冊為昭儀
小雀登上枝頭,叽叽喳喳的叫喚着,侍女不想叫它們擾了主子的清淨,拿着竹竿趕它們走,可小雀有靈似的,更是飛上了高枝上趾高氣揚的看着她。
屋裏宋折香已經醒了好一會兒了,雖說昨夜睡得晚,卻想着今天白日裏要回行宮,便怎麽也睡不了個回籠覺了。
她摸了摸周煦下巴上的胡渣,想着回了行宮後便不能每日都見着他了,心下黯了些,手上更是環緊了他的手臂。
周煦在她手摸上自己的臉時便醒了,他已經許久未曾睡到這個點了,倒是惬意的很。只不過那只作亂的小手倒有些叫她心猿意馬。
周煦也沒睜開眼,直接一翻身就将她壓住,蹭了蹭她的臉:“嬌嬌早。”
宋折香一愣,說話都帶了些結巴:“陛,陛下早。”她被周煦蹭得癢人,往後邊縮了縮:“陛下,癢。”
周煦睜開了眼,又撓了撓她腰間的軟肉,聽她咯咯的笑聲也有了好心情。
外邊侍女聽見了裏邊主子的聲音,敲門問道:“主子可要奴婢進來服侍?”
周煦這才放過了宋折香,起身說道:“進來吧。”
因着只帶了青枝一人,宋折香起了心思,說道:“不必了,我來服侍陛下。”
周煦一挑眉,眼裏明顯帶了些不可置信。
宋折香被挑起了興致:“陛下不信臣妾能服侍好您?”
周煦也沒說話,只“嗯哼”了一聲。
宋折香不願叫他看清,更是堵着一股氣:“那臣妾偏偏就要服侍您。”她一骨碌起了身,将周煦的衣裳一件一件給他穿上,雖是有些手忙腳亂的,最後瞧着卻也還算得體。
周煦倒是有些意外:“嬌嬌什麽時候學會伺候人了?”她當初第一次伺候他穿衣裳時都是手忙腳亂的,還是他最後手把手教,才勉強不招人笑話。後來她脾氣好些的時候還會主動幫他穿衣裳,可若是來了脾氣,這種好事想都別想。
宋折香想都沒想下意識說道:“以前這事做多了。”
周煦皺了眉,覺得有些不對勁,問:“做多了?誰叫你做的?”
宋折香這才一驚,支支吾吾想轉移話題:“以前給自己穿多了,陛下快些出去臣妾也要換衣裳了。”
周煦雖感覺有許奇怪,卻也沒做多想,曉得她害羞便自覺到了屏風後。
宋折香這才松了口氣開始換衣裳。
用完早膳後,宋折香揉了揉肚子問道:“陛下,咱們今天哪時候回行宮啊。”
周煦看了她一眼,說道:“一會兒同朕去見個人。”
宋折香睜大了眼睛,有些好奇,不過也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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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馬車後,宋折香左顧右盼,腳底下踩着的是帶了些青苔的石板路,她有些詫異,問道:“夫君,來這做什麽?”她自前日便換回了女兒身,周煦在外頭便叫她以夫君稱自個。
周煦未曾解釋,只跟她說:“跟我來便好了,又不會把你給賣了。”
宋折香暗哼了一聲,卻還是跟在他身邊往裏邊走。
周煦推開了木門,宋折香透過門縫看了看,是一個不大的院子,卻打掃幹淨,擺設極為儒雅,葡萄架下有一張木桌,上邊擺發着玉雕的用具。
她雖有些興趣,卻也曉得不好亂動人家的東西,也只幹看着沒往前走。
江舒以這會兒已經知曉了周煦的身份,便也不再拿喬,朝他請安:“給陛下請安。”
周煦将他扶起:“無須多禮,上回朕同你說的那個人,這次朕給你帶來了。”
宋折香在一旁聽得有些迷迷糊糊,指着自己問道:“我?”
周煦挑了眉毛:“朕答應過江大儒,将朕那個會玉雕的知己同他見上一面。”
宋折香蹙緊了眉頭,戳了他一下,小聲問道:“知己?”
