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第十三朵雪花(二)
了了絕對是那種, 最不招學生喜歡的老師。
她甚至都不會哄一哄年幼的女孩子,見對方站着不動,一伸手, 直接把一米六左右的女孩跟拎小雞仔一樣拎了起來, 為了防止對方被自己身上的寒氣所傷, 她只拎着校服衣領。
衆所周知,校服的結實度堪比麻袋, 再加上這女孩瘦瘦小小,拎她跟拎支筷子區別不大。
女孩雙腳騰空,吓得蹬了兩下, 青春痘見狀同樣吓了一跳, 生怕了了再來拎自己。
這便是他自作多情了,他就是當場死在了了面前,她也不見得碰他一下。
女孩跟只被捏了後頸皮的貓一樣, 完全喪失反抗能力,雙手雙腳軟趴趴垂着,淚水在眼眶裏直打轉, 愣是不敢掉下來。
這會兒還沒到下課時間,辦公室裏大多數老師都上課去了, 只有兩三位沒課的,但不是在寫教案就是在改卷子,所以非常安靜。
由于各年級班級數不盡相同, 辦公室也分大小, 大辦公室能有二三十個老師, 小辦公室可能就只有七八個甚至更少, 教導主任刻意讨好了了,給了她個靠牆靠窗的好位置。
老師們雖然不知道她什麽來歷, 可看主任這麽舔,想必有點來頭,所以雖然是第一天上班,了了卻完全不用擔心同事不好相處。
女孩進了辦公室後變得更加局促,青春痘則是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沒等了了問話,他便主動道:“老師,我們就是同學間的正常交流,這也犯法啊?”
女孩低頭絞着衣角,沒有吭聲。
了了指了指他的褲兜:“手機交出來。”
青春痘頓時臉色一變。
光華高中允許學生帶手機,但上課時間禁止使用。
青春痘不服氣道:“我又沒上課的時候玩,憑什麽要收我手機?”
“體育課不是課?”
青春痘本來想跟了了硬剛,可一來他不想鬧大,二來不知道為什麽他有點怕這個女老師,想了想反正有密碼之後,他只想息事寧人,于是老實把手機掏出來放在了桌上:“老師,我交了,那你什麽時候還給我?”
了了:“放學。”
這是上午第三節課,放學也就是一小時後的事,青春痘覺得很劃算,然後不知道出于什麽心态,他不着痕跡地瞥了身旁的女孩一樣,對了了說:“老師,我不知道你剛才是誤會了什麽,但她是主動給我送水的,我跟她說過不需要,是她非要湊上來,我也很困擾啊。”
這話說的,連其餘三名正在工作的老師都不由得為之側目。
女孩的臉漲得通紅,不敢擡頭,老師們聽到他這樣說,會怎麽想自己?在操場上給人獻殷勤被老師當場抓到,這一瞬間,她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了了:“你不照鏡子嗎?”
還處于洋洋得意中的青春痘一愣,窘迫的女孩也一愣,老師們在跟了了對視後火速低頭假裝忙工作,實則一個個耳朵豎得老高。
雖然這話不大好聽,但很難不贊同。
青春痘氣炸了,自尊心上來,竟然逼問女孩:“你告訴老師,是不是你主動糾纏我的?我拒絕過你很多次了吧?”
女孩聲音顫抖:“……嗯。”
青春痘重新找回自信,用“你看吧我沒說謊”的示威眼神看向了了,對于自己如此魅力十足,他感到無比驕傲。
了了:“滾。”
她冷淡的語氣令原本還想再繼續的青春痘憤怒不已,想到手機還沒拿回來,又只能暫時先忍住這口氣,等着吧,看他怎麽教訓她!他現在跟以前可不一樣了!
青春痘滾出去後并沒有回教室,而是在距離門口三四米的地方假裝不經意,實則時刻注意着辦公室裏的動靜,尤其是女孩有沒有說話。
了了連女孩的名字都沒問便讓她回去,然後找了根數據線,将青春痘的手機連到了自己的筆記本上,只用了兩分鐘便将鎖屏密碼破解,随後是設了手勢鎖面容鎖還有數字鎖的相冊。
她一點都不意外青春痘的手機裏會有些什麽東西。
各種色情小說及圖片,還有一個額外加鎖的相片集,點開一看可了不得。
了了不動聲色的将青春痘手機裏的東西全都拷貝下來,然後登陸上對方的雲相冊,将所有照片視頻删的幹幹淨淨。
等放學後青春痘迫不及待的來拿手機,結果卻發現手機裏的東西全沒了,他第一時間便是轉身沖回去找了了算賬。
看着對方冒着血絲的眼睛,還有略顯癫狂不正常的精神狀态,基本可以确定,青春痘即便不是被寄生者,也絕對受到了怪種影響。
否則一個正常學生,被老師發現手機相冊裏存滿了女同學的裸照及視頻,第一反應至少該是害怕慌張,而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回來質問。
辦公室的老師們已經全都走了,學生們搶着去食堂,外面的走廊見不着幾個人,了了一腳将青春痘踹飛了出去,他撞到辦公室牆邊放多肉盆栽的架子,再狠狠摔在了地上。
“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
至少在有其它老師和學生在的時候,他還能完整無缺的站在她面前,而現在這裏一個人都沒有。
青春痘捂住肚子,在地上蜷縮成一只被煮熟的蝦,痛到抽筋,他還想質問了了侵犯他的隐私權,那是他的手機,她憑什麽打開?!
