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8章 第二十七朵雪花(十九)
田老太擡頭去看坐在門口的兩個人, 她們背着光,面容有些模糊不清,像隐匿于黑暗中的兇獸, 平靜無波的外表下是一觸即發的驚濤駭浪。
她活了這麽一大把年紀, 頭一回害怕得說不出話來。
腹內突然像是有一根骨肉做的筋斷裂開, 等不及田老太細想,她也和王老頭及王金銀一樣, 被劇痛奪走了全部力氣。
按理說這種程度的疼痛,常人應當早已暈厥過去,可這一家三口自始至終卻全程清醒。
“怎麽了。”清歡輕輕問:“自己的肉不好吃嗎?”
自己的肉?!
王老頭滿臉驚恐地看向清歡, 此時他眼前出現了恐怖的幻象, 那張不久之前還被他評價為“可以賣更高的價錢”的臉,此刻青白浮腫,滿臉死氣, 與他從前看到過的從河裏撈出來的死人一模一樣!
被抱在大人腿上的小丫頭也是,王老頭甚至感覺到了一股寒氣,像是凜冬時節剛剛結了一層薄冰的河水, 能把人骨頭都凍壞。
“想拿我的東西,想賣我?”
清歡把了了放到了自己坐過的凳子上, 朝王老頭走了過去。她從口袋裏取出一個牛皮軟包,打開後裏面整整齊齊放着四排金針——耿老頭要是知道他藏得金條有了用武之地,相信也會很感動吧?
她拈起一根金針, 刺入了王老頭頭皮上的一處穴位。
這樣并不致死, 今天她來王家路上遇到過人, 這家人要是就這麽死了, 對清歡來說會很麻煩,她可是正在出人頭地的關鍵時刻呢, 所以更不能讓人來拖後腿了。
“爹,我跟小丫死啦。”
她一邊給王老頭施針,一邊用輕柔的聲音說着,“就在年前,我們娘倆的日子過不下去,我知道娘家不要我,婆家也容不下我,就抱着小丫,我們娘倆投河啦。”
“你知道我們死得多麽痛苦嗎?河水好冷,我跟小丫又好寂寞,既然咱們是一家人,爹你想帶我跟小丫回來,那你們就來陪我們吧,好不好?”
伴随着清歡的話,活靈活現的畫面就此浮現,王老頭不知不覺落入到了她所描繪的場景中,他徹底吓壞了,想說好聽話又因為肚腸劇痛發不出聲,只看見一張泡發了的死人臉與自己近在遲早。
田老太跟王金銀也一樣,他們疼得連打滾的力氣都沒有,額頭與脖頸青筋暴起,表情充滿恐懼,完全是被吓傻了的模樣。
雖然破四舊,嚴打封建迷信,但在偏遠地區信這些的還真不少,王家人思想愚昧,缺乏判斷能力,裝神弄鬼吓唬他們簡直不要太輕易。
更何況,也不算是裝神弄鬼,因為王白菜與小丫母女的的确确是死去了,如今以她們身份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是不屬于本世界的外來之人。
“弟弟不是很喜歡吃肉嗎?可姐姐實在無能,供養不起弟弟,自己身上的血肉又叫人吞吃得一幹二淨,那就只有割了弟弟自己的肉,燒給弟弟吃了。”
清歡語氣溫柔地說着話,王金銀真就感到自己身上的肉被人用刀子片下,血肉橫飛,他大聲尖叫,結果聲音還不如牆角路過的大黑耗子,別說鄰居聽不着,就是真聽着了,以王家人的作風,也沒人會關心。
誰要幫他們家啊,好心詢問都會惹去一身腥,萬一被訛上可就糟糕了。
午飯時對着肉菜流口水并大快朵頤的畫面在眼前閃過,王金銀直接吐了,可他現在是躺在地上的,沒有人幫忙,吐出來的穢物直接卡在了喉嚨口,噴出來的又堵住了口鼻,王老頭也是,田老太幸運些,她是面朝下摔的,所以即便吐了也不致命。
了了若有所思地問:“真的是這些人自己身上的肉嗎?”
