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梁國使團要回國, 王子雍派人來出于禮節。
進門來的人, 是王子雍身邊貼身侍女, 抱着一個精美的匣子,給顧如約行禮, “奴婢奉大殿下之命,這是大殿下送顧醫女的禮物,大王子說能否請顧醫女留下, 我家大殿下為表達誠意, 可以答應顧醫女提出的任何要求。”
她在任何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這個侍女就是在大王子雍昏迷期間,寸步不離守着的親信侍女, 了解主子的心思。
雍沒有稱呼顧醫士,已經看出她是女子。王子雍真聰明, 她以為易容,沒有破綻。
顧如約微微一笑, “替我謝大殿下的好意, 我是梁國的使者,奉王命出使貴國,沒有晉王允許, 不能擅自留下。”
侍女告辭回去複命。
顧如約撫摸着桌上的紅木鑲螺钿寶石鎏金匣子,匣子開啓的一瞬間, 光芒四射, 滿滿的一匣子珠寶。
南姜國富庶, 這一匣子珠寶價值連城。
沉香說;“南姜王子出手真大方。”
梁國太醫為雍祛除體內的毒, 雍回報一二,不是無功受祿,顧如約不客氣地收下了。
這一匣子珠寶,給西南軍作為饷銀,蕭逸擴充軍隊,軍費是一筆不小的開支,朝廷撥來的饷銀,維持軍隊正常的人數,額外擴充的軍隊,隐瞞朝廷不報,這部分軍費開銷由西南地方自己籌措。
平常沒有戰事,軍隊開墾荒田,務農,養活龐大的軍隊供給,一但仗打起來,馬匹糧草,需要強大的經濟後盾。
蕭逸原來是一個無寵的皇子,手裏沒有軍隊,沒有錢,沒有母家的支持,幸好有一批忠心耿耿的謀臣武将,蕭逸手中沒牌,要下天下這盤棋局,作為他的妻子,要跟他并肩作戰,克服一道道難關。
梁國使者還沒有離開南姜國,南姜國的朝堂內外發生了驚天動地的大事件。
南姜王早朝時突然下旨,立大王子雍為太子。
封了二王子祚一塊偏僻的地方,命擇日啓程去封地,直接斷了王後一黨的路。
擁護闵後和二王子祚的朝臣反應過來,發覺自己跟錯了人,這些人以為大王子雍幾年來昏迷不醒,形同廢棋,未來王位非二王子祚莫屬,沒有任何預兆,突然來了個反轉,南姜王乞歸一錘定音,二王子祚出局了。
朝武不少人是牆頭草,看風向倒向大王子,立刻投靠大王子雍的陣營裏。
南姜王對闵後一黨徹底清算,為大王子雍未來順利繼承王位掃清道路。
闵後機關算盡,最後兒子被逐出京城去封地,娘家被剝奪爵位,貶為庶民,本人也被南姜王禁足宮內。
闵後黨羽,被南姜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朝中清除。
南姜國的局勢一夜間徹底變了。
一輛南姜皇宮的馬車停在驿館門口。
南姜王宮來人求見顧如約。
來人對顧如約說;“顧醫士,我家娘娘請顧醫士,顧醫士在走之前,給我家娘娘請一次平安脈。”
顧如約走之前,還有這最後一件事要辦。
她乘坐來接她的馬車進宮。
顧如約在南姜國侍女的攙扶下,走出一乘軟轎,菱兒站在寝宮門口迎候,菱兒現在是南姜王乞歸的妃子,身穿華服,珠圍翠繞,跟在王府做丫鬟時判若兩人。
顧如約過去是菱兒主子,菱兒現在是宮妃身份,不方便行禮。
菱兒走下臺階,到近前小聲說;“知道王妃要離開南姜,奴婢不能出王宮,只能請王妃過來一趟。”
“我也正想見你。”
兩人走進寝宮,現在已經不是主仆名分,顧如約先坐下,菱兒對面坐下,
菱兒對左右侍女說;“你們都下去吧!”
侍女們都出去了。
顧如約問:“你需要我幫你離開南姜國嗎?”
菱兒已經想好了,搖搖頭,說;“在晉王府我是個低等丫鬟,陛下對我恩寵有加,我現在想好好跟着陛下。”
顧如約點頭,“這也算是個好結果。”
南姜國王乞歸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值得他的女人依靠。
菱兒垂頭,低聲說;“王妃,我對不起桂香,害了桂香,也害了辛駁,我再也沒臉回梁國,王妃替我跟辛駁說一聲,對不起,我一輩子遠離家鄉,是對我的懲罰。”
菱兒這段話發自心內的忏悔,看出她臉上的內疚。
顧如約默默地把一個小盒交給她,說;“這裏有一丸解藥,服用一次就行,你身體裏的毒就徹底解了。”
菱兒接過解藥,跪下給顧如約叩了三個頭。
梁國使者離開南姜都城時,南姜國滿朝文武奉旨送到都城外。
梁國使者來時五六輛馬車,回國時二十幾輛馬車,裝的全是南姜國王的賞賜,作為治好大王子的病的酬謝。
顧如約和沉香乘坐的馬車徐徐出了都城,顧如約從馬車裏探頭朝後望,梁朝使者的車隊浩浩蕩蕩,後面跟着南姜國文武群臣。
聲勢浩大,心中暢快,不虛此行。
突然,後面十幾騎飛奔,高喊;“太子駕到!”
