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記憶碎片（1）
“大家快起床，咱們餐廳沖到榜一了！” 次日清早，邱爽激動地說。
“這就沖到榜一了？” 排行榜上，“奇怪餐廳”已然超了排名第二的“B Bar”三萬積分，林可可激動地說，“還真別說，薛大嘴的資源可以啊！”
胡朝陽也感慨連連：“不愧是最早一批寫測評的博主，想法就是比普通人活躍。”
“你以前就知道她？” 邱爽問。
“是啊。” 胡朝陽說，“我們兩家的公司還一起搞過直播，她在圈內挺出名的。”
邱爽點點頭，有些失落地說：“可是我都沒聽說過。”
林可可拍拍邱爽的肩膀，“沒事，她給我們餐廳還寫過測評呢，我也不認識她。”
邱爽噗嗤笑出聲，林可可總是能幽默化解她的尴尬。
沒過一會薛大嘴來了，她一早聽到消息便沖到糖果城鎮的酒莊買了瓶香槟，林可可懷疑她肯定日夜盯着餐廳排行榜，逮準機會到處吃白食。
果不其然，她一來就纏着沈律大廚給她做一份酸菜文鳐魚。
林可可毫不客氣地拒絕她，“你好像今天還沒有拉來客人吧？”
薛大嘴毫不在意，甚至已經熟練拿完餐具坐下了，“別這麽小氣嘛，雖然今天還沒拉來客人，但是我帶來情報了呀！”
“什麽情報？”
見薛大嘴有正事要說，四人放下手裏的事情坐到桌前。
“B Bar 你們知道吧，之前一直霸榜第一那個。” 薛大嘴說。
“知道啊，這麽奇怪的名字我第一天就看到了。” 林可可翹唇一笑，“不過現在他們是第二了。”
薛大嘴搖搖頭，“你可別小瞧他們，人家一直霸榜是有原因的，再說你們現在只領先三萬積分，反超就是分分鐘的事。”
“應該問題不大吧，我們餐廳菜品單價高啊，他們難不成一道菜也賣 10000 積分？” 胡朝陽說。
“你們知道自古以來餐飲業賣什麽是最賺錢的嗎？” 薛大嘴問。
沈律說：“是酒水麽？”
“答對了！飲品最賺錢，無論是酒還是特調飲品。” 薛大嘴說，“B Bar 就是主打各種新奇的酒水，還有甜品。”
“對哦，甜品……” “奇怪餐廳”地理位置雖然優越，奈何一步之遙的距離便是糖果城鎮，小鎮各式各樣的甜品應有盡有，所以他們很難在糖果城鎮旁分到甜品的紅利。
那他們有沒有可能研究一款糖果城鎮裏買不到的甜品呢？
林可可眼睛一轉，然後直直盯着沈律，“你覺得，我們有沒有可能……”
她話沒說完，沈律卻懂了，他從來都拿她沒辦法，無奈說：“可以。”
語氣中帶着寵溺，在場人聽着開始瘋狂咳嗽起哄。
可事業心極強的林可可根本顧不上兒女情長，大廚一點頭同意她便沖出餐廳，一鼓作氣跑到糖果城鎮收集食材去了。
林可可先去城管看不到的鎮外收集了巧克力、奶油，還有各種餅幹碎，之後去鎮上買了一些做甜品用的基礎材料。既然來都來了，臨走前她又去了那間巧克力店轉了一圈，可那裏仍舊沒有桃子的身影。
算了，看來桃子作為 NPC 已經完成任務，說不定和媽媽去某個小島定居了呢。
正當林可可要返回餐廳時，突然在排冰淇淋店的隊伍中瞥見了一張熟悉的臉。她想了兩秒終于想起來了，是之前跟她買葡萄酒的大哥！
林可可抓住玩家可不會輕易放過，于是上前打招呼：“嗨，在買冰淇淋啊？” 她見大哥沒什麽反應，笑了笑說，“不記得我了？我就是在酒莊上班的那個‘NPC’，sorry 啦，之前工作要求不能跟你講話，其實我也是玩家。”
還沒等大哥說話，突然有一個小女孩扯了扯他的衣袖，“爸爸，我想要草莓味道的冰淇淋。”
大哥立刻露出慈父般的笑容，說：“好，咱們就吃草莓味的，再買一個香草味的給媽媽。”
林可可愣了下，挪動目光，這才發現他們是一家三口排在隊伍裏。
她記得，上次大哥邊喝酒邊說，如果能把老婆和孩子也接過來就好了……
“你真把老婆孩子接過來了？你是怎麽做到的？” 林可可驚訝地問。
