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挺氣的,本來給他設了些題,讓他不那麽容易抱得美人歸,誰知道,都讓他給化解了去。”伽羅憤憤道。
“所以,你這是又做什麽了?”曼陀聞言,也不生氣,問道。
“我能做什麽呀,就是讓阿邕他們可他灌灌酒,鬧一鬧他。”伽羅說着,還瞄了曼陀一眼,見曼陀沒生氣。接着說道,
“然後呢,回了洞房,想讓我出來,還得過我這關呢。”伽羅得意洋洋。
“你就不怕他讓人把你抗出去。”曼陀笑道。
“他敢?!”伽羅提高了音調,然後又想到什麽似的,說道,
“話說回來,我一開始以為二姐你聽了會生氣的,你怎麽一點也不擔心他啊?”伽羅不解道。
“宇文護還用得着我給他擔心?”曼陀其實想說的是–沒事,盡管鬧!
可她沒那個膽說啊。
都是之前被宇文護壓迫的,反正自己反抗不了,讓伽羅來鬧鬧宇文護,她也是感到舒心的。
神清氣爽的曼陀啃完了糕點,還未有下一步動作,就聽到了宇文護的聲音,吓得一咳。
“姑娘,快喝杯水。”秋詞急忙倒了杯茶水過來。
“二姐,我去看看。”伽羅掩不住眼底的笑意,對曼陀說道。
“二姐夫。”伽羅一踏出房門就道。
這句話可是深得宇文護的心阿,宇文護也不在意獨孤伽羅跑新房的事了,随即笑道,“伽羅也在?”
“對啊,二姐夫。我們那裏有個習俗,新婚之夜,若要進房,可是要過三關的。”伽羅瞎扯道。
“哦?伽羅不妨說說是什麽?”宇文護自然看出來了伽羅的意圖,笑道。
“第一呢,就是賦詩一首。”伽羅拍手道。
“畢竟我二姐也算是才女了,二姐夫自然也不會差到哪裏去的,是吧?”伽羅接着道。
宇文護微挑眉,輕輕松松就來了一首。
身為權傾朝野的太師,怎麽會連這都不懂呢。伽羅後知後覺的想到,拍着腦子懊惱着想到。
“還有第二呢……”不等伽羅再說什麽,一旁的哥舒就把她抗走了。宇文護這才整了整衣服,走了進去。
“你快放我下來!”被哥舒帶到太師府後花園的伽羅掙紮着。
哥舒聞言,把伽羅放了下來,然後什麽也沒說,冷着一張臉就走了。
伽羅氣得在原地跺腳,一轉身,就看到了不遠處吐得虛脫的宇文邕,随即跑了過去。
“阿邕。”伽羅上前,拍了拍宇文邕。
“伽羅……”宇文邕略微清理了一下,帶着伽羅離開院中,走了一段路,終是沒忍住,出聲道。
“阿邕,都是我不好,早知道你身體不好還讓你去灌宇文護。”伽羅低垂着頭,在宇文邕說話前就弱弱出聲。
“沒事的。”宇文邕本想默默伽羅的頭,想了想,又把手讪讪放了下來。
“阿邕,今天楊堅是不是沒來啊?”伽羅突然想到。
“确實是沒見到他。”宇文邕見伽羅悶悶不樂的樣子,略一思索,回道。
“唉,可惜二姐不喜歡他啊。”伽羅嘆息道。
“小小年紀的,嘆什麽氣。”宇文邕笑道。
“我才不小了呢,再過沒多久,我可就要嫁人了。”伽羅随即應道,忽的覺得說錯了話,伽羅擺擺手,“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的,伽羅。”宇文邕放低了聲音道。
“天色也不早了,伽羅早點回去吧。”說着,宇文邕就大步離開。
伽羅望着宇文邕的背影,本來想說的話卡在了喉嚨中,不上不下,很難受。
從小到大,這是宇文邕第一次抛下伽羅先行離開。伽羅凝視着宇文邕匆忙離去的身影,不覺生氣,反而從心底湧起一股悲傷,還有那麽一絲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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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吃下糕點又喝了茶水的曼陀望着面前那些道精美的菜肴,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一天沒吃了,都餓壞了吧。”宇文護笑道。
一打進來,宇文護就聞到了被熏香蓋住的糕點的清香,看到曼陀欲言又止的樣子,宇文護心底了然。
後來讓人送進來的這些菜肴本來就是給曼陀準備的,倒了也沒什麽,只是突然想逗逗她而已,這才有此一問。
“我也不是很餓……”曼陀弱弱出聲。
“既然這樣,那就撤了吧。”宇文護揮手道。
“……”宇文護什麽時候這麽好說話了?!