“你、你以為都、都删了就沒事了?”
因為難以忍受的痛苦,青春痘疼得話都說的斷斷續續,他陰毒地盯着了了:“我還有備份!有本事你報警抓我啊!你報警啊!”
她把那些東西全删了,不就是不想報警的意思嗎?他可不在怕的,首先他還沒滿十八周歲,其次她要是報警,那些被拍了照片的女孩怎麽辦?青春痘可是自信十足,大不了他進去蹲幾年,但惹他生氣,照片視頻會被發給多少人、被公布到多少網站上,可就沒人說得準了!
了了很久沒見過這樣的蠢人了,她緩步走到青春痘跟前,輕聲道:“你應該慶幸。”
慶幸她現在只是個身手稍微強一點的普通人,早在十二大陸時了了便發現,她明明已經将冰雪之力用在了海之大陸,但在掠奪了其它聖者的神聖力量後,她又可以繼續凍結一切了。
一開始她沒有弄清楚原因,後來見到指揮官才明白,十二大陸并不是現實世界,所以按照游戲設定,被奪取的神聖力量能夠化為己用。現在她處于現實世界,冰雪之力也再次消失。
不過有沒有這份力量,對了了來說區別不大,而留在十二大陸裏的冰雪之力,會成為嶄新的游戲意識。畢竟主計算機集大成所制作的游戲,根本挑選不出優秀的試煉者。
否則青春痘現在已經變成了被打碎的冰屑,融化于陽光下了。
青春痘清醒了片刻,他感覺這個女老師好像真的想殺了自己,于是吓得拼命往後縮,整個人貼在了牆上:“你、你別過來!別過來!”
就連踢他的這一腳了了也留了分寸,她轉身,随手從一位老師的辦公桌上拿了根白板筆,在辦公室用來寫注意事項的白板上花了一道杠。
好好享受人生的最後幾天吧。
來到現實中的怪種,可是會以人類為食的。
已經把手冊內容倒背如流的了了如是想到。
怪種有且只有一個被寄生者,它們雖然不會吃掉被寄生者,但通過被寄生者,卻能夠影響到更多人。這些被影響的人才是怪種的食物,他們像是放入蒸鍋的白面饅頭,随着時間過去,會越來越膨脹。從生到熟,從難以下咽到令人垂涎,當他們瘋狂到适當的程度,就會變成怪種最愛的美味。
對于這個過程,手冊上也有專用名詞,叫作“孵化”。
所以清除怪種不僅僅是為了防止慘案發生,也是為了拯救這些被影響的人的生命。
現在青春痘在網絡上的所有異常數據都被了了清除幹淨,這就意味着,除了她和怪種,突調部不會檢測到青春痘的存在,他有足夠的時間發育成熟。
手冊上說,人類很容易受到怪種影響,而且會随着與怪種相處時間的增長逐漸失去人性,了了對這個說法存疑,在她看來,怪種不會無差別選擇人類,它們有着某種挑選食物的标準。
由于除了守護者與被寄生者,其它人無法看見怪種,更加無法與其溝通,所以關于怪種挑選食物的标準,手冊上猜測,可能與人的心性及惡意有關。
比如那個女孩,雖然心性不堅,但本性善良沒有惡意,怪種就不會把她視作食物;曾經有個案例,被寄生者是天生的反社會人格,心性堅定卻惡意十足,因此被怪種寄生——怪種寄生在人類身上時沒有什麽特別表現,除了略高于常人的體溫。
青春痘顯然是心性不怎麽堅定,惡意又很足的類型,會被當作食物一點也不奇怪。
蒸饅頭需要用火,怪種“孵化”食物,用的是“惡”。
越作惡,越堕落,越美味。
但了了還是有點想不通,怪種寄生人類,既然是随機的,為什麽又會有“心性”跟“惡意”這樣的标準?而既然有标準,為什麽會寄生一些諸如學生、白領之類的普通人?直接寄生惡貫滿盈的大罪犯豈不是更好?那樣的話可供選擇的食物肯定數不勝數。
為什麽不呢?
順便,了了把那個評選校花的帖子給黑了,她的電腦技術無法跟貢諾拉博士那種天才科學家比,但在現代社會,她絕對稱得上是當代頂尖黑客——誰讓現代社會與星際時代科技水平的差距,基本等同于原始社會和現代社會?
突調部那邊,指揮官很操心她的出任務情況,在被問詢有沒有發現什麽線索時,了了面不改色:“沒有。”
指揮官又問:“需要我再派個人過去幫忙嗎?”
