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珩澈并未去看傷口,而是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雙目相視,互不相識,熟悉感卻油然而生。
他的手還是緊攥着祁蓁的手腕,掌心的溫度通過皮膚滲入進來,似曾相識的感覺卻始終想不起來在何處也遇到過。
良久後,傅珩澈自知有失禮節,便倏地撇開目光,“罷了,既然有恩于我,你想要什麽?我贈你便是。”
祁蓁白了他一眼,冷眉豎眼道,“不稀罕!”
傅珩澈微低着頭,輕咳了兩聲,轉着手中的翡翠扳指,卻不再開口說些什麽。
見狀,兆侍郎走到他身邊,在他耳邊叮囑道,“既已包紮好了傷口,還是先送你回去,這魚龍混雜的地兒,再耽擱下去指不定又要鬧出什麽幺蛾子事來。”
傅珩澈颔首,并無異議,輕啓着唇瓣說道,“好,那就先行回去罷。”
語音剛落。
兆侍郎就伸手去攙扶着他,空隙間還不忘解釋道,“秋姑娘,此事确實連累了你們,日後得空我定會上門拜訪的。”
秋芷擺手,含笑道,“兆大人,您這話真是嚴重了。”
眼看着,傅珩澈的背影漸行漸遠,祁蓁的腦海裏一直是他把玩着翡翠扳指的模樣,總感覺像是在哪裏見過,可無論如何卻都不曾想起。
這時,秋芷望着她目光所及的地方瞧去,擡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還愣着作甚,咱們也該回府了。”
……
午後,屋外的雪依舊紛紛揚揚的飄落着。
将軍府的書房內,沈烈站在炭盆旁,背手握着身後的長辮,黑曜的眸子裏根本望不見底,“你可還知曉要回來?”
這時,祁蓁站在桌前,微低着頭,嘟囔道,“是我一時起了玩心,這才托秋姑姑帶我出府的,可誰都不曾想到會遇見此意外。”
沈烈擺弄着窗前的盆栽,摩挲着一片泛黃的葉子,“這可是京城在天子腳下,稍不留意定不知會落得如何下場。”
祁蓁豈是不知輕重者,她眨巴着雙眸,先開口讨饒道,“烈哥,我知錯了。”
聞聲,沈烈瞥了她一眼,臉龐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輕啓着唇瓣道,“既已知錯,還不快回屋思過去。”
祁蓁當下就松了口氣,灰溜溜的走了出去。
而不遠處,秋芷看着她如風的背影,手上雖端着茶點也并未開口将她喊住,而是順着尚未關緊的房門走了進去。
秋芷将茶點端放在桌上,直徑走到沈烈的身側,勾着唇道,“看來趁着我不在的功夫,你可是好生将她教導了一番?”
沈烈揚起一抹笑,背着手,落座到右側的寬椅上,“不以規矩不成方圓。”
語音剛落。
只聽見,秋芷冷哼了一聲,不依不饒道,“将軍,你可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呀。”
沈烈拾起桌上的糕點,饒有興致的開口問道,“此話怎講?”
秋芷索性靠在椅旁,白了他一眼,“在這偌大的将軍府,任何人的一舉一動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倘若無心放她出去,在府邸門口就該将她攔下了。”她頓了頓,繼而又說道,“那日,我就琢磨不透了,怎會如此突然的讓我去戲園子聽戲?”
沈烈的手沿着椅邊落在她的手上,先是摩挲着她的肌膚,随後手一緊,握着她那纖細的手腕,輕輕一拉就将她墜入懷中,“想來你是多慮了,她若存心想混出去,我也未必能察覺,這手頭軍務繁多,我哪能時刻注意她呀。”他的手又撫上了秋芷的臉頰,唇邊漾出笑來,“況且,你深居府邸多日,我可是真心想讓你去解解乏的。”
“将軍,你還不說實話嗎?”秋芷微微撇過頭去,嘴中呢喃道,“我可不吃你這套!”
沈烈卻笑出了聲兒,雙手緊緊的将她攬住,“既已說了,可你又不信。”
頓時,秋芷的神色凝重了起來,她抿着嘴,心中早已百轉千回,“此事當真沒诓我?真與你無關”
沈烈松開了手,卻還是任由她躺在懷裏,“诓你作甚?”
“那就權當我多想了。”秋芷輕輕推着他,端坐了起來,依然嘴上不饒人。
沈烈順勢整了整衣服,漫不經心道,“此事就算過去了,可眼下還有一事。”
“不知還有何事?”秋芷撲閃着眸子望去。
沈烈擡眸,眼裏卻是透出極淡的笑意,“近日,宮中下了一道懿旨,說是惠嫔娘娘素來喜愛雲錦織物,想在八旗中挑選了一些剛及笄的少女着重培養繡技。”
秋芷狐疑,不禁問道,“一個妃嫔為何能有此等特權?”
沈烈的目光落在了窗子上,眼神中是望不到頭的深邃,“她可為聖上誕下兩位阿哥,又因三阿哥早逝,惠嫔的心情一直低落,皇後為慰藉惠嫔所以下此特權。”
這時,秋芷擡手将他的胳膊圈住,依靠在他的臂膀上,用着極為小的聲音,在他耳邊問道,“難不成……”
沈烈偏頭瞧了她一眼,多年的默契,心有靈犀道,“與你猜測的不偏。”
秋芷蹙着雙眉,滿是擔憂道,“可是,憑她的身份可不能高調入宮。”
沈烈勾着唇,嘴角的笑似有似無,“僞造個八旗包衣的身份又有何難?”
秋芷輕輕勾着他的衣襟,雙目相視,她将心中的疑慮抛了出來,“可是後宮中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女人與女人之間的矛盾,可不比在朝堂上容易,要想全身而退也并非易事。”
“況且,那紫禁城的金絲籠中雖表面光鮮亮麗,背地裏的辛酸苦楚,可真的只有自個兒才知曉呢。”
沈烈望着她,握着她的手,緊緊攥在手心中,“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倘若她連這點都做不到,又如何回江寧去,又如何奪回屬于她的東西?”
“将軍說的不錯,後宮或許是最能磨練人的地方了。”秋芷微嘆着氣,轉念一想又道,“可此事該如何同她說呢?”
沈烈擡手,指腹沿着她的眉骨,輕輕滑落至她的下颌,“還得由你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