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沈清蘭一猜就準,确實是陸家。
陸家終于下帖子了。
主仆倆這一趟出門本意是給老安人做吃的,結果卻是管了個閑事、為別人做了嫁衣,不過沈清蘭自認為做了件好事,心裏痛快,卻不知她剛辭別老安人,沈清芝又進去了。
沒一會,沈清芝也出來了,只是臉色陰晴不定,被圍牆後的沈清夢拉到樹蔭之後。
“怎麽樣?我教你的那些話你說了沒?”
“……說了……”
沈清夢追問,“如何?老安人聽了你的話,必定懷疑四妹妹是故意與你過不去吧?”
沈清芝涼涼的瞥她一眼,“祖母說,四妹妹一個字也沒提起我,哪裏來的與我過不去?”目光驟然變得惱怒和厭惡,“都是你!瞎出主意!”
沈清夢不敢頂嘴,默默的低頭,心中卻是狐疑,沈清蘭是真糊塗、真純善?會放棄這麽大好的機會,不趁機給沈清芝紮針?以當時場面,只要沈清蘭随口暗示兩句,說沈清芝刁鑽為難沈清柳,沈清柳必定欣喜作證甚至添油加醋,祖母哪裏還會懷疑?
她居然不說?
她居然一字不提?
“不要再跟着我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沈清芝惱恨煩躁的甩下一句話,頭也不回的離去。
沈清夢心涼如冰,又茫然不知去處,她怨恨沈清芝的無情,又嫉妒她的高傲,只有被捧在手心裏的嫡女才有資格這麽目中無人。
她在園子裏失魂落魄的游蕩,連何時又下起雨來都沒感覺,因為一開始是件隐蔽事兒,所以連個丫鬟都沒帶,此刻衣裳濕了一層,卻連個提醒的人都沒有,她漸漸覺得冷,心裏卻滋生出灼熱、狂暴的恨意,難以宣洩。
“二小姐!”
不遠處,有人驚呼,緊接着一個人沖過來把她抱在懷裏,連拖帶拽的把她拉進屋裏。
“姨娘……”
沈清夢這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的走到了自己的生母姜姨娘的住處。
姜姨娘一邊哭一邊用帕子給她擦頭發,“二小姐受了什麽委屈?怎麽會獨自一人在園子裏淋雨?”
沈清夢苦笑搖頭,“姨娘,我沒有受委屈,我就是……就是想事情想得太入神。”
“二小姐何苦瞞着姨娘呢,你就實話說吧,是大太太,還是三小姐……”
“沒有!姨娘別多心!”沈清夢趕緊打斷,向四下看看,見沒有外人,才松口氣,低聲道,“姨娘,您放心吧,我能照顧好自己,誰也別想欺負我。”
姜姨娘一臉怨憤和不甘,“二小姐,你都十六了,親事還沒有着落呢,我前天去問大太太,被……”
沈清夢氣道,“你怎麽又去問她?我都說了,讓你別管!你真是多管閑事,壞我的事!”
“……”姜姨娘見她發怒,一下子不知所措,“我是擔心,擔心你,大太太分明是想先挑好的給三小姐,但是你比三小姐年長,理應先定下你的。”
沈清夢煩躁的揮手,“你懂什麽!我心裏早就有打算了,你別再管我的事了!”把帕子丢開,就跑了。
姜姨娘呆呆的望着女兒的背影消失在蒙蒙冬雨中。
沈清夢一口氣跑出去很遠,心中堵的一口氣也消散了不少,她這才停下來,長長籲了口氣,慢慢恢複溫柔娴靜的表情。
前頭有兩個丫鬟邊說邊走過來,見了她,先是詫異,然後行了個禮,繼續往前走。
“你們剛在說什麽?”沈清夢明知兩人對她不太尊敬,還是咬牙詢問。
兩人見她衣裳半濕、發髻微亂,倒也沒有輕視,回答,“奴婢剛才去問大太太晚膳的事情,大太太說,大少爺和表少爺都不在,随便做一些就行,沒說別的。”
沈清夢心念一動,“大少爺和表少爺又出去了?”
丫鬟急着要走,随口答道,“是啊,大太太說,是陸公子邀請喝酒了。”
沈清夢發了一會呆,擺擺手,自己慢慢走回去,也知道自己這副模樣太寒碜,要是被邱氏看見,一準要大脾氣,準備悄無聲息溜回自己卧室。
在走廊拐角時,忽然聽到裏面有人吵架,不由得側耳聽了下,竟然是邱氏和霍太太的聲音,大為驚奇,環顧四周沒有人,當下貼在窗後偷聽。
“天天都去,我看你索性搬過去和她住一起得了!你和我這麽多年也沒說過這麽多話吧?”邱氏聲音尖利。
霍太太冷笑,“真是可笑了!不是你捎信讓我過來的嗎?不是你讓我接近她的嗎?我要是不過去走動,這天寒地凍的來分寧做什麽?”
邱氏被堵的無話可說,兀自氣得直拍桌子,過了好一會,才算緩過氣來,退一步,“也好,你還記得自己該做什麽就行,以後再去,帶上二丫頭一起去。”
窗外,沈清夢心口怦怦直跳。
邱氏此舉為的什麽?讓霍太太帶着自己去林氏那邊親近,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還沒等想明白,霍太太的聲音傳來,“要帶也是帶菀丫頭,或者,你要是有這個心,換成芝丫頭也行,讓我帶夢丫頭算怎麽回事?”
一桶帶着冰淩的水從頭頂澆下,當真是從頭涼到了腳,連心窩都沒了熱氣。
原來如此。
邱氏想用自己監視霍太太和林氏的交往,霍太太卻拒絕了,只是她拒絕的理由不僅僅是嫌棄她是庶出,而是另有原因。
沈清菀已經年滿十六,過了年就該十七了,但一直不見邱氏着急忙着找親家,就連沈老安人也沒有催促,反而提起更多的是老二和老三。
沈清夢自知身份低微,早有養出一副深沉心機,她早有猜疑邱氏和霍太太定了兒女親家,神老安人對霍家母子印象很好,所以在得知兩人意向之後也不多管閑事了。
正因為沈清菀和霍立已經被雙方家長默認了親事,所以霍太太才會說“要帶也是帶菀丫頭”這種話,可不嘛,出門不帶自己兒媳婦,難道帶個不相幹的女子?
至于下一句“換成芝丫頭也行”只是氣話了。
然而,偏就是這句氣話,在沈清夢的心裏又紮了一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