按理說公測名額是固定的，即使有人被系統強制收回賬號，游戲公司也只會發放相應數量的補位名額而已。難不成這大哥有通天的本事，說服游戲公司把名額都給了自己家人？又或者他其實是游戲公司的內部人員？
林可可心中有許多疑問，誰知等了一會，大哥看着她說：“聽說這裏的冰淇淋很好吃，不過每天排隊的人有很多。”
“什麽跟什麽啊？” 林可可腦中警鈴響了一下，“你不記得我了嗎？”
大哥笑着說：“我們是剛剛搬來糖果城鎮的，這裏永遠不會天黑，連空氣都是甜的。”
林可可有些着急地說：“等等，你們是什麽時候搬來的？你不是玩家嗎？”
大哥又說：“天氣好熱啊，不知道要排多久才能吃到呢！”
怎麽會這樣？！
林可可瞪大眼睛，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她試着跟他們一家三口聊天，然而得到了令她毛骨悚然的對話——
“媽媽，你想吃什麽味道的冰淇淋？”
“冰淇淋還是香草口味的最好吃。”
“爸爸，我想要草莓味道的冰淇淋。”
“好，咱們就吃草莓味的，再買一個香草味的給媽媽。
……
他們和城鎮中生活的每一位玩家別無二致，成了游戲中被設定好的 NPC……
·
林可可在糖果城鎮停留了許久，她看着一家三口買完冰淇淋，然後手牽手逛街，最後走進了奶油霜公寓。
回想他們洋溢着幸福的笑臉，一股陰冷的氣息從後脊逐漸蔓延到腳底，導致她走路輕飄飄的，最後有些精神恍惚地回到餐廳。
她剛落腳，邱爽和胡朝陽便急躁地向她沖過來。
“可可妹子，你終于回來了！”
“偶像你怎麽去了一整天啊！”
林可可一愣，“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嗎？”
沈律說：“我們的餐廳被人舉報了。”
“……什麽？” 林可可眉頭皺了起來。
【“奇怪餐廳”疑似售賣違規食材，系統将會在 12 小時之內進行查證，期間餐廳作休業處理。】
“為什麽會被舉報？” 林可可一頭霧水。
邱爽說：“我們也不知道，小胡懷疑是‘超時空酒家’的人舉報的，我倆現在正打算過去看看。”
一個接一個的重磅消息讓林可可頭腦發木，她揉了揉太陽穴，不耐煩地說：“什麽啊，‘超時空酒家’為什麽要舉報我們？”
沈律說：“我也覺得不會是他們。”
可胡朝陽有不同的想法，說：“昨天他們一來，今天咱們就被封店了，就算不是他們做的，我合理懷疑一下也沒什麽問題吧？” 見幾人不再說話，他擺擺手說，“不管怎麽樣先去一趟看看吧，你們不去我自己去。”
邱爽叫住他，“哎，小胡你等等我。”
胡朝陽雖然想法偏執了些，但初心是從餐廳利益出發的，況且現在店被封了大家也做不了什麽。所以只是去盟友隊伍了解情況，也說不出有什麽錯處。
“那我們也去吧。” 林可可疲憊地看了一眼沈律。
沈律點點頭。
四人到的時候薛大嘴也在這，她似乎和猴子很熟，兩人正并排坐着在岸邊釣魚。張笑笑和阿澤在大廳內的長桌上玩拼圖，而刀哥正邊吃薯條邊健身。整個餐廳只有零星兩三個 NPC 坐在窗邊吃飯，出餐口是他們提前做好的預制菜。
邱爽看到這一幕，驚訝地說：“他們這是真的擺爛了啊。”
“沒有把餐廳關掉，還不算徹底擺爛。” 沈律說。
盟友突然來訪，四人有些意外，猴子率先開口問：“咦？你們怎麽來了，現在不應該忙着呢嗎？”
“我們的餐廳被查封了。” 胡朝陽嘆了口氣，“12 個小時不能營業。”
“怎麽會這樣？昨天不是還好好的。” 薛大嘴顯然也沒想到，她看四人來勢洶洶的模樣，指了指門可羅雀的餐廳說，“你們該不會以為是他們舉報的吧？”
這時刀哥走了出來，扯着嗓門問：“怎麽個事？”
猴子有些憤憤地說：“他們過來興師問罪了！”
“興什麽師問什麽罪？” 刀哥說。
