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毛在他指間轉了轉。
大祭司終究還是沒有用手指來畫。
他讓冉绮轉過身去, 背對着他跪坐。
冉绮只聽見身後傳來潑灑的聲音,随後便有什麽東西帶着冰涼的液體爬上了她的腰。
她垂眸一看,是一條漆黑蛇尾!
蛇尾沾上金色顏料, 在她身上一邊纏繞, 一邊将顏料塗抹在她腰腹上。
冉绮渾身僵硬。
一時說不清羽毛畫和蛇尾畫哪個更難熬了。
不過上次她洗澡用的, 也是這條蛇吧?
她向大祭司套近乎:“這是您養的蛇嗎?”
大祭司不回答。
冉绮大着膽子摸摸蛇尾:“養得真好,這鱗片跟黑曜石一樣。”
很像欽蒼的蛇尾。不過比欽蒼的更大,更黑亮。
這麽一想, 冉绮也沒那麽怕了。
溫熱的蛇尾在她觸碰時顫了顫,不自覺的收緊。
“啊……”冉绮低呼一聲,條件反射地挺了下腰,手撐在身後微微後仰:“太緊了, 能不能讓它松一點。”
蛇尾僵了兩秒,緩緩放松。
她看見蛇塗在她身上的金色顏料糊成一片,看不出什麽紋路了。
她不确定地問大祭司:“這樣看不出紋路也行嗎?”
大祭司道:“待會兒還要畫。”
是冉绮不懂了。她手在蛇身上輕撫道:“大祭司, 你不需要侍女的話,需不需要一個幫你養蛇的人?”
她不說“您”了,大祭司都不計較。
冉绮心裏“耶”了一聲,這說明大祭司和她關系更進一步。
蛇像是被她摸舒服了, 貪戀地停留在她手下,好長時間都不離開。
大祭司嗓音沉緩:“你想怎麽養?”
當寵物養?
冉绮根據自己看過的養寵物視頻, 如對待面試般認真道:“每天喂飽他——”
蛇尾陡然收緊, 好像受到了什麽刺激。
聽說蟒蛇殺獵物, 就是這樣先纏死對方的。
冉绮緊張地摸摸蛇, 低聲道:“我說的是拿好吃的喂你, 不是拿我自己。”
蛇尾緩緩放松。
但大祭司藏在頭骨下的眼眸, 緩緩成了豎瞳。
冉绮接着道:“每天給他安撫, 陪他玩,時刻關心他的身心狀況。”
差不多就是這些了吧。
大祭司沉吟片刻,問道:“會給他親親抱抱嗎?”
這都要?
原來大祭司這麽看重這條蛇?
于是冉绮斬釘截鐵地道:“會。”
大祭司意味不明地笑了聲,蛇尾随之緩緩抽走,“你不會,你害怕。”
她可以不那麽怕!
冉绮抓住蛇尾,道:“這條蛇很漂亮,我不怕的。”
不知是在對大祭司說話,還是在給自己做心裏建設。
說罷,她把蛇尾抱在懷裏,在蛇尾尖上輕吻。
蛇尾僵硬了幾秒,隐隐發燙,蛇鱗也微微張開,散發出一股妖異的香。
這讓冉绮聯想到:動物發.情時,會釋放一些信.息.素來吸引異性。
這蛇,不會處在發.情.期吧?
她尴尬地松開蛇尾。
蛇尾一下竄走,快得只留下黑金的殘影。
冉绮回過神來,循着蛇尾方向看去,沒有看到那條蛇。
只見大祭司氣勢壓人地坐在椅子上,俯視着她,唇抿成線,下颌緊繃,看不清神色。
冉绮為自己挽尊:“我不是害怕他。是他有點發燙,我懷疑是我抱得他不舒服……”
“他很舒服。”大祭司的話語裏帶着她聽不懂的隐晦,“你可以留下照顧他。”
冉绮眼眸發亮。
和大祭司打好關系第一步,圓滿成功!