曼陀看着從外魚貫而入的侍女把一道道菜端出去,不解的想到。
“夫人,春宵苦短,可別誤了良辰。”宇文護執着曼陀的手,眼帶笑意說道。
紅衣灼灼,越發襯顯公子如玉無雙,也把那抹清淺的笑帶得邪魅。燭火搖曳,映出朦胧的輪廓,越發讓曼陀覺得不真實,久久回不過神來。
曼陀就這麽愣愣的被宇文護帶到了裏屋,再愣愣的接過宇文護遞過來的合卺酒,待宇文護的手腕穿過她的手臂下沿,她才回過神來。
明明也是成過一次婚的人了,怎麽就這麽被帶跑了呢,曼陀着實懊惱自己被美色迷了去。
宇文護見曼陀懊惱的模樣,一把将其拉入懷中,單手拿着合卺酒遞到曼陀唇邊,自己則順着曼陀擡手的弧度,喝掉了曼陀手中的合卺酒。
曼陀在宇文護的注視下,哪裏還能再想些什麽,被蠱惑似的,順着宇文護喝下了合卺酒。
宇文護随即拿開曼陀手中的酒杯,和着自己手中的杯子,随意丢到地上。
曼陀聽着酒杯落地的聲音,不由往後退了退,卻被宇文護一把攬緊,曼陀兩手交疊放在胸前,擡頭愣愣的看着俯看她的宇文護。
“你今天很美。”宇文護眼底蘊着淡淡笑意,手指勾起一縷曼陀披于身後的青絲,緩緩道。
“一直很美。”曼陀随即反駁道。
“嗯。”宇文護漫不經心醒道。
“我們就這麽站着?”曼陀覺得腳酸了,問道。
“自然不。”話音才落就一把橫抱起曼陀,引起對方的驚呼聲。
被放在紅枕鴛鴦被上的曼陀緊張的抓住自己的衣服。
“曼陀。”帶着暖意的高大身軀壓了上來,薄唇輕吐出兩字,缱绻,纏綿。
被說後來發生了什麽了,從宇文護的淺吻開始,曼陀就已經淪陷了,不知身在何方,只能跟着對方的動作。
直到忽如其來的鑽心的疼痛感襲來……
“曼陀,放松。”宇文護啞着聲音道。
“不要,你出去。”曼陀帶着哭腔。
……
屋外。
“別進去。”秋詞才轉身,就被哥舒給拉住。
“我好像聽見我家姑娘的哭聲了。”秋詞焦急道。
“你聽錯了。”哥舒聞言随即應道,“更何況,主上也在,能有什麽危險。”哥舒補充解釋道。
秋詞聽了哥舒的話後,想了想,覺得也是,又回到檐下守夜了。
看秋詞看不到的背後,耳力極佳的哥舒耳根紅成了一片。
屋內。
宇文護利誘不成,只能威逼,這才讓得以進行下一步。
輕吻曼陀的淚水及透着委屈的眉目,宇文護心中無奈又好笑。
芙蓉帳暖度春宵,一響貪歡。
也就他能寵着她了,宇文護抱着懷中熟睡的人兒,輕吻了下她的額間,想到。
夜幕星河,月輝傾灑于茫茫大地。
花開又一度,有人歡喜有人愁。
獨孤府。
“公子,別喝了。”楊堅的親随伸手去搶楊堅手中的酒,卻被楊堅躲開,不由喊道。
“是我先認識她的。是我……”楊堅苦笑,喃喃着,聲音越來越小,然後一頭栽在案上,醉酒睡過去。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春光正好的時節,兩個小孩拿着紙鳶跑在布滿鮮花的山坡上,銀鈴般的笑聲随着徐徐清風散去。