周煦同她咬着耳朵,“紅顏知己。”這幾個字一下一下的吹着她的耳朵,叫她耳尖都紅了。
宋折香把他推開,唾他:“怪不正經的。”
還是江舒以有些看不下去了,咳嗽了兩聲将兩人的注意力給拉回來了。他望着宋折香,問道:“姑娘可是會玉雕?”
宋折香想起方才看到的東西,點了點頭,謙虛道:“略懂一二。”
江舒以這才起了興致,想上前拉她,卻被周煦盯得步子都邁不出去。
宋折香見他僵在原地,問道:“您怎麽了?”
周煦這才收回了目光,移到別處。
江舒以摩擦了了微微出汗的掌心,笑道:“沒什麽,您随我來吧。”他提了步子先一步到了桌案旁,把前幾日新雕的玉飾給她看:“您看看如何?”
宋折香見着自己喜歡的東西自是專注極了,“這處紋路雖然清晰,确實多了一分刻意,不如……”
“…”
二人聊了接近一個時辰,周煦便在旁邊看着宋折香看了一個時辰,見她說得有些口渴時,還時不時給她倒茶。
夏日早晨時的陽光并不刺眼,透過藤曼的縫隙打在宋折香的側臉上,長睫微微顫動時還會掃下一片陰影,周煦便在旁邊撐着腦袋看她。
等到宋折香偶然擡頭時,才發現他目光如炬,眼底藏的都是她。
宋折香抿了抿嘴,羞的脖頸都紅了。
江舒以看了看宋折香,又偏過頭來看周煦,不知為何莫名覺得自個在這兒有些多餘,便想縮縮身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等到宋折香回過神來,也不知從何講起了,撓了頭對江舒以說了聲抱歉。
江舒以擺了擺手:“無礙,果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今日還得多謝娘娘了。”
宋折香有些無措:“我不是娘娘,我只是…”
她話還未說完,周煦便打斷了她:“也快了。”
宋折香隐隐約約懂了他的意思,又有些不懂,眨了眨眼睛有些無措。
江舒以總覺得自個耽誤了兩個小輩卿卿我我,甚是愧疚,只是今日還有事同周煦要講,便把他拉進了書房內。
宋折香一人在外邊等着,拿起杯子無聊地把它對着光,又想了想,把還未送出給周煦的玉佩再拿出來把玩。
他二人談事快,不到一刻鐘周煦便出來了。
宋折香一看他便下意識把那玉佩給藏起來了。
周煦眼尖,問道:“方才這是什麽?”
宋折香眨了眨眼睛,說道:“沒什麽,臣妾的玉佩罷了。”她說的半真半假,周煦也沒再多問。
宋折香又看了他手上的東西,問道:“陛下,這是什麽?”
周煦牽着她手,“一會同你說。”又轉過身同江舒以說道:“朕便先走了,您,保重。”
江舒以依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恭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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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馬車上,周煦跟宋折香說了方才的事。
“方才江大儒給朕的是這沛縣縣令的交際網和他們行賄受賄的數額。”
宋折香有些吃驚,“他怎麽曉得的?”
周煦搖了搖頭:“朕也不曉得。不過以前朕想他,還是想岔了啊。”
宋折香不解,問道:“陛下怎麽了?”
周煦捏了捏她的臉:“朕曉得了不要以貌取人,比如嬌嬌這般嬌軟可人的容貌,卻嬌蠻的很。”
宋折香把臉一撇,不想理他。
周煦扯着她袖子,拉了拉:“可朕依舊心悅嬌嬌。”
宋折香雖依舊揚着面,嘴角卻洩了幾分笑意,“臣妾想去買書。”
周煦有些詫異:“買書?”
宋折香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帶來行宮的話本子都給看完了。”
周煦有些語塞,“買話本子?”
宋折香一挑眉:“不行?”