她開心地要站起來,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腰上的紋還沒畫完。
此刻一圈金色塗滿她的腰,像腰上戴了一條金腰帶。
她又坐回去等大祭司接着來畫。
大祭司讓她躺平。
她在獸皮上躺平,感覺到那條蛇又游過來了。
蛇尾尖覆在她眼睛上,剩下的一段鑽進她腰下,将她的腰拱起,而後,蛇信舔上了那一圈金色。
她感覺到蛇分叉的長舌,還有尖利的毒牙了。
冉绮渾身僵硬,不斷在心裏念叨。
別咬我別咬我別咬我,以後咱倆就是同事了,要和平友好,別咬我……
蛇似乎感受到她的害怕,惡意地放慢了動作。不過蛇不是随意地在舔,是用蛇信舔去多餘的金色。
冉绮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蛇終于離開。
大祭司說可以了。
她手撐地緩緩坐起來,看見自己小腹濕漉漉的,有一圈奇異的紋路。
是方才蛇信給她畫出來的。
那條蛇又不見了。
冉绮只看到大祭司仍端坐在那兒。
她想要擦去那些皮膚上的潮濕,可大祭司叮囑她道:“等紋幹了再擦。”
她只得露着小肚子等幹,問大祭司道:“那我以後要照顧蛇,需要搬來這兒住嗎?”
快說需要!
來這兒住安全,有正常的飯吃,這是冉绮要留下的動力之一!
大祭司“嗯”了一聲,冉绮差點沒笑出聲。
她很積極地問:“我住哪兒?”
大祭司起身,示意她跟上。
穿過一條昏暗長廊,走過一路向上的長階梯,來到一道黑色房門前。
大祭司推開門,門內是一間整體為黑色系的房間。
房間很大,有許多黑色燭臺嵌在牆壁上。不過上面的蠟燭沒有點燃,房內是靠吊燈照明的。
房中最顯眼的是一張大床,大到冉绮在上面能翻來覆去滾好幾圈。
刻滿獸紋與蛇紋的床上,是黑金的床帳與床鋪。
床的一側,是整體為黑金色系的桌子,書架等家具。
另一側是一個圓形走廊。
走廊與房內被木門與黑色紗幔隔開,站在走廊上,能俯瞰整個聖村。
冉绮驚喜得不敢确信:“這是我住的地方?”
大祭司點頭。
彈幕:【可我怎麽覺得,這像是大祭司住的地方?】
冉绮也這麽覺得。
她試探地問:“那你住哪兒?”
大祭司理所當然道:“這裏。”
冉绮看了看房中唯一的床,遲疑道:“我們睡一起?”
大祭司道:“你可以睡地上,睡桌子上。”
“可是,我不是來照顧蛇的嗎?”
為什麽要和大祭司睡一間房?
大祭司:“蛇和我睡一起。”
冉绮:所以大祭司是想讓她二十四小時照顧蛇?
她盯着大祭司看了一會兒。
大祭司坦然得很。
她便沒說什麽,“哦”了一聲,說要回去收拾東西過來,就睡在床邊的桌子上好了。
那桌子很大,躺她一個綽綽有餘,
鋪好被褥還是會很舒服的。
大祭司說不用,他會安排人給她鋪好床鋪,也會叫人把她的行李送過來。
可她還想回去和孔钰他們說一聲,她已經打入“敵人”內部的事情。
冉绮推脫說自己去。
大祭司沒有再跟她争辯,同意了。
他的情緒似乎沒先前那麽溫和了。
回來再哄他好了。
冉绮笑着和大祭司打完招呼,溜了。
她跑回玩家們住的土樓,孔钰等人已經回來,剛進土樓就能聽見他們房裏傳出的哀嚎聲。
冉绮想了想,把十五個嬰屍分成四份。
先帶了六個去看孔钰。
孔钰正在床上痛得打滾。
冉绮把嬰屍放到她面前,道:“我之後要搬去和大祭司住了,這是給你的禮物。好好養着他們,他們會保護你的。”
孔钰吓了一跳,一時不知該震驚冉绮拿這些嬰屍當保安,還是震驚冉绮竟然要搬去和大祭司住。
孔钰想了想,還是更好奇大祭司的事:“你是怎麽搬去和大祭司住的?你自薦枕席,他同意了?”