清歡失笑:“當然不是。”
她并不想以後還要和姓王的這一家人打交道,也要防止他們借她的勢,這三人之所以會如此醜态畢露,是飯菜裏的藥物以及金針封穴的緣故。
清歡知道王老頭與田老太疼王金銀,而這種家庭養出來的男人,必然極度以自我為中心,自私自利無情無義,所以她帶來的肉,王金銀一定會吃,而且吃得最多。
肉裏的藥在劑量不夠的前提下并不致命,但以王金銀吃掉的來看,大概也就會留下一點小小的後遺症,比如當個太監什麽的,總之新陳代謝後連最精密的儀器都檢測不出來。
這樣的人,還是別再禍害無辜姑娘了,這樣的家庭,也最好別再有孩子降生。
“王白菜與小丫母女倆,等到離開這個世界,我會引她們的魂魄前去轉世。”
了了聞言,怔了下,随即道:“……與我無關。”
本世界不存在超自然力量,亦不存在人死成鬼一說,死了便是死了,時間不會因此停滞,太陽也不會就此西沉。這樣平凡的兩個人,甚至不會有人懷念她們。
清歡沒有說什麽。
王家人裏最先醒來的是田老太,她吃得最少,所以症狀也比其它兩人輕。她清醒過來時,眼前似乎還漂浮着王白菜跟小丫驚悚的面容,不過田老太沒工夫想太多,她的寶貝男兒都快死了!
王金銀滿臉都是穢物,只能說他運氣比較好,劇痛令他的身體在失力情況下發生抽搐,由于抽得太厲害,居然歪了下身子,所以田老太把他翻過來時他還有氣。
王老頭就沒這好運氣了,他臉上的嘔吐物灌進了呼吸道,等田老太去喊他,人都已經硬了。
而好不容易清醒的王金銀張嘴就大叫有鬼,田老太一靠近,他直接将她看作了水鬼,只是這水鬼的臉,有時候是王白菜的,有時候是王芹菜的,有時候還是另外兩個姐姐的。
就像王老頭剝削女兒不用自己動口,田老太會沖在一線那樣,王金銀也從來不用費勁兒,他娘不行還有他爹呢,沒瞧四個姐姐都讓老兩口收拾得服服帖帖,對他這個唯一的弟弟掏心掏肺嗎?
所以別看他時常打罵娘爹,說娘爹無能,不能給自己好日子過,實際上王金銀心裏門兒清,他在這個家占太多便宜了,姐姐們是他一輩子的血包,而他是寄生在她們人生中的螞蟥,咬住了就永遠不會撒口。
意識混亂中,王金銀把田老太誤認成了姐姐,他手腳并用,拼命後退,兩手胡亂摸索,然後抄起板凳腿,對準田老太就來了一下,田老太悶哼一聲暈了過去,王金銀再不能在這家裏待了,他感覺四面八方都是冰冷的河水,幻覺壓根沒有消失。
他爬起來往外沖,根本不在乎地上的娘跟爹。
田老太命大,暈了一天一夜後愣是醒了,頭頂鼓起一個大包,可她無暇在意這些,她先是嚎啕大哭,哭死去的王老頭,然後着急王金銀的下落,托着疼痛不堪的身體去敲鄰居的門。
——王金銀是在距大隊兩百多米的河溝裏被發現的。
剛剛褪了寒冬,河水冷得像冰,他面朝下泡在河水裏,一張臉腫脹發白,如果不是那身衣服,田老太根本認不出這是她的寶貝金銀。
王家幾個女兒都來了。
三個姐姐被夫家管得嚴,怕她們再扒拉東西回來貼補這不成器的弟弟,逢年過節都不樂意跟王家打交道,但這回不一樣,老丈人跟小舅子死啦!