林可可被喊得頭痛，揉了揉太陽穴說：“別吵了，讓我們先進去喝口水。” 她此時腦中積攢了太多詭異事件，一時不知道該處理哪一件。
張笑笑看到林可可滿臉陰沉，放下手中的拼圖過來，“你怎麽了？”
邱爽說：“我們餐廳不知道被誰舉報了，系統查封了我們 12 小時。”
可張笑笑總覺得這件事不足以讓林可可露出沮喪的表情，奈何對方不想說，她也不好再問什麽，于是看向沈律，說：“你們有懷疑的對象嗎？”
“有，他們懷疑我們！” 刀哥說。
“哎，刀哥你這是哪的話，別聽大嘴姐姐瞎說，我們這不是吃不上飯來投靠盟友了嘛！” 胡朝陽見自己冤枉了好人，立刻能屈能伸，“不過，我總覺得舉報我們的一定是榜上的玩家。”
薛大嘴說：“這不是廢話嗎？打醬油的玩家還等着吃你們的飯呢，誰會舉報你們。” 她看了一眼榜單排行，沒做他想就說，“怎麽看都是第二名 B Bar 啊，你們昨天才趕超他們，今天就被舉報了。”
邱爽說：“好像很有道理！”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分析，他們最終決定派人去探探對手的餐廳。
薛大嘴平時經常光顧 B Bar，她去自然不會遭到懷疑。在場的味覺師被全部排除在外之後，經過商讨，最後決定讓邱爽和阿澤跟着薛大嘴潛入敵營，而其他人則在“超時空酒家”裏等消息。
三人離開後，所有人各自忙碌，沈律看到很是反常的林可可，過去詢問原因。
林可可腦中早已亂成一團漿糊，她實在不明白，那位大哥怎麽會把老婆和孩子帶來游戲裏，而且都變成了 NPC？
如果他們不是 NPC，只是像“桃子”一樣的建模角色，那游戲這樣做意義又是什麽呢？
“可可，你沒事吧？” 沈律擔憂地說，“你的臉色很難看。”
林可可盯着沈律的眼睛，似乎想從他的眼底看到什麽。
這個游戲裏面巧合太多，而玩家像被程序設定好的一枚枚棋子，仿佛他們該去到哪個島，該見到誰，這些都是早已定好的棋局。
她一進入水果島遇到的第一個陌生玩家是小悅，而第二個就是沈律。
沈律知道 NPC 的事情嗎？她能相信沈律嗎？
她好像從來都沒有問過沈律在現實中是做什麽的，他為什麽申請來“食空筆記”的游戲公測。
“可可，你在想什麽？” 沈律牽住了林可可的手。
林可可心髒驟然加速幾下，眉心動了動。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沈律已經是她在游戲裏最信任的人了。
不，還有現實中。
“沈律，我想退出游戲。”
沈律愣住幾秒才問：“可可，發生什麽了？”
發生什麽了……這似乎是個無從說起的問題。
從他們進入游戲的那一刻就在被牽制着，玩家們沒有地圖、游戲廣場的發言被過濾、不能自己做主的“系統維護”，還有，拒絕進入游戲和登出游戲都會被游戲公司收回賬號。
而來到糖果城鎮以後，才發現游戲裏的 NPC 們更是詭異，水果島的姐弟、小悅，還有買酒大哥的一家三口……
“這個游戲有問題。”
“什麽？”
林可可實在不知道從何說起，現在她急着想要确認什麽，說：“我想先去見一下毛比利。”
“好，那我陪你。”
兩人打算離開，胡朝陽叫住了他們，“偶像，律哥，你們要去哪啊？”
林可可起身時已經做好表情管理，說：“這不是餐廳被封了什麽事都做不了嘛，我們打算去其他島見一見朋友。”
“哦，好吧。” 胡朝陽沒提出來要跟着一起，但神色難掩失落。現下邱爽不在，其他兩位隊員也要離開，顯得胡朝陽像是被抛下的那一個。
林可可對此并沒有那麽強的負罪感，可沈律有些于心不忍。
“可可，” 他輕輕握了握林可可的手，“不然等邱爽他們回來我們再去。”
是啊，有許多事情還需要處理，現在絕不是登出游戲的時候。
林可可嘴唇動了動，說：“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