冉绮如實相告。
孔钰問:“那能不能讓我也去照顧那條蛇?”
讓嬰屍做保安和跟着大祭司比,肯定是後者更好。
冉绮說不準,讓她自己去試試看。叫孔钰先跟這些嬰屍打好關系。
孔钰看到這些烏紫扭曲的身體就頭皮發麻,不想靠近。
但冉绮抱着他們,認真地道:“你看他們長得多可愛啊,有什麽好怕的。”
孔钰一時間不确定是冉绮審美有問題,還是自己太膽小。
她硬着頭皮抱起一只嬰屍。很奇妙,身上的痛竟然緩解許多!
孔钰緊緊地抱住嬰屍對冉绮道謝。
這種效果冉绮也沒想到,不過有效就好啦。
她坐下問孔钰昨晚夢到的東西。
孔钰嚴肅起來,道:“昨晚一切又重來,我投胎到了另一戶姓孔的人家。他們扔我的理由我不清楚,但我聽見他們說,出了意外,虺神可能不收我這個孩子。”
“就有人說,那怎麽辦?不獻祭,咱們還怎麽活。他們就又挑了一個孩子去獻祭了。”
孔钰眉頭緊皺,“我真懷疑,我們第一次被抛棄,真正的理由其實不是他們嘴上說的那些,而是像邢凱說的那樣,孩子對于他們來說,就是祭品。”
村民說獻祭才能活着,這可能才是他們不斷用孩子獻祭的原因。
如果他們不再獻祭,會是什麽東西讓他們死去呢?
冉绮蹙眉思考了一會兒,讓孔钰繼續留意那個時空的事,自己則帶着剩下的九個嬰屍,平分給了惠美等人。
她叮囑他們一定要好好對待嬰屍。
起先他們都很猶豫,不敢收下,抱住嬰屍發現身上不痛了,這才五味雜陳地感激冉绮。
玩過兩場游戲了,他們還從未碰到過冉绮這種人。
誰不是恨不得所有好東西都獨吞?
只有冉绮會好心地把有多餘的東西分享給別人。
原本譚毅還會惡意地想,冉绮和大祭司要去住在一起,是不是她用了什麽下三濫的路數。
可看冉绮真誠又無害的模樣,他又覺得,這是她應得的。
譚毅對冉绮道謝,和孔钰他們一起送冉绮離開。
看着冉绮腳步輕松的背影,他們有些羨慕,但沒有惡意。
冉绮回到大祭司的聖殿時,巫師正在大廳。
巫師瞧見她有些驚訝。聽大祭司說,從今以後她會留在他身邊,更是愕然不已。
不過巫師不敢置評,對冉绮颔首行禮,說起正事來:“阿松阿榮他們昨晚被襲擊了,傷得很重,請大祭司救救他們。”
不是說是從樓上跌下來的嗎?
怎麽又成被襲擊?
冉绮不解。
就聽大祭司叫上她道:“走吧。”
巫師對于冉绮要跟着一事略有遲疑,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在前面帶路。
為方便大祭司治療,阿松等人都被放在了村祭堂裏。
祭堂內有一座巨大的黑色虺神像。
五個人被整齊的放在虺神像前,表情痛苦。
他們露出的傷口像是被人類啃咬的,傷處泛出烏紫色。這烏紫像活物般正朝他們全身蔓延。
看到大祭司,他們都流露出祈求之色。
看到大祭司身後的冉绮,則俱是瞪圓了眼睛。
不過很快他們又恢複尋常神色,祈求大祭司救治。
大祭司讓巫師們退下,将門窗全部關嚴。
祭堂裏只剩下冉绮、大祭司還有五名傷者。
大祭司不急着治療,問冉绮道:“知道他們是怎麽受傷的嗎?”