梁國使者的車隊停住。
大開的城門裏,湧出儀仗,武士們簇擁着一輛豪華的馬車駛出城門。
太子雍的馬車越過梁國特使的馬車,來到最前一輛馬車旁停住。
顧如約已經走下馬車,站在車下。
豪華馬車的錦簾掀開,裏面探身走下一個人,站在顧如約面前。
顧如約的印象裏王子雍一直躺着,當一個活生生的王子雍站在她面前,她需要仰視。
王子雍現在已經是太子雍了。
太子雍身披蟒緞紫貂氅衣,紫金冠束發,白玉面,精致的五官,堪比絕色美人,卻不是陰柔的美,氣度不凡,高貴頗有威儀,往面前一站,頓時周圍亮了。
雍的眼睛像秋日天空明澈,定定地看着她,“顧醫女,你拒絕了我的提議。”
雍開口說話,語句流暢,不像剛醒過來時吃力。
顧如約按照中原的禮節,半蹲身一福禮,“謝太子的盛情邀請,恕微臣王命在身,身不由己。”
“顧醫女,不久後,我将率領南姜國使團出使西南,拜會晉王殿下。”
“恭候太子殿下駕臨,微臣當盡地主之誼。”
行禮,重新上車,梁國使團的馬車啓動,顧如約回頭,看見太子雍站在車下,揚聲說;“顧醫女,我們後會有期。”
清越聲音隔空傳來,溫柔中透着堅定,;
南姜國太子雍派兵,一直把晉王的特使送到兩國邊境。
過了邊界線就是梁國了。
顧如約命,“停車。”
車隊停下,顧如約對同車的沉香說;“到後一輛馬車,把忘憂叫過來。”
沉香下車,一會,領着忘憂來到顧如約的馬車前,馬車簾卷起,忘憂看見端坐車內的王妃。
緊張地手抓住裙子,從上次她跟刺客之間若有若無的聯系,她一直害怕,害怕王妃出手處置自己,王妃要了自己的命,簡直跟碾死一只螞蟻一樣容易。
顧如約看着她,淡淡地說:“你自由了,不必跟我回梁國。”
她斷定忘憂跟那個刺客有血緣關系,忘憂不知道自己的家人,可能是南姜人。
忘憂吃驚地擡起頭,不敢相信,顧如約又說道;“你的身世自己去查找。”
她從衣袖裏取出一個紙包,遞給沉香,交給忘憂,說:“這是解藥,服用一次便可解開你身體所有的毒。”
忘憂接過紙包,在馬車旁跪了下來,含淚叩了三個頭,“謝王妃!奴婢一生不忘王妃的大恩。”
容安騎在馬上,這一幕盡收眼底。
看向顧如約的目光柔軟,顧如約心底善良的一面,只有身邊最近的人知道。
馬車繼續行駛,忘憂一個人抛在後面。
沉香說;“王妃為何留忘憂在這裏?”
“她的家人可能在這裏,我帶她回府,王府不缺一個使喚人,她還是找尋親人去吧!”
顧如約一直沒給那個男人機會,到南姜國後,除了當晚宮宴,忘憂沒露面,這個可能是忘憂親人的男人恐怕早已自顧不暇。
忘憂的家族可能跟闵後關系密切,闵後倒臺,一定受到牽連,不管那個刺客男人是什麽樣的人,對忘憂的親情難以割舍,忘憂就該回到家族,跟親人患難與共。
顧如約乘坐的馬車駛入梁國的土地,倍感親切。
馬車疾駛,顧如約的心飛到王府,恨不得快點,再快一點。
前方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出現一隊人馬,疾馳而來,顧如約從馬車裏探頭看,前方路上卷起塵土飛揚。
隊伍正中一個熟悉的身影,騎着棕紅高出一頭的馬匹,挺拔傲岸。
一隊人馬跑到跟前,勒馬停住。
馬匹跑得太急,原地轉了幾圈,停在顧如約馬車前,蕭逸下馬。
容安等人紛紛下馬,上前施禮,齊聲道;“屬下等拜見晉王殿下。”
蕭逸清悅的聲音,“辛苦了,大家為兩國和好立下一功。”
呂道賢朗聲說;“這都是王妃和顧太醫的功勞。”
顧如約跳下馬車,正好跳到蕭逸身前。
蕭逸雙手攔腰一抱,顧如約的身體脫離地面,瞬間穩穩地坐在馬背上。
随後蕭逸上馬,其他人一齊上馬。
一隊人馬朝着雄關城方向疾馳。
呼呼的風從耳畔吹過,蕭逸摟着她,摟得很緊,幾乎把她整個壓進身體裏。
貼着後背滾燙的堅硬的胸膛,顧如約心生歡喜。
馬匹迎着朝陽奔馳。
傍晚,蕭逸命原地休息。
蕭逸把顧如約抱下馬,沒有放開,一路抱着她,穿過小樹林,來到河邊,夕陽映在水面,河水波光粼粼。
蕭逸解開氅衣,鋪在地上,把顧如約放在上面。
覆上去,顧如約看見眼前的一雙黑眸如星子閃耀璀璨的光芒,吻落在微涼的唇上,急促又灼熱,深情綿長。
晚霞滿天,山巒,樹木、溪流,畫面靜谧美好
侍衛們在河邊紮帳篷。
兩個人躺在河邊草地上,顧如約枕着蕭逸的手臂,依偎在他的臂彎裏。
“如約,你走了四十天,你還沒離開過我這麽久。”
“我随殿下平叛去西北,那一次我們不是分別更久。”
“如約,現在跟那時不一樣了。”
是不一樣了,當初自己在西北的小山村被蕭逸帶回來,當時的自己對蕭逸而言,吸引僅僅是容貌,性情等膚淺的外在因素,離開京城後在西南封地的這段日子裏,夫妻同舟共濟,彼此的心靠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