楊堅在夢境裏憶起往事,睡夢中的唇角微微上揚,轉瞬,又化為苦澀。
而回憶往事的也不知他一人,還有那美人在懷的宇文護。
早在之前,宇文護就認識曼陀了,只是後來,那個記憶裏的女孩,随着權利角逐,漸漸消隐在記憶深處。
那年炎夏,是不受寵的宇文護與沒依靠的曼陀的第一次見面。
炎日灼灼,烘烤着大地,樹枝随着帶着夏日熱意的微風輕輕搖晃,枝頭才剛抽出的嫩葉映射着太陽的光,彰顯着夏的清新。
藤樹下,石桌旁。
才剛失去母親的小女孩紅着眼,背挺得直直的,和對面高出她一個頭的兩個小侍女對峙。
“我阿爹才不會不要我呢。”曼陀喊道。
“那還不是不要是什麽,你說是不是?”其中侍女掩唇笑着問另一個侍女。
“可不就是不要二姑娘了嗎。自從姨娘走後,三姑娘出生,老爺什麽時候來過這個小院了。”那侍女回道。
“你們!”曼陀争不過兩人,把手裏的古琴往前抛過去。
兩個侍女雖沒被打到,卻也一吓,匆匆跑了,臨走還不忘再刺刺曼陀。
曼陀待兩人走遠了,眼裏懸着的淚水才掉了下來,小小的人兒哭得淚眼汪汪的。
就這樣過了一會兒,女孩才擡手擦了擦眼淚,抽泣着抱起被人摔在地上的古琴,正打算離開,卻被人叫住了。
“你就這麽走了?”男孩,或說是少年,坐在樹幹上,晃着懸空的雙腿,喊到。
女孩聞言,擡頭看去,眼底先是閃過一絲豔慕,然後又轉為惱怒,她帶着哭腔,憤憤道,“管你什麽事?”
宇文護向來覺得刁奴欺主這種事只會在宮中發生,不想這小小的獨孤府院裏也有這樣的戲碼。
雖是被那些個兄弟弄煩了才随意找了個地清淨來的,不想卻看了一出好戲。不過……
從小不受寵被人欺負大的宇文護理解不了這種畏畏縮縮的行為,一下跳下樹,把被吓了一跳的女孩一拉,說道,
“我幫你。”
“幫什麽?”女孩被一抓,又吓了一跳,弱弱擡頭問道。
“跟我來。”比曼陀高兩個頭的宇文護拉着身後的小短腿就跑。
宇文護帶着差點喘不過來氣的曼陀略施小計的整治了那兩個刁奴,曼陀目睹了整一過程,眨巴着眼睛,感嘆道,
“你好厲害啊!”
不出他所料的話,那兩個侍女明日就會被發賣了,只是這件事,宇文護想了想,還是沒有去告訴面前這眼帶崇慕的小女孩。
……後來發生了什麽,宇文護已經忘得差不多了,他甚至也沒告訴對方他是誰,卻贏得了一片真心。
那次的短暫相處,真真是那段無望時光裏最為讓人歡樂的了。
後來,他進入充滿算計的朝野,一步步登上了如今這權傾天下的太師之位。已經将對方忘在了記憶深處,不想命運的安排盡然如此的巧合。
既然遇上,那就不必放下。
他錯過的實在太多,這次便不想放手了。
她任性,他寵着,不是正好?
夜色深了,宇文護把曼陀那邊的被角掖了掖,抱緊了懷中的人,唇角上揚,伴着燭光,緩緩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