冉绮遲疑兩秒,誠實地點頭。
他們恐怕就是昨晚闖入她房間,結果被嬰屍咬傷了的村民。
大祭司又問她:“你想救他們嗎?”
冉绮是善良,不是傻,怎麽可能想救。
她請大祭司給她點時間,問阿松道:“你們為什麽闖我房間?”
阿松含糊其辭道:“……正常巡邏。”
冉绮板起臉來恐吓他們:“當着大祭司的面撒謊,你們是想愚弄大祭司?”
阿松等人立刻面露驚恐。
一個冉绮不認識的陌生人道:“是想讓你給我們生孩子。”
冉绮心中有數,聽他們親口承認,還是感到惡心。
原以為阿松對她友善,沒想到他打的是這種主意。
有人第一個坦白了,其他幾個年輕人也都開口道:“你們外來的信徒,給我們生孩子,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以前我們都是這樣做的。”
“你給我們五個生,我們可以一起照顧你,保證你在村裏的日子過得比別人更好,別人都沒有這種福氣呢。”
“沒想到你竟然養了嬰屍,我們沒把這事說出去,是在保護你,沒想到你竟然還向大祭司告狀,你這個沒良心的女人!”
他們越說越起勁,竟還理直氣壯地責備起冉绮來。
彈幕聽得簡直氣到七竅生煙:
【嘔,這說的是人話嗎?我感覺我的耳朵受到了污染。】
【我踏馬*****,臭**,這村子裏的人世界觀都****有問題,就該全部****(髒話太多,禁言1小時,請文明發言)】
【總之這個村子的人都該死啦!聽他們說的,以前還有人遭殃?】
【是啊,差不多都是以前的玩家吧……論壇上有說的。這個副本很離譜的,生還率不低,但活着出去的玩家,離開時大多會神志不清】
【绮寶關掉這個副本,滅掉這個村子,沖啊!!!】
……
彈幕群情激奮,恨不得一人吐這村子一口口水。
冉绮聽到阿松等人的發言,先是生氣,再是麻木鄙夷。
和一群不正常的人,沒什麽好争辯的。
她問大祭司道:“我想怎麽處置他們都可以嗎?”
大祭司道:“可以。”
冉绮詢問彈幕要怎麽處置。
彈幕迅速發起了投票,許多一直潛水的人也都提出了意見。
冉绮整合了一下他們的提議,最終決定:先閹了他們,再把他們獻祭給虺神。讓他們也嘗嘗那些嬰屍的痛苦。
但大祭司道:“虺神不接受污穢的祭品。”
冉绮失望地啊了一聲,苦惱該怎麽辦。
直接殺了他們嗎?
可她是個連殺雞都下不去手的人。
不是狠不下心,是會覺得好惡心,想想都起雞皮疙瘩。
她是有點太過嬌氣,可是她也沒有辦法。
她思索片刻,打算把這群人交給孔钰等人處理,讓他們幫她殺。
沒等她提出來,大祭司便道他來處理。
他讓冉绮先離開,但冉绮想看他怎麽處理。
大祭司藏在蛇骨面具下的眼神變得鋒利:“你覺得我會包庇他們,不信我?”
冉绮連忙道:“不是的。是我想培養一下我的接受能力。不然以後我再碰到這種事情,我怕不是每次都會有像大祭司你這樣好的人幫我處理。”
既解釋清楚了,又拍了大祭司馬屁。
冉绮驕傲地覺得自己這番話簡直完美。
大祭司嘴角有了淺淺弧度,道:“你不需要勉強自己。”
冉绮愣了愣,想起來:對哦,她還有芳芳姐,還有園園姐。
她幹嘛勉強自己?
有什麽事讓她們去做好啦!
