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頭發,歪頭望着院子裏的一棵桂花樹。普古鲊繼續說道:“我好歹也繼承了父親的職位,當上了阿迷知州。您不管其他人,也應該給兒子留一點薄面吧。”
“薄面?即使厚面又能當飯吃嗎?”萬氏嫫勃然大怒,氣呼呼地說,“古鲊啊,你長這麽大一個豬腦袋也不想想,當今天下大亂,各路土司紛紛四處攻城掠地。你父親在世時得罪的那些人,他們能容得下咱們嗎?在當今雲南,有四支隊伍可稱勁,一支為石屏土官龍在田,一支寧州土知州碌永命,一支玉弄山的者家兵,另一支為咱們普家。龍在田與碌永命各懷鬼胎,與咱們家面和心不和,只有者家與我們有舊交。如果我們能夠和者家聯合起來,至少整個臨安府就是咱家的了。”
普古鲊說:“我當然知道聯手的重要,但還至于下嫁者家吧。”
“什麽下嫁?我們是高攀人家!”萬氏嫫暴怒地咆嘯着,一邊罵,一邊雙腳跺地,表現着她對兒子的不滿。她跺着腳說:“如果你能像你阿爹一半,我們普家又何至于如此呢?”
這一句話,使普古鲊像被雷擊中一樣,目瞪口呆,手中的茶碗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萬氏嫫望着這個懦弱兒子,心裏一陣說不上的酸楚感。他也是一條身高馬大的彜家漢子,怎麽一點想法都不會有呢?她想起者龍山,這個削瘦的男人,他的心又怎麽會如此廣大?那天,萬氏嫫撕殺回來,途經卧龍谷。者龍山好象是算準她必然從這裏經過一樣,一人一騎立在路邊等她。路邊有一群牛在吃草,青草溫柔地托住牛嘴,仿佛凝固不動了一樣。
看到者龍山,萬氏嫫吃了一驚,心怦怦直跳。者龍山要單獨和她說幾句話,她愉快地接受了。兩人騎着馬,隐入一處密林中。
者龍山說:“我應該恭喜你。”
萬氏嫫眼皮一跳,說:“喜從何來?不會是恭喜我死了丈夫吧。”
者龍山笑了,說:“我兄者龍雲準備托人向你提親了,希望你能改嫁給他。這樣,者普兩家聯手,就不難成就一番偉業。你東攻西掠,不也是抱着這個目的嗎?”
萬氏嫫說:“者二公子,你不會是諷刺我吧,我一個婦道人家,哪有成就什麽偉業的野心?不過是想安安全全地過日子罷了。”
者龍山眼裏出一片溫柔的光芒。他說:“你一個女人家确實不易,所以我大哥提親的事還望你能答應。”
萬氏嫫說:“為什麽是他,卻不是你?你難道不喜歡我?”萬氏嫫說着,抛過一個媚眼去。
者龍山凝視着這個可人的女人,意料不到她說話如此直接,他感覺她一定是愛上他了。而他,又何嘗不喜歡這個女人?從第一次見面起,他的腦海裏便印滿了這個女人的一頻一笑。
者龍山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他飛快地跳下馬。突然一把将萬氏嫫從馬上拉了下來。兩人跌卧在草叢裏,萬氏嫫“哎喲”一聲,嘴唇立即被者龍山的舌頭堵住了。萬氏嫫申吟着,說:“我不久可是你的嫂嫂了,你竟敢——”者龍山貪婪地着,那兩只不講理的大手,粗野地抓住了她的房。萬氏嫫興奮地扭動着,四周星星一樣的野花紛紛跌落,香氣滲進萬氏嫫的皮膚,流進了她的心裏……
……萬氏嫫溫柔地躺在者龍山的懷裏,滾燙的臉貼在他肋骨突起、散發野獸氣息的胸脯上。
萬氏嫫說:“我要你娶我,我不要你那個哥哥。你才是我想要的男人。”者龍山有些無奈,但還是微笑着,說:“他是知州,而我不是。他娶得起你,我娶不起。這叫門當戶對。”
萬氏嫫說:“女人命真苦。死了丈夫,就再也難找稱心的男人了。”者龍山笑道:“你卻不同,你是女人中的女人,你一定會稱心如願的。”他說着,又去摸索。女人說:“小祖宗,你一定得想辦法娶我,我這輩子跟定你了。”者龍山冷靜下來,說:“你放心,你最終一定是我的,誰也甭想搶去。”萬氏嫫眼裏含着淚,連連點頭,說:“我等着你。”者龍山坐起來,從衣服的貼身處,摸出一塊鎖一樣大的玉石來,他悄悄地将玉石放在萬氏嫫的間,女人的胸脯上猶如又生出一只。者龍山說:“這玉叫‘絕色’,和你一樣的冰清玉潔。我專門買來送給你的。”
“這算是定情物嗎?”萬氏嫫逗他說。
這是個最簡單的問題,者龍山沒有回答,卻講了一個關于玉的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紅河谷住着一個美麗的壯族姑娘,有一天她在河裏洗澡時被山怪發現了。山怪被她的美貌所迷,非要娶她為妻。姑娘已經有了心上人,怎麽能夠嫁給山怪呢?山怪就威脅說,如果不嫁給他為妻,他要将全寨子的人全部殺死。走投無路的姑娘沒辦法,一頭撞死在一塊巨石上,鮮血灑滿巨石,巨石竟流出許多淚來。漸漸的,姑娘的血肉融進了石頭裏,巨石變得如姑娘一樣滑潤,具有了人的質感。巨石成了一塊玉。這塊玉被老人稱為“絕色”。意思是天下最美色的玉、是惟一的。
萬氏嫫聽了感動起來,她看着者龍山,眼裏竟閃動着淚花。想不到這個男人是如此癡情愛她。
她說:“這麽美的玉,我配嗎?”
