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繁星點點,皓月高挂在天。
在雅苑的一間廂房內,祁蓁拿着繡花針端坐在繡架前,正繡着鴛鴦戲水,眼看着快已完工,她卻舉着繡花針停留在半空中,她不由的嘆道:“止則相耦,飛則成雙,願做鴛鴦不羨仙。”語落,嘆息聲回蕩在屋子裏。
這時,秋芷已步至門外,正擡手輕扣門扉,可裏頭半晌沒有回應,她只能輕推着門走了進去,看着祁蓁坐在繡架前發呆,她輕手輕腳的走至她身旁,輕推着她的後背,“瞧模樣,我們阿玖該不會有了心上人了?”
“秋……秋姑姑,你……你怎麽進來了?”祁蓁慌忙的放下繡花針,又順手拿出了錦帕利索的蓋住繡品。
“我在外頭叩了半晌門都沒反應,只得推門進來了。”秋芷站在繡架旁,狐疑的向她望去,“快讓我瞧瞧,你到底在繡何物?”
眼瞧着秋芷的雙手已伸向繡架,祁蓁着急忙慌的用手遮住繡品,不由嗔怪的喚道,“秋姑姑~”
“罷了,女兒家的心思我還能不懂嗎?”秋芷也不再去逗她,而是雙手環抱于胸前,挑着眉說道,“聽将軍說起,今日你見着那位傅大人了?”
聞言,祁蓁颔首,泛着雙眸,未曾遲疑道,“是的。”
秋芷像是看穿了她的心事,試探的問道,“依你的性子,怕是又讓舒窈好生去打聽了一番,可是有打聽到什麽結果?”
祁蓁擡起頭來,面上露着些詫異,卻又很快不起任何漣漪,她輕啓着唇瓣說道,“得知的也不過是些尋常的消息。”
少頃,秋芷垂眸望着她,從她的眼神中看出了明顯的失落感,便好心的提醒道,“阿玖,你可別忘了,此次回江寧是有打緊事兒要做的,萬不能為個男人而耽誤了。”
話語至此,祁蓁的神情凝重了起來,她半眯着雙眸,淡淡的開口說道,“阿玖怎會忘記?這次回到江寧城來,不僅要調查出下毒謀害我的真兇,還要參選女繡官的選拔,再正大光明的回到祁府,去奪回原本屬于我的東西。”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此次回來的目的,她之前所受的苦難,都是要原封不動的還回去,絕不能因為眼前的小事而耽誤了往後的正經事兒。
秋芷擡手落到了她的肩頭,她好生的安撫道,“行了你也別多想了,明日我引你去見一位織造方面的高手,或許能讓你受益良多。”
……
翌日,天微微亮,風吹過枝頭發出了吱吱的聲響。
南方的氣候較濕,卻也怡人的很,祁蓁起的比往日裏都早些,穿戴妥當後,已步至院中飲着茶等候秋芷。
不多時,秋芷穿着白色鬥篷,步履款款的走了過來,步至祁蓁跟前,饒有興致的打量着她道,“阿玖,今日你可起的真早。”
祁蓁摩挲着茶盞,雙頰微微泛紅,她淡淡的說道,“既要拜見前輩,這都是應當的,若是起的晚了,總是不合規矩的。”
秋芷含着笑,彎着眉眼說道,“那我們就早些出發。”說罷,她們并肩走出了雅苑,乘上了馬車,往郊外一處偏僻的農莊去趕去了。
因時辰還早,故而路上的行人寥寥無幾,只有些早起的攤販在路旁忙着擺攤,直至到達農莊也不過辰時而已。
農莊上的人不多,是以她們下了馬車,輕扣門扉了半晌,才有人匆匆上前來開門,大門緩緩的開了,有人從裏頭探出身來,他沉着聲問道,“不知前來拜訪的是何許人也?”
秋芷邁着步子走上前去,摘下鬥篷帽,露出了白皙的面龐,她燕語莺聲道,“張伯,是我呀,小秋兒。”
聞言,張伯從大門後走了出來,他伛偻背,睜大了雙眸仔細的瞧着,面上立刻露出了欣喜的模樣,“我說聽這聲音怎如此熟悉,原來是你這小丫頭片子,離開江寧城也有些年歲了,怎又突然回來了?”
秋芷嘴角微微上揚,心中的情緒都挂在了面上,她笑着說道,“此次前來只為向顧先生引見位不可多得的後生。”
張伯颔首,有些喜極而涕,他擦拭着眼角的淚光,忙催促道,“你們都快些進來,這些年顧先生可都在念叨你,若是讓先生見着你必定歡喜極了。”
待她們步入農莊後,祁蓁走到秋芷身側,小聲的開口問道,“秋姑姑,這顧先生究竟是何人,怎會居住在這偏僻的地方?”
“顧先生可是世外高人,因性子喜靜,故而居住在此。”秋芷偏頭,向她解釋道,“當年若非顧先生出手相救,我怕也活不到今日了,算起來他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談話間,她們停步在一處院子外,張伯走在她們的前方伛偻着背,他輕咳了兩聲,指着裏頭道,“顧先生還是住在這院子裏,你們且叩門進去罷。”
順着張伯指去的方向,秋芷的目光也落在了這所院子上,時隔多年竟未有半點變化,她嘴角含着笑,心中卻感慨萬千。
說起這顧先生倒也有些神秘,他姓顧名子遷,已是不惑之年,可面上卻看似三十而立,沒有人知曉他是從何而來,又要往何處去,只知他曾經游歷大好山川遍賞萬千風景,過的是閑雲野鶴的日子,也不被這世間的繁文缛節所困惑。
然而,就是這樣不羁放縱的男子,卻在這僻靜的地方安頓了下來,從此長居于這片農莊內,用他精湛的手藝活兒解決了溫飽。
顧先生的名聲在江寧城內不小,可這怪異的脾性也是傳的繪聲繪色,是以尋常人都不敢輕易來擾他清淨,他也是樂得自在。
過往的回憶在腦海中蔓延開來,秋芷望着眼前的院子,傻傻愣在了原地,祁蓁上前扯着她的衣角,小聲的在她耳邊喚道,“秋姑姑~”
秋芷這才回過神來,她偏頭望了祁蓁一眼,邁着步子就往前走去,院子的門未曾緊閉,她擡手輕輕一推,門就緩緩的開了。
秋芷未曾遲疑,擡起腳步就走了進去,院子中栽滿了藍雪花,含苞待放的花朵,卻已是陣陣芬芳,終在一棵香樟樹下,她看到了熟悉的人,正躺在紅木搖椅上,半瞌着睡眼,她走上前去蹲在他身側,緩緩的開口說道,“顧先生,多年未見,你可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