉達的臉的法外狂徒都能從一開始就知道布魯斯·韋恩的計劃了，她現在只是大搖大擺闖進蝙蝠洞，光明正大地拿走他一套制服裝備罷了，又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呢？
只希望阿爾弗雷德沒有受到太多驚吓……
十五分鐘後，蝙蝠俠和E小姐一前一後地從法爾科內閣樓的窗戶躍進了法爾科內的書房裏。
羅馬人的保險櫃被安放在牆角一副畫作下方，蝙蝠俠上前蹲下，把耳朵貼在櫃門上細細聽着機械傳動的聲音，伸手轉起了密碼盤。
E小姐欣賞地看着他的動作，就像個導師，和她的外號一樣。蝙蝠俠不由自主地開始懷疑起了她此行的目的。
莫非E小姐今夜大動幹戈地親自造訪，甚至當面點破了布魯斯·韋恩就是蝙蝠俠的事實，是因為她想找一個能在偷偷闖進法爾科內家裏之後替她把剩下的活幹完的……助手？
多想無益，保險櫃的櫃門被他無聲地打開。蝙蝠俠伸手去摸索裏面那本厚封筆記本，在他剛碰到那本子的邊緣時，書房的門突然被大力撞開了——門外的人對着書房裏舉槍射擊，咆哮道：“幹掉他們！”
E小姐幽靈一樣退入了黑暗，又忽然出現在書房門口，反手關上了門。得益于她的配合，蝙蝠俠一把将筆記本收入懷中，直起身掀開鬥篷擋住飛射而來的子弾。
這幾個持槍之人雖然制造出了巨大的動靜，但對付起來實在不難——只消一個煙霧弾、三個蝙蝠镖再來上幾拳，被驚動的幾個法爾科內保镖就倒了一地。
眼見今晚的目的已經達成，蝙蝠俠沖向窗邊，卻發現E小姐仍然站在原地，向那幾個人微微傾身，身上湧動着不加掩飾的殺意。
他又折返回來，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你在做什麽？”
“他們看到我了。”E小姐冷淡地說，“法爾科內會為此找我的麻煩——我得處理幹淨。”
蝙蝠俠感覺自己額頭上的青筋跳了跳。他拉住了E小姐的手腕，看着她用那張和斐莉達肖似的臉漫不經心地說着“處理”活人的話，感受到了一種強烈的違和感。
“不準殺人。”蝙蝠俠低沉地說，“這是底線。”
“你的損失。”E小姐幽幽回答，倒也沒再堅持。
蝙蝠俠不知為何打了個寒噤，就像有冰霜忽然順着他的脊椎向上攀爬，但他還是松了口氣。在狂怒的法爾科內出現在書房的門口的前一秒，蝙蝠俠用披風兜着E小姐，帶着那本名單，順利地從窗口飛身離去。
“在我家裏，在我的孩子安睡的地方，在我侄子婚禮的當天！這是怎麽回事？！”卡邁恩·法爾科內拉開電燈，看着室內多出了十幾個彈孔的牆壁、還未散盡的煙霧和倒在地上痛苦呻o吟的保镖們，壓抑着聲線中的憤怒，“也許你可以給我個解釋，米洛斯？”
他的秘書兼保镖艱難地從地上坐了起來，捂着被蝙蝠镖劃傷的胳膊，撿起了掉在地上的槍。
“是蝙蝠俠。”米洛斯說，“還有蝙蝠俠……”
“什麽？”法爾科內惱火地說。
“剛剛進來的是蝙蝠俠和蝙蝠俠！”米洛斯立馬提高聲音重複道，然後驚恐地捂住了嘴。
……？！他在說什麽？他舌頭打結了嗎？還有一個是E小姐，他認出了那個傳聞中總是穿黑裙戴禮帽的女人！
看到法爾科內逐漸皺起的眉毛，米洛斯感覺到一陣寒意襲上他的心頭，使他不由自主地在六月的夜晚打了個冷戰。
他再次奮力張開嘴，試圖把正确的話語傳達出去：“我看見蝙蝠俠和蝙蝠俠闖進了您的書房！”
“什麽叫蝙蝠俠和蝙蝠俠？”法爾科內迷惑而憤怒地說，“到底有幾個蝙蝠俠？”
“蝙蝠俠只有一個，法爾科內先生！”米洛斯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從嘴裏扯出來，“但他的身邊有另一個人，那是……蝙蝠俠。”
秘書驚恐地看着法爾科內變得漆黑的臉色，又驚恐地發現自己似乎被下達了某種沉默的詛咒，冥冥之中，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控制了他，不允許他說出那個人的名字……
米洛斯忽然想起坊間傳言裏，除了包括E小姐的外表，還有她那個“導師”外號的真正含義：E小姐擁有神靈的眷顧，可以輕而易舉地控制他人的靈魂，她借此秘密統治着一個規模極小的密教社團，教徒們皆追奉的是她本人……
他原本覺得那只是神秘學愛好者的無稽之談，但現在……倘若他想在那力量下活命……
米洛斯幹咳了幾聲，似乎想把那能凍結他心髒的寒冷從身體中驅逐出去。
他低下頭，啞聲說道：“是蝙蝠俠闖進了您的書房，法爾科內先生。沒有其他人。”
“哈哈哈，瞧瞧我聽見了什麽？”一個粗野的聲音在法爾科內的身後響了起來。薩爾·馬羅尼，法爾科內最大的對手和同行，不知何時倚在了門邊，幸災樂禍地看着書房裏災難般的場景。
“你太老啦，卡邁恩，連一只披着鬥篷的怪物也可以欺辱你了。”馬羅尼竊笑道，“我以前哪敢想象這種事？”
“請馬羅尼先生喝一杯，米洛斯。我們要聊聊發生在他身邊的一系列命案，尤其是路易吉·馬羅尼先生是如何被穿着盔甲的怪物殺死的。”法爾科內面無表情地轉過身，“然後，以我的名義發出通告：一百萬美元，我要蝙蝠的命。”
降落在一個天臺上的蝙蝠俠再次打了個寒噤。一只手伸到他背後，順利地摸走了那本法爾科內的秘密名單。
“你的勞動果實歸你，布魯斯。”E小姐輕笑着說，“但我要先看一遍。”
回辦公室之後的巡警：誰懂啊，我今晚巡邏的時候竟然看見布魯韋在路邊……
阿蝙，珍愛生命，遠離E小姐（憐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