清歡第一次見王白菜的三個姐姐,她們四姐妹的名字,比起王金銀實在過于随意,大姐叫青菜,二姐叫芥菜,雖說這年頭男孩取名也不怎麽講究,但至少叫個強啊偉啊志啊軍的,便是叫狗蛋臭蛋之流,也是圖個賤名好養活。
三個姐姐如出一轍的瘦,都不怎麽說話,只有看到清歡時才有了變化,清歡跟她們打招呼的時候,她們甚至沒能認出來眼前這個氣色很好身上有肉的女人是最小的白菜。
再看了了跟幾個表姐妹,對比更是明顯,了了身上的衣服幹幹淨淨連個補丁都沒有,口袋上還繡着很精致的雪花,臉蛋圓潤,白裏透着紅,個頭兒也竄了,而她的表姐妹們衣服破舊骨瘦如柴,神色也慌張,擠在一起連話都不敢大聲說。
了了不喜歡跟小孩玩,所以跟小孩子在一起時,她從不主動說話,別人理不理她都無所謂。
手無意間摸到了衣兜,裏面裝着挺多零嘴的,供銷社賣的食物種類有限,味道也很一般,但家裏有個超級無敵美食家,清歡便時常自己動手,反正不管了了到哪兒,她的兜裏都裝着吃的還有錢。
知道了了愛吃甜的,可這個世界她的身體跟人類區別不大,也就是說,甜的吃多了一定會蛀牙,而在這之前了了從沒有蛀牙這個概念,當然也就不會收斂,所以兜裏的零嘴甜口的少鹹口的多。
每一樣零嘴都獨立包裝,了了摸出一小包芋頭酥,這是昨晚清歡剛做的,用油紙包着,咬一口直接香掉渣。
是為數不多的甜口。
于是了了簡短思考後,将油紙包又放了回去,改而摸出另一包,這些油紙包都不大,放在兜裏剛剛好,基本上每天清歡會給她續上兩回。
她把這一小包牛舌餅遞過去,她們用驚恐不安的眼神看着她,竟不敢伸手拿。
了了便将其拆開,言簡意赅地吐出一個字:“吃。”
随後便不再理會她們。
小女孩們彼此之間也是不熟悉的,但美味的牛舌餅看起來就又酥又脆,不知有多好吃,她們肚子又餓……狠狠地咽了口水後,膽子最大的一個小女孩伸手拿了一塊,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然後眼睛發亮,她一手拿着牛舌餅,一手放在下面接,珍惜萬分地将掉下來的碎渣也給吃了。
有了這個帶頭,剩下的三個也各自拿了一塊。
清歡做的牛舌餅是鹹口,外面灑了一層椒鹽,裏頭是花生餡兒,香得要命,小孩兒們哪裏吃過這樣的美味,吃完後還戀戀不舍地嘬手指頭。
她們都知道了了兜裏還有,但誰都沒有開口要。
她們應該餓了很久,一小塊牛舌餅根本不頂餓,本來這就是清歡做來讓了了随時墊肚子的,小孩子要是餓到了可是會長不高,所以做得很小,分量也不多。
咕嚕嚕嚕……是肚子在叫。
最小的小女孩可能也就兩三歲,說話還不大順暢,咬着手指頭卻不喊餓。
不喊餓不是不餓,而是喊了也沒有用,她們的媽媽在家裏也是受欺負的份,喊了餓只會挨罵甚至挨打,忍忍就過去了,實在忍不住,找瓢涼水喝了也能頂肚子。
了了被這肚子叫的聲音吵到,她掃了一圈這些小孩,把兜裏其它零嘴也都拿了出來。
好幾種口味的水果軟糖、裹了一圈厚厚奶粉的奶棗、酸酸甜甜的山楂條……小女孩們見都沒有見過。她們眼巴巴看着了了往外掏,明明非常渴望,卻不敢要也不敢伸手拿,哪怕她都放在了她們面前,看起來像是要給她們吃的意思。
了了不得不再次發出指令:“吃。”
大女孩都很照顧小女孩,雖然她們自己年紀也不大,可剛開始吃,就有個胖乎乎的小男孩從外頭跑了進來。
這間小屋是專門給王家四姐妹放孩子的,王芹菜曾經生了個男孩,二嫁到現在還沒娃,王青菜家裏三個娃,兩女一男,王芥菜是生了兩個女孩。
王青菜家的兩姐妹叫大麥小麥,王芥菜的叫大米小米,也不知她倆是不是說好的。
小男孩是王青菜家的,都說外甥肖舅,他還真是個活脫脫的王金銀迷你版,長得像性格也像,一進門瞅見兩個姐姐在吃好東西,二話不說就上來搶,然後狼吞虎咽往嘴裏塞,一副這輩子沒吃過飽飯的樣。
一邊吃還一邊威脅:“你倆背着我偷吃好東西!看我不告訴爹,讓他打死你們!”
