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蘭牽強的笑了下,“說不定咱們一會就得趕路了,路上可就沒有吃的了,就算今夜不趕路,明天必定一早就出發,中午恐怕也不會停留太久。”
兩人默默。
沈清蘭的擔心不是沒道理,父親沈良的性格她自認了解,也能猜到他的心思,雖然說,還沒有正氏合文書上任,但既然已經到了會州地界,他這個別駕就已經自覺自願的操起心來,絕對不肯滞留在驿館安枕閑度。
果然,外頭傳來動靜,腳步聲又急又重。
沈清蘭眼皮一跳,吩咐碧玉去看怎麽回事。
翡翠也跟着不吃了,“小姐,不如婢子現在就收拾吧。”
沈清蘭驚覺自己有些失态,安撫她繼續吃,翡翠哪裏吃得下,抹抹嘴,就開始收拾。
很快,碧玉回來,表情僵硬,“小姐,薛揚回來了,他還帶了很多人來,說是衛三少爺讓他回來繼續保護咱們。”
“那……北邊真的打起來了?”沈清蘭猛地把心提到嗓子眼,到底還是沒有把“子淵”兩個字問出來。
“婢子聽到薛揚是這麽說的,說衛三少爺已經出北關去了。”
沈清蘭心裏揪了一下,輕聲問,“老爺怎麽說?”
碧玉搖頭,“老爺和太太好像有些分歧,還在商議,婢子怕小姐擔心,先回來了,不知最後結果。”
“我去看看。”沈清蘭吸一口氣,親自過去了。
還沒推開門,沈清蘭已經感覺到裏面氣氛不太對,短暫的沉默過後,聽到薛揚的聲音,“沈大人,我先出去,您和沈太太商定好了跟我說一聲。”說罷,腳步聲起,門開了。
沈清蘭反應奇快,迅速閃到一旁,避免父母發現,等薛揚出來後掩上門,她才低聲喊他。
“沈小姐?”薛揚有些驚訝,下意識地往屋裏方向瞟了眼,放輕腳步,跟着沈清蘭到幾丈之外。
薛揚問,“沈小姐剛才在門外都聽到了?”
“沒有,我剛到。”
沈清蘭搖頭,忍不住打量他,從兩年前去分寧的路上認識他,這還是第一次見他穿戎裝,背脊挺得筆直,平時腼腆憨厚的少年臉龐繃得一本正經,卻又英姿勃發,要不是那個習慣性的撓頭動作,看上去與以前那個薛揚判若兩人。
沈清蘭怕被人聽見,聲音又低兩分,“所以想問問你,究竟怎麽回事?”
薛揚略一沉吟,就全說出來了,“這個冬天,西羌不停的騷擾邊境,雖然沒有造成嚴重的損失,但是,相對多少年來的相安無事,這種情況已經是很不妙的趨勢,将軍一進入會州就察覺到不對勁,放了信鴿回營詢問,但是答複‘一切正常’,到了這裏後,将軍還是不放心,讓我回去一趟,我回到營地,正好趕上布兵迎戰,我就匆匆回來禀報将軍,将軍立即趕了回去,又分出一隊人,讓我回來保護你們。”
沈清蘭聽得心驚膽戰,“敵人很多?子……你們将軍會不會有危險?”
薛揚咧嘴一笑,眼中燃起好戰的焰火,口氣信心滿滿的道,“軍人是不怕危險的,何況,将軍厲害得很,管教他們有來無回!”
沈清蘭可沒有因為他這句話而寬心,她從來沒見過衛長鈞動武,但心裏相信他确實有一身好功夫,然而,功夫再好,他也是個平凡人,也是血肉之軀,一旦上了戰場,刀劍無眼,怎麽能确保安全?
可是,再擔心也沒用,她無能為力。
“沈小姐,你別怕啊,将軍大大小小打的仗多了,不是哪一次都平平安安的嘛?這幾個西羌還不在話下。”薛揚見沈清蘭顏色沉黯不言語,趕緊寬慰。
沈清蘭自嘲的笑了下,也覺得以自己的身份這樣擔憂過于明顯,忙岔開話題,“你剛才讓我父母商議什麽?”
薛揚答,“是這樣的,我帶了幾十個人來,沈大人想讓我分幾個給他,他帶着連夜進城,剩下的跟我在這裏保護沈太太和沈小姐您們,等過明天天氣好了再走,但是沈太太不肯,沈太太的意思,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果然如此。
沈清蘭想了想,“我去勸勸母親。”
“什麽?”薛揚以為自己沒聽清,“您勸誰?”
沈清蘭笑,“你去準備一下,我們都進城,很快就出發。”說罷,丢下目瞪口呆的薛揚,轉身進了林氏的屋子。
沈良正彎腰在哄林氏,林氏坐在桌邊,紅了眼圈。
“父親,母親,我都知道了,我們一起走吧。”既然已經做了決定,沈清蘭也沒迂回,開門見山就說明了來意,“咱們誰也離不開誰,一起走,也省得兩頭牽挂,互相擔心。”
沈良愕然,“……蘭兒。”
林氏也沒想到女兒站在自己這一邊,眼睛一亮,先是嗔了丈夫一眼,“瞧瞧,女兒都懂這個道理,你既然憂心政事,留下也睡不着,索性就走吧。”也不等丈夫說話,立即吩咐春蘭,“快!快!收拾!裝車!”
沈清蘭攔住,“母親,不用急着收拾,咱們既然是為了趕時間,就不要再十輛車一起走了,把行李都暫存在驿館,咱們幾個輕車快馬回城,等安穩過來,再打發人來拿就行了。”
沈良和林氏同時驚喜,“蘭兒所言極是!”
本來麽,從申州一路帶過來的家當真不少,都壓在後頭幾輛車上,行走得很慢,還有不少散碎的、常用的用品是另外裝車,每天落宿都要搬上搬下,現在,為了省時,幾乎所有的行禮車輛都留下了。
不過一炷香的工夫之後,一行人就帶着簡單的幾個包袱,出門登車,薛揚帶着二十幾個人在驿館大門口等着,王安叔和胡澤領着幾個下人已經把裝物資的幾輛車趕到後院,前頭只剩幾輛坐人的。
沈良和驿丞拱手作別。
驿丞知道沈良是會州長官,本就不敢怠慢,得知沈良擔心邊境戰亂,連夜趕着進城,更是敬佩,恭敬有加,也牽了馬來,親自送出五裏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