者龍山深情地望着她,說:“你也是天下最美的,當然配。”
望着者龍山深情的眼睛,萬氏嫫流下了熱淚,她乖巧地拱到者龍山懷裏,如同一只幸福的白鴿。
30、者龍雲親自将彩禮送到了普府,這成了阿迷城最為轟動的一件大事者龍雲親自将彩禮送到了普府,這成了阿迷城最為轟動的一件大事。全城的男女老少,能出來的幾乎全出來了,人們的臉上洋溢着只可意會的笑容。一個白胡子老者搖搖頭說:“怪事年年有,今朝特別多。想不到普家的夫人也會改嫁。”另一個蹲在牆角吸水煙的老者說:“人家普夫人也是女人,沒男人能熬過去嗎?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啊。”
送彩禮的隊伍塞滿了城裏的主要街道,從北門到南門,足有三裏之遙。牛哞哞叫着,黑豬、白豬不守規矩地四處亂拱。馬匹比較溫馴,昂着頭,面無表地注視着看熱鬧的滾滾的人群。
婚禮因為簡單,所以進行的比較順利。人們從來沒有辦過嫁夫人這樣的婚事,婚禮因而又顯得不倫不類,不三不四。普古鲊不好不在場,只好硬着頭皮歡送母親入了洞房。當天夜裏,普古鲊就離開了這座他住了二十幾年的老宅子,搬進了石頭巷的一座大院。普家大院立即冷清下來。萬氏嫫卻表現得興高彩烈,她望着臉蛋微微有些潮紅的者龍雲,心裏卻想着新郎的弟弟。這時,者龍雲微微發抖的手伸過來,手心裏是一枚沉甸甸的鑽戒。“給你。”者龍雲說,聲音有些喘。萬氏嫫沒說什麽,長嘆一聲,将鑽戒接過來戴在了手指上。者龍雲的臉上堆滿了虛僞的笑容。他的目光畏畏縮縮,躲躲閃閃,似乎很害羞的樣子。萬氏嫫無奈地想到,這個窩囊的男人就是今後自己名正言順的丈夫了。丈夫真正的意義是,者龍雲可以公開地和她睡在一個被窩裏了,他可以親她的房、揉搓她、占有她……萬氏嫫想到這裏,不萬箭穿心一樣的痛。萬氏嫫吹熄蠟燭,除去衣裳,着躺在上,叉開美麗的大腿。者龍雲感到一股藍藍的火光從腹部升起,但旋即就滅了。者龍雲沉重的大頭悲哀地垂着,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然後到書房去了。他的身體和他的黑紫色長袍傾刻間破碎了,尤如紙糊的燈籠一樣。萬氏嫫從他的背後看去,他竟然已經是一個很蒼老的人了。
太陽升起兩杆子高時,萬氏嫫起了。這一夜,萬氏嫫睡得出奇地香甜。匆匆吃了一碗米線,陪着者家兄弟視察了阿迷的城牆。他們站在城門樓上,望着眼前廣闊的長滿莊稼的綠油油的壩子。莊稼在風的作用下,形成一層層藍色的波,後面的波浪過去,更多的波浪又滾過去,一浪一浪的,極為狀觀。從田裏撲上來的風充滿深地佛着他們的臉頰。者龍雲連聲誇道:“好,好地方。”
這時,城樓下一陣吵嚷聲傳上來。萬氏嫫從牆角往下望去,看到蘇二正與一位者家兵推推搡搡。先是蘇二伸過一掌打了過去,後是者家兵還了一拳。蘇二抱住那人的腰,一下摔倒在地。那人也不示弱,躺在地上連連踢向蘇二。這時,蘇二從腰間掏出了刀子,狠狠地向那人紮去。“住手!”萬氏嫫在樓上大喊道,接着憤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