她偷懶享福……不是,她好好玩游戲就行。
想通了,冉绮宣布告退。
但是大祭司又攔住她,讓她到他面前去。
冉绮不解地走近。
大祭司讓她背對着他,用手掌覆住了她的眼睛。
他身材高大,這般讓她站在他身前,她感覺整個人都好像陷進了他的懷抱裏。
呼吸間也全是他身上的木質香氣。
冉绮覺得這香氣有一絲熟悉,有點像她撫摸蛇尾時,蛇尾散發出來的。
她不解地喚他:“大祭司……”
大祭司的聲音離她很近,帶着他的氣息鑽進她耳朵裏:“我又認為,你還是需要見證一下的。”
冉绮:……
她突然覺得,大祭司和她以為的高冷淡漠有些不同。
他到底是有點惡趣味,還是想要她親自見證他為她出頭?
後者的這種想法可能是有點自作多情,但大祭司為她出頭這件事,本身就很讓人多想呀。
自作多情也不能怪她。
冉绮自顧自地笑起來。
大祭司感受到手掌下她的笑顏,嘴角也彎出一抹弧度。
這裏笑不出來的只有地上的五人。
不知大祭司是怎麽做到的,冉绮沒有聽見他們的慘叫,也沒有聞到任何讓她不适的氣味。
她呼吸間只有他身上的香氣。
眼前長久的黑暗讓她有些暈乎,不小心往他身上靠了下,他也沒有躲避,只是胸膛略微緊繃了下。
她幹脆輕輕地靠着他,時不時問他進程。
“閹了他們了嗎?”
“嗯。”
不僅閹了,還讓他們自己吃了下去。
“殺了他們嗎?”
“還沒有。”
怎麽可能讓他們就這樣簡單地死去。
五人躺在地上,血肉模糊,可他們還沒有死。
他們眼皮被割去,不得不瞪圓眼睛,從血光中注視着恐怖如同死神的大祭司,護着懷裏嬌小帶笑的少女,将他們淩遲。
他們原以為請來大祭司是找來活命的希望。
未曾想找來的是無盡的折磨。
好痛苦,好想死,殺了他們吧!
他們眼裏流露出絕望的祈求。
但大祭司依舊慢條斯理,動作堪稱優雅,指揮着從虺神像裏爬出來的細蛇爬滿他們全身,小口小口地啃食他們的血肉。
太慢了,冉绮都要犯困了。
她打了個哈欠,大祭司這才加快了淩遲的動作。
五人至死也沒想到,他們能夠死得痛快,還得感謝冉绮犯困了。
他們茫然又怨恨地死去,死前還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麽。
終于結束,大祭司沒有松開冉绮,先叫了人進來。
巫師等人進來看到地上的屍體與靠在大祭司懷裏的冉绮,俱是呆愣。
大祭司道:“他們觸怒了虺神。”
一句話便定下了他們的死因。
出乎冉绮意料的,竟然沒有人因為他們的死哭泣,更沒有人質問大祭司。
他們的家人甚至慶幸道:“感謝虺神沒有遷怒于我們。”
仿佛這些人死得活該。
明明他們剛剛還在請求大祭司救救他們的兒子的。
彈幕瞠目結舌:
【是我低估了這村子的神經病程度了,他們沒有人的感情,只有繁衍本能?】
【虺神不把他們這些人放出去,其實是在保護外界吧?感覺他們都是瘋子】
……
保護外面的世界?多半不是的。
但這樣的人們被困在這裏,确實是好事。
他們把屍體帶走,大祭司這才松開冉绮,帶她回聖殿去。
天色不早,冉绮在夢裏吃了點糊糊,出來後沒那麽餓了。
但現在又餓了。
和大祭司一起吃飯她還是很放心的。
大祭司回到祭堂,就已經有人準備好了菜。
菜品十分豐盛,并且大部分是冉绮喜歡吃的。
她眼巴巴地看着落座的大祭司,等他叫自己一起吃。
可是他沒有。
他自顧自地準備吃了。
冉绮邁着小碎步靠近他,在他身邊小聲道:“我也餓了。”
大祭司道:“這裏沒有備別人的餐具。”
冉绮想了想,試探道:“那,要不然,我們一起吃?”
