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一夕之間目睹了母親的慘死,被父親扔進了冷宮和那些精神失常的女人相處,要像一只餓壞了的牲畜般去搶那些馊掉了的飯菜,被人擠兌,到現在或許真的就要死在這個地方了。
她還小,以前是那樣的高高在上,可是現在,卻連那些地下的蝼蟻都不如。
擡起頭,能從井口看到天空中挂着的那一輪小小的月牙子,周遭還有彩色絢麗的煙火閃爍,應該是宮裏在慶賀着什麽,那是這漆黑冰冷的井裏面唯一能看到的一絲希望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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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莫阏一直跟在父親的身後,雖然年少,卻早已經是整個韓城家喻戶曉的人物。
丞相之子顧莫阏出生時天降祥瑞,卻被相術之士預言其生有兩劫八歲一煞,即便挨得過其生也短短不過二十五歲,那時,顧家無一人信之。
顧莫阏八歲時生得一場大病,群醫束手無策,韓城人滿感嘆傷懷,這丞相顧烨心系江山憂國憂民,一直是人們敬仰的人物。
老來得子,深感欣慰,卻偏偏得了這怪症,真就如那相士所言。
眼看顧莫阏一只腳都踏入了鬼門關時,那曾經的術士再一次的登門造訪,才得以撿回了一條命。
自此顧莫阏的右臉上就多了半張銀色的面具,從來沒有在人前摘下過。
前一段時間,黃河一帶患了水災,顧烨帶着他去了河堤抗洪,在解決好洪水之患回到韓城時便聽說了。
前段時間皇宮和朝堂上都出現了一場動蕩,前太尉風晏在得知女兒的死訊後當場嘔血,一病不起,太尉的官職在一夕間落到了郎中令尹堃的手中,老太尉魂歸西天後,尹堃便接手了他的實權,朝中兩極分化;風家的實權被全部剝奪,赫赫有名的大家族就這麽沒落了。
顧烨和老太尉素有交集,在回城後聽說此番事情之後,甚至連丞相府的大門都沒有到,便吩咐車馬改了道,朝着皇宮的方向行去。
顧莫阏就這麽坐在寬敞的馬車裏,看着父親原本就已經有幾道皺痕的眉頭,隴成了一團。
“這我才離城兩月,便出了這麽大的事。”顧烨道着,風家老太尉總歸是和他是多年的好友,兩人在朝堂上也有許多相同的見解,可偏偏就短短兩個月早已經物是人非了。
“父親此行意欲何為?質問陛下一個理字?”十五歲的少年開了口,他的聲音幹淨明朗,可是開口的這一句卻是尤為的老道事理,恍若已經看透了大局。
馬車上的小方桌上擺放着一盞小巧的青銅燈,移動的弧板下火光微微有些閃爍,顧烨伸手拿起了一旁擱在燈座邊的燈簽撥了撥燈芯,火光立時耀耀奪目,周遭亮敞了許多。
銀色的面具下,那雙漆黑的晶亮的眸子就這麽看着眼前的父親。
“燈不撥不亮。”顧烨意味深長的道了一句。
“太平年下,良弓藏走狗烹,皆在此理,為父與太尉同朝數十載,怎可看着他被人構陷家破人亡。”
宮門前的侍衛,在看到匆匆行來的馬車裏是當朝丞相之時,這才恭謹的請了安在看見,顧烨亮出了進出宮的腰牌,門口的守衛這才恭謹的放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