大麥小麥吓壞了,大米小米也被吓得不敢再吃,她們倒沒有親兄弟,可叔伯家有,平時在家那也是吃虧靠後的主。
小男孩得意得很,還想再去抓沒吃完的,突然被人從背後踹了一腳,踹得他往前一趴,臉砸上了放着零嘴的板凳,當場吐出兩顆碎牙,好吃的也都掉到了地上。
小男孩還沒來得及哭,了了就沖上來對他一陣拳打腳踢,明明這小男孩比她高比她胖,卻被她揍得毫無招架之力,只知道勒着嗓子哭號——但今天是王家父男的喪禮,他這點哭聲哪有田老太跟王家姐妹大。
大麥小麥大米小米全看傻了眼,尤其是大麥小麥,她倆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看到弟弟挨揍呢,兩人眨着眼睛甚至都不知道要去幫忙,沒這個經驗啊,家裏挨打的一直是她們。
小小的心靈裏,除了害怕和緊張外,還有一種從未有過的隐秘快樂。
了了把小男孩揍得鬼哭狼嚎,他敢哭她就扇他嘴巴子,而且專朝肉多又疼但不致命的部位揍,小男孩一開始還罵她呢,可他越罵對方揍得越狠,漸漸他就學乖不敢再罵了。
等他爹聽到哭聲過來的時候,小男孩還被了了摁在地上,已經被揍成了豬頭。
王青菜夫家是楊柳大隊的,家裏就這麽一個男娃,寶貝的跟什麽似的,一進門發現命根子被摁着打,他可不管對方是不是小孩,上來就是一腳!
大麥小麥吓得緊緊抱在一起,她們被爹踹過,好疼好疼的,娘有一次挨了踢,在床上足足躺了兩天才能下來呢。
門被打開的聲音了了早聽見了,所以姓楊的踢她時,她往旁邊就地一滾直接躲開,于是楊家的命根子就這麽硬生生受了他親爹一腳,他爹踹人多狠啊,他娘他兩個姐姐都挨過,是時候換他也挨一下了。
小男孩咻的一下飛起來,了了揍他是心裏有數的,清歡還有前程,想在這個世界順順利利活下去就不能惹事——至少不能明面上惹,但姓楊的才不管是誰家小孩,只要欺負了他兒子就不行!
四個小女孩瑟瑟發抖,姓楊的見被踢飛的是自家男寶,頓時魂飛魄散,連忙跑過去,過程中一腳踩在了零嘴上的,了了低頭看向她的零嘴,姓楊的現在在她心裏已經是個死人了。
姓楊的急匆匆抱着小男孩就要去找大夫,路過大麥小麥身邊時,想起這兩個賠錢貨連弟弟都照看不好,就想挨個踢一腳,尤其是那個殺千刀的小丫頭!