三天只在夢裏吃了半碗糊糊,沒看到這些菜肴時她覺得還能忍受。
現在聞到了菜香,她感覺自己要餓死了。
大祭司思考了一會兒,把筷子遞給她。
椅子也只有一張,站着不方便夾菜,冉绮得寸進尺地讓大祭司往旁邊坐坐。
她坐了椅子的一角,夾菜。
第一口,喂給自己。
鮮香滑嫩的肉片入口即化,冉绮頓時幸福感爆棚。
她把所有菜都嘗了一遍,全都好吃得要命。
嘗完,她認真地對大祭司道:“我是在幫你試毒。”
大祭司不揭穿她,縱容地“嗯”了一聲。
冉绮意味深長地看着大祭司,笑彎了眼睛。
從大祭司為她出頭起她就想,他肯定對她很不一樣。
冉绮夾了菜,準備喂給大祭司,但是動作有點猶豫。
她在思考,是要直接喂給大祭司,還是放到他碗裏。
大祭司長得很好看,身材也很好,聲音還超好聽。
要是大祭司喜歡她,和他交往好處多多,她也不反感,她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唯一遺憾的是,她得對夢裏的小欽蒼說,不好意思,我有男友了,不能陪你度過你的發.情.期了。
冉绮想了很多,表情生動地變幻。
她這表情讓彈幕覺得有點熟悉:
【好像看到了绮寶考慮和葉組長交往前的樣子】
【上啊绮寶,我已經準備好十八條褲子,夠我扔了】
【我已經做好準備在這兒收集你們的褲子擺攤去賣了,讓褲子飛得更猛烈一點吧】
……
冉绮夾着菜,不好考慮太久。
還是決定先試探一把,不然如果真是她自作多情,大祭司對她好其實有別的原因,那她豈不是很尴尬?
她把菜放進他碗裏,把筷子遞還給他,讓他等等。
大祭司等了。
緊接着冉绮倒了杯水過來給他,道:“你可以洗洗筷子。”
大祭司拿筷子的手微頓,放在杯裏洗了洗。
冉绮面露失望。
彈幕十分失望:
【大祭司原來不喜歡绮寶嗎?我還以為他喜歡的】
【我也以為,可要是他喜歡,怎麽會洗筷子】
【男人心,海底針,煙.jpg】
……
冉绮:唉,還好沒有貿然出手。
大祭司洗完筷子吃了碗裏的東西,把筷子還給她。
冉绮思索片刻,也洗了洗筷子。
既然大祭司沒那個意思,作為一個好手下,她也要恪守本分。
她繼續吃,吃幾口給大祭司夾幾口。
大祭司全程都不說話,對吃飯興致不高。
沒吃幾口就說不吃了,起身離開。
冉绮接着吃,吃得飽飽的才上樓。
大祭司要去泡溫泉,冉绮就不跟着去了,簡單洗漱後,在鋪好被褥的桌子上躺下。
說起來,她今天一整天都沒看到那條蛇,不知跑哪兒去了。
不過不用她照顧蛇,她也樂得自在。
要是每天都過得這麽輕松,躺平熬過三個月也不是不行。
她胡思亂想着入睡。
睜開眼,在夢裏,她成了六歲的模樣。
她還在那破敗的房子裏。
有人從門口路過,往裏看了眼,見屋內有人,驚喜地跑進來。
冉绮起先要躲,定睛一看來人是方娴,她開心地朝方娴迎去。
方娴扶住她的小身子,在她面前蹲下,關切又責備地道:“這些年你去哪兒了?”