周煦只得順着她,忙叫車夫倒個彎往書院去。
現在是用膳時間,況且沛縣人少,如今書院裏加上掌櫃和夥計都只有零星幾個人,宋折香問過掌櫃之後便往擺發話本子的地方去了。
周煦跟在她身後,看她挑挑揀揀,臉色越來越黑。《俊俏書生嬌小姐》,《高僧和他的小青梅》,《高祖的絕世愛戀故事》……
“這都是些什麽?”他有些咬牙切齒,問着宋折香。
宋折香眨了眨眼睛:“話本啊。”
周煦有些無奈,扯着她去了另一處,一下給她拿了三兩本書。
宋折香仔細一看,全是些正經的話本兒,腦袋有些發暈,朝他撒嬌:“不要這個,我不看這個。”
周煦好不容易硬氣一會一下子便被宋折香這兩聲撒嬌給軟了下來,“這幾本必須拿着,要不然你方才拿的和現在屋子裏的話本我全部給丢了。”
宋折香見他不似說笑,悶着音“哦”了一聲,又叫他保證:“你同意我買話本子了?”
周煦有些無奈:“若是不給你買,怕你又得要哭鼻子了。”
宋折香皺了皺小鼻子:“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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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行宮時已到了黃昏時,落日的餘晖與青山交相輝映,宋折香下了馬車後打了一個大呵欠:“終于回來了。”
身邊的青枝亦有這種感覺:終于回來了,她終于不要上上下下全部包攬這些活了。
可剛回到汀蘭小築連凳子都沒坐熱乎,又迎來了好幾撥人,美其名曰看望她。
在她同周煦到沛縣的這段時間,對外宣稱他二人得了病,不宜外出,可娘娘主子們心裏都門清的,畢竟先帝時帶着寵愛的妃子單獨出去,也不是未曾有過,只是在周煦這兒算是頭一遭了。
梁姿最後到的,看着她倦容噗呲一下笑出了聲。
宋折香有些氣急,拍了她一掌,不輕不重的,倒是叫梁姿笑得更歡了。
“笑什麽?”她挑眉看向梁姿。
梁姿樂呵呵的說道:“來看看咱們的寵妃主子如今精神氣怎麽樣了。”她紮眨巴了眼睛,輕聲問道:“身子骨可還利索?”
宋折香一下子還未反應過來,過了許久才後知後覺:“胡說些什麽呢!”一下子便臊紅了臉。
梁姿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悄悄問她:“莫不是陛下還未曾…”
宋折香這下更不淡定了,指着門趕她:“走走走,你滿腦子想些什麽呢?”
梁姿卻一副正經的模樣:“莫不是,姐姐的魅力不夠?不如…”她同宋折香咬着耳朵,談論着阿晉不允許的話題。
宋折香這下子有些扭捏,“這,這能成嗎?”
梁姿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準能成的,你放心好了。”
宋折香将信将疑:“那,那我下回試試?”
梁姿這才臉上滿是笑意:“那行,今日臣妾便先走了?”
宋折香起身想送她,方走到門口便見陳福泉拿着明皇的聖旨走來。
“哎呦,梁主子也在呢,二位主子安。”陳福泉先給她二人行了個禮,再打開聖旨念到。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
茲宋氏婕妤端莊秀麗,柔嘉成性,淑慎持躬。今冊為九嫔之首昭儀,爾其徽音益懋、積餘慶于家邦。譽命惟新,荷殊榮于簡冊。
欽哉”
宋折香雖早想過此事,不過如今聽到旨意之時還會有些恍惚,她木楞着謝禮:“臣妾遵旨,吾皇萬萬歲。”
陳福泉扶她起身,恭賀道:“恭喜娘娘了。”
宋折香微微颔首,叫青枝送他出去,給他封了荷包。
梁姿也為她高興:“恭喜主,不對,恭喜娘娘了。”她掰着手指頭算:“如今在你頭上的,也只有賢妃娘娘和那個常年在病榻上的德妃娘娘了。”
宋折香右手拿着合上的聖旨,左手捏了捏她的手腕:“無論什麽位份,還是得看陛下的想法。”
梁姿歪着腦袋想了片刻,覺得她說的極有道理,點了點頭。
二人又說了幾句,宋折香便把梁姿送出門。
而此時,宋折香封為昭儀的消息已經阖宮皆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