他腿剛屈起,都沒來得及擡高,就先一步被人掃倒了,這下可好,本來就暈過去的小男孩直接受到二次傷害,短暫地睜眼尖叫一聲,然後再度暈死。
清歡緩緩走進來,她看着了了身上沾了泥土的衣服,還有地上髒得不像樣的食物,嘴角微微揚起,很客氣地問:“能給我解釋一下這是怎麽回事嗎?”
小女孩們不敢說話,尤其是大麥小麥,她們看見在清歡後面的王青菜時,連忙低下了頭。她們沒帶好弟弟,娘一定會罵她們。
大米小米好一些,但也是害怕的。
只有了了,雖然清歡才一米六,可現在将将一米的她還是得擡起頭方能四目相對,她毫不客氣地告狀:“這人踹我,還把我的吃的弄髒了。”
小女孩們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她怎麽敢跟娘告狀的!難道她娘不會怪她弄髒了衣服還糟蹋了糧食嗎?不會怪她跟人打架嗎?不會怪她惹大人生氣嗎?不會打她罵她嗎?
尤其是大米,她最不能理解了,四姨家不是也沒有弟弟嗎?她娘她爹都因為沒弟弟,在奶爺叔伯面前擡不起頭呢,四姨家的妹妹怎麽一點都不怕啊?
她怎麽敢告狀呢?她怎麽能告狀呢?
清歡先是彎腰給了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又掏出手帕擦幹淨她有點髒的臉蛋,溫聲道:“沒關系,待會兒就帶你回家換衣裳。”
說完将了了往後輕推,讓她站到比較遠的地方,順便瞥了眼幾個小女孩,語氣溫柔:“都往了了那邊去吧,別站在這。”
小女孩們下意識聽從大人的話,了了則朝旁邊讓了一步,避免跟她們靠太近。
王青菜正要指責大麥小麥怎麽沒把弟弟看好,就先被她男人挨揍吸走了注意力。
清歡現在可比剛來時強壯多了,她有空便泡藥浴,拿在手裏的錢花得也不含糊,一日三餐既精且細,三五不時還炖藥膳,能一箭射穿野豬的力氣可不跟姓楊的開玩笑。
楊大還沒來得及跟這個小姨子發脾氣,就膝蓋一疼,被踢得當場下跪!
清歡動手跟玲珑不一樣,玲珑喜歡制造鈍刀子割肉,喜歡血肉橫飛,而她更內斂,通常只會讓對方受到內傷,過度流于表面的傷痕會很方便對方賣慘,清歡做事向來不留把柄。
她的善意只給值得的人,也只會将值得被保護的人納入羽翼之下。
了了看得舒暢極了,楊大像個被拿來訓練的沙袋,全身關節任由清歡掌控,骨頭斷裂的聲音接連不斷,最後他跪在地上,四肢無比扭曲地垂着,但他不夠幸運,暈不過去——清歡會用金針幫助他保持清醒。
屋子裏這點動靜壓根沒人察覺,外頭人多着呢,還有田老太撕心裂肺的哭聲,吹吹打打的唢吶,沒人知道這間小屋裏發生了什麽。
了了無意中看了身邊的四個小女孩一眼,發現她們有一個算一個,看清歡的眼神都跟電燈泡一樣閃閃發光。
在家裏說一不二,巴掌像蒲扇一樣大,打人那麽疼的爹,原來也會被人打!
總是欺負她們,把她們的飯倒在地上,還老是跟爹撒謊讓爹來打她們的弟弟,原來在外面根本沒人拿他當回事!
王青菜、王芥菜還有王芹菜通通看傻了。
王青菜原本還想罵倆閨女沒照顧好弟弟,看到她男人被揍成這樣,她不覺打了個哆嗦。
她在娘家時,便不曾被善待過,嫁了人,卻也像田老太一樣追生男娃,把男娃當命根子,又将自己的女兒,養成了曾經的自己。
只有王芹菜不一樣,她跟四個小丫頭差不多,盯着清歡看的雙眼都在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