冉绮驚訝。
方娴的記憶竟然沒有被自動補足。
她解釋不清自己的情況,方娴聽得稀裏糊塗,嘆道:“算了。”
六年前,方娴再過來時沒看到冉绮,還以為冉绮被人偷去當祭品了。
冉绮不在,欽蒼也很快回了高草叢裏。
這六年來,方娴時不時就來這邊看一眼,還帶着一絲希望,期盼能看到冉绮出現在這兒。
沒想到這天冉绮真的出現了。
讓方娴這麽擔心,冉绮有點內疚。
她和方娴說以後她可能還會出現再消失,讓方娴不要擔心。
方娴不理解,但嬰兒冉绮帶着她的銀镯找到她,這本身就是很不可思議的事,便沒有追問。
冉绮想到再過五年方娴就會死,叮囑方娴不要再忍氣吞聲。
透過她比五年前蒼老憔悴的容貌,冉绮看得出她這五年過得不好。
重來一回,她的人生似乎沒有任何改變。
方娴低垂眉眼,沒說話。
冉绮抱抱她,道:“你讓他們對你放松警惕,想辦法逃出去這裏,回糠州去吧。”
方娴沒想到冉绮還知道糠州的事,訝異後,更覺冉绮是她的女兒,抱緊冉绮,答應道:“好。”
然後,冉绮拉着方娴去找欽蒼。
欽蒼回到了草叢裏,冉绮嘗試在草叢外呼喚他。
許是因為小時候見過,他對她的聲音有印象,很快游了出來。
他竟然還是一歲的模樣。
見到冉绮便撲過來,蛇尾緊緊纏住她,像藤蔓纏住樹一樣扒着她不放。
他很重,冉绮站不穩,和他一起跌倒在地。
方娴忙過來要扶起他倆。
但欽蒼不讓方娴碰,對她露出了蛇的毒牙。
冉绮一把捂住欽蒼的嘴,欽蒼委屈巴巴地對她眨眼。
冉绮打量了一番看上去不超過兩歲的欽蒼,猜測可能是高草叢放緩了欽蒼的成長速度。
她讓欽蒼變回人的模樣,叫方娴帶欽蒼回去,并讓方娴告訴丁老太欽蒼是虺神化身。
她想用欽蒼提高方娴在李家的地位。
方娴聞言摸了摸冉绮的頭,把她在那破房子裏安置好,帶着欽蒼回去了。
欽蒼起先還不肯回去。
冉绮哄了他很久,佯裝要生氣,他才不得不委屈巴巴地跟着方娴走。
冉绮躺在破屋的床上,等待回到本體所在的未來。
可她等了很久也沒能回去。
她裹着小被子睡過去,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聽見外面傳來淩亂的腳步聲。
她從前睡在李家完好的房子裏,從未發現過,萬籁俱寂下的村莊裏還會有這樣的聲音。
冉绮被吵醒,走到門口向外張望。
黑夜之中,一個個小小的嬰兒,東倒西歪地走在村莊中,如同一個個小喪屍。
它們熟練地停在每家每戶門口,身軀裏爬出密密麻麻的黑殼蟲子,順着門板爬到每戶人家門口挂着的籃子裏。
蟲子如蝗蟲過境,眨眼間将籃子裏的肉吃幹淨。回到已經垮塌的人皮裏,将人皮重新撐成嬰兒的形狀。
它們搖搖晃晃在村裏行走着,吃光懸挂在外的所有貢品後,齊刷刷往高草叢方向走去。
冉绮愣愣地看着這一幕。
彈幕:
【原來他們門口挂着的肉不是給虺神的貢品】
【孔钰說,這個時空的村民嘀咕不獻祭會死,難道就是因為這些蟲子?】
冉绮沉思道:“在他們獻祭之前,沒有出過事,這說明這些蟲子是在獻祭後才出現的。”
她忽然之間,有了一條順暢的思路:
“這個時空的村民獻祭,作為獻祭的附屬物,草叢裏誕生了那些黑色蟲子。那些黑色蟲子會襲擊村民,村民為了保命不斷獻祭。”
“如此循環往複,他們再也停止不了獻祭。一旦停下,他們就會被蟲子吞噬。所以即便他們知道虺神給的不一定是他們想要的,他們也不得不獻祭,而既然獻祭了,他們因為私欲,就會想從虺神那兒拿到什麽。”