了了:“不用。”
指揮官叮囑道:“如果遇到什麽麻煩,可以第一時間聯系他們,要記住你們是一個團隊,千萬不要自己逞強。”
頓了下,又說:“清除怪種很重要,但你的安全更加重要,請務必注意,必要的時候,可以放棄任務。”
了了嗯了一聲,挂斷通訊,壓根沒把指揮官的話聽進去。
如果不是被寄生者和受影響者不會停止作惡,她覺得放任怪種尋覓食物也沒什麽不好,這世上有些人活着,還不如一棵小草有價值。
青春痘雖已處于孵化過程中,但還是不能掉以輕心,了了依舊關注着他的動态,發現他的脾氣越來越暴躁,甚至開始當衆對那個叫徐月華的女孩動手動腳,看樣子快要孵化成功了。
青春痘這幾天相當抓狂,他感覺全世界都在跟自己對着幹,先是那個删了他所有東西的該死的女老師,然後是徐月華!
這個賤女人居然敢拒絕他!
徐月華因為裸照視頻一直逆來順受,青春痘要她做什麽她就做什麽,比如在學校主動跟他打招呼,主動靠近他,主動“追”他,這些能讓青春痘虛榮心爆棚的事情,徐月華都忍着羞恥做了。
可她沒想到青春痘得寸進尺,越來越貪得無厭,一開始是讓她幫他寫作業背書包送水,再是給他洗衣服收拾書桌在同學面前承認自己暗戀他,現在他竟然要她跟他去開房!
徐月華打死不從,青春痘氣急敗壞地威脅:“你別忘了你那些照片還在我那!要是不聽話,我現在就發到班級群裏去,我看你以後怎麽做人!”
急赤白臉的威脅完後,他又獰笑道:“你媽還不知道吧?你說你媽要是知道你為了借錢給她看病拍了小視頻,會不會被直接氣死啊?要不我把這些東西發給你媽吧?”
看見徐月華慘白的面孔、痛苦的眼淚,青春痘感覺心情好了很多。
就是這樣的,憑什麽她家條件比自己家還差,卻還敢在學校裝模作樣?這才是她應該有的态度,下賤到爛泥裏去,永世不得翻身!
母親是徐月華的軟肋,就在她流着淚準備答應青春痘時,衣領一緊,雙腳瞬間脫離地面,她吓了一跳,僵硬扭頭。
了了把她拎起來放到身後,冷聲道:“回教室去。”
徐月華卻揪着手躊躇不定,眼神時不時瞥向青春痘,顯然他不給話,她不敢走。
如果說看見徐月華,青春痘被激起的是惡意與性欲,那看見了了,他就只有一種想殺了她的沖動!
昨天晚上他剛看到一則社會新聞,一個高中男生持刀捅死了兩名女老師,他也想這麽幹!他也想把刀狠狠地捅進眼前這個女人的胸口!看她還敢不敢用那種看臭蟲一樣的眼神盯着他!
青春痘的手微微顫抖着,摸到了褲袋。
學校不允許學生攜帶管制刀具,但并不會搜身,只要小心一點,帶進來根本不會有人發現。
這把刀,他已經帶了兩天了。
他真的好恨這個世界!好恨好恨好恨!徐月華根本就是個水性楊花的俵子,一門心思想攀高枝,不然怎麽會拒絕他的示好?明明他可以得到更多,這個該死的老師卻橫插一腳,真想殺了她們!
青春痘恨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他猛地抽出水果刀,向了了紮去!
徐月華徹底吓傻了,別說是逃跑,連叫都叫不出來。
看着這麽個小東西揮舞着刀撲向自己,了了産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荒謬感,這種感覺就相當于一只蚊子想要踩死大象,滑稽又荒誕,喜劇效果十足。
她站在原地動都沒帶動,精準捉住了青春痘的手腕,手肘重擊對方心口,青春痘立刻臉色發青,撲通一聲倒下,半天沒能爬起來。
了了捏着刀刃,用刀柄撥開青春痘的耳朵,查看他耳後的紅線。
這條紅線是“孵化”的象征,最開始只是紅點,等到紅線的長度與耳朵一并齊,就意味着這人已經熟透了。
青春痘想要殺人的惡意,令這條紅線瞬間拉滿。
了了把刀一扔:“還不走?”
徐月華被剛才那一幕吓得不輕,整個人懵了,看見了了離開,她哪裏再敢跟青春痘單獨相處,慌忙拔腿追上:“老師、老師……!”
她不停地叫着了了,聲音發顫:“不、不、不、不報、報、報警嗎?!”
可能真是吓傻了,因為她最害怕的就是報警,報警意味着自己的秘密再也無法掩藏。
了了本來不想理她,但徐月華抖的像是提前幾十年得了帕金森,而且說話顫抖,不說話上下兩排牙花子直磕巴,咔咔咔的聽着煩人。
“沒必要。”
那裏是校園監控死角,雖然徽章自帶記錄功能,但了了并沒有二十四小時開啓。
有時候,她會想要做一些手冊上不允許的事情。
徐月華是真吓得不輕,她甚至忘了要回教室,一路像條小尾巴,跟着了了進了辦公室。進去後她才如夢初醒,意識到自己跑錯地兒了,正想逃呢,手裏多了個杯子。
“去給我倒杯熱水。”
徐月華一個口令一個動作,乖乖去幫了了倒水,倒完回來了了卻不喝,一直讓徐月華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