彈幕:【這就成了一個惡循環!他們永遠逃不出這個獻祭的圈子了。】
冉绮繼續道:“百年後,村民們不再獻祭,卻要靠外村人來生孩子,多半是因為他們自己生出的孩子全是畸形。根據上一次的發展,畸嬰是在村民祈求家人複活後變得越來越多的。畸嬰滿足了蟲子,也滿足了村民的私欲。”
彈幕:【所以畸嬰的誕生,其實是******】
【我靠,猜中了!】
冉绮說出被屏蔽的話:“是他們咎由自取,向虺神祈禱來的。可後來發生了一些事,蟲子對他們不再有威脅。他們開始不再需要畸嬰,想要正常孩子。”
“可畸嬰已經誕生,改不回來了。所以他們發展出虺神教,開始尋求外村人為他們繁衍。”
“而未來和過去的不同之處,是現在還沒有大祭司。”
冉绮道:“所以是大祭司的出現,打斷了這個時空的惡循環。玩家要做的,是在畸嬰出現之前,在這個時空找出大祭司,成立虺神教,盡早推舉大祭司阻止蟲子肆虐。”
“這樣,後世不再會有畸嬰,也不再會有外來者被害。”
“玩家甚至可以從這個時空開始,通過大祭司糾正所有村民,這樣不僅後世不再會有聖村,這個時空像方娴一樣的許多人,也能得到解脫!”
“不再有祭祀,虺神就會陷入沉睡,一切迎刃而解。”
冉绮越說越激動。
這次,她好像真的找到解決方法了!
她也明白為什麽上一輪他們不管在這裏做什麽,後世都沒有産生任何變化了。
因為他們改變的只是細節,沒有改變到關鍵的節點。
就像這次冉绮提前接觸了方娴和欽蒼,可他們的人生軌跡仍然沒有實質的改變。
玩家要做的是在這個時空找到關鍵節點,做出實質改變。
冉绮想明白了,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我怎麽現在才搞懂。”
彈幕:
【可惡,我到現在聽绮寶說的才搞懂】
【論壇上有讨論過這種解決方法,不過難點在于找不到這個時空的大祭司,以及大祭司憑什麽幫外來者?】
【是的,以前大祭司一直都是袖手旁觀的……不對,他這次幫绮寶了!主線任務:攻略大祭司!】
【绮寶沖啊,把他……嘿嘿嘿(擦口水】
冉绮:可是大祭司好像不想和我嘿嘿嘿。
她思考着這個時空的大祭司是誰,打算等回去就想辦法看看大祭司的長相。
想着想着,她意識模糊。
冉绮興奮地摩拳擦掌,等着醒來後找機會偷看大祭司的臉。
醒來,卻感到有東西纏住了自己的腰。
她愣住,摸到一手光滑的鱗片。
低頭看,漆黑的蛇尾正纏着她。
順着蛇尾看去,蛇尾是從落下床帳的床裏伸出來的。
黑金床帳将床內遮得嚴實,冉绮只隐隐綽綽地看見一道人影坐在床外側。
是大祭司。
大祭司沒戴蛇骨面具,側影清晰地落在床帳上。
他鼻梁高挺,眼睫翹長,下颌線分明流暢,頸纖長。胸膛寬闊有肌肉而不粗犷,再往下是他勁瘦的腰,即便坐着也毫無贅肉的小腹,還有……
他還穿着衣服,擋住了。
纏住冉绮的蛇的頭部似是趴他在腿上,看着像是從他腿的地方延伸出來的。
這畫面好看得堪稱藝術品。
冉绮怔怔地看着。
“醒了?”床帳裏傳出大祭司低沉惺忪的聲音。
他仿佛也剛睡醒,而且心情不好。
冉绮應了聲,心道他有起床氣?
纏住她的蛇尾緩緩收緊,像在發洩不快。
大祭司又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