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提醒了沈清蘭,是啊,自己這是一急之下亂了神,連禮俗規矩都忘了,納征問名一樣都沒開始呢,怕什麽?
剛松口氣,又被林氏敲一杆子,“不過,這事兒若無變故,遲早是要定下來,你有這心思胡思亂想,還不如早做準備做幾樣嫁妝。”說罷,不輕不重拍開她的手,進屋更衣去了。
“……”
碧玉帶回來的消息早在沈清蘭的預料之中了,比如顧心蓮和顧心薏都沒有來,比如老安人和顧中楠說話時,贊語頻頻,再比如,顧中楠還帶來了豐厚的禮物。
最後,讓沈清蘭覺得呼吸暢快了些的是,禮物雖多,但并沒有世情常見的提親求媒那幾樣。
林氏還沒有回來,禮物是由海棠帶着幾個丫頭提前送過來的,沈清蘭不放心,等她們走後,自己親自一一過目,确認沒有特殊含義的才真的放下心,拿出幾樣表明了是顧心蓮和顧心薏的送的首飾,她心情大好。
然而沒好多久,跟着林氏去見客的春蘭回來了。
“四小姐,老安人留顧公子在府上用膳,二太太讓婢子來問問四小姐的意思,能否親自下廚做一道……”
“不能!”沈清蘭立即打住她的話,“母親是知道的,我腿疼,下不了床。”
春蘭目瞪口呆,倒也沒多說什麽,眼睛在她腿上來回的溜,最後低着頭退出去了。
順利打發走春蘭,沈清蘭一點沒覺得勝利,心裏反而更沉重了,母親連讓她獻藝的話都說了,态度已經明确得不能更明确了,就算還沒有三媒六聘,也不過是時間問題了。
“碧玉,你去聽聽。”她怕,怕她們已經在商議下一步程序。
碧玉默默的點頭,走到門口又提醒一句,“無論如何,小姐還是該想想回禮。”
沈清蘭為之頭疼,是啊,顧夫人和心蓮、心薏都讓顧中楠帶了禮物來,自己總不能照單全收、只進不出吧?
有那麽一瞬,她賭氣而又煩惱的想,有祖母和母親在呢,回禮應該是她們倆的事,自己也不想摻乎進去呢,可再一想,自己要是真的不聞不問,她們說不定就拿嫁妝當回禮了呢。
碧玉一去不歸,眼看着都快午時了,還不見影,沈清蘭沉不住氣了,寫了一上午的字,心還是沒靜下來,反而越來越亂了,索性将帖子一合,讓翡翠去找人。
翡翠剛出去不久,碧玉就回來了,獨自一人,不見翡翠。
“翡翠那妮子哪裏去了?怎麽也不陪着四小姐?我走的時候交代的好好的,轉眼就不見了。”碧玉進門沒看到翡翠,就唠叨上了。
沈清蘭詫異,“怎麽?你沒遇上她?她才出門找你去了。”
碧玉困惑,“婢子沒見着啊,四小姐急着找婢子做什麽?”
“……你半天不回,誰知道前頭出了什麽事。”沈清蘭沒好氣的瞪她,“怎麽樣?人走了沒?”
“走了?哪裏走了?”碧玉将翡翠的事丢一邊,回想起正事,還沒彙報呢,自己先覺得頭大了,“不但沒走,人又多了。”
沈清蘭下意識的哆嗦了一下,顫聲問,“多了誰?”
“衛三少爺。”
“……”
沈清蘭的臉色刷的白了,她一瞬間想起那條失而複得的抹額和莫名其妙的煿金煮玉,後背滲出冷汗,腦子裏亂糟糟的想,這怎麽可能?我不認識他,我從未見過他,他的心意從何而來?或者,只是我多心了,他其實是相中了其他人?
“你見着他了?”
碧玉搖頭,一下子耷拉下腦袋,沮喪的說,“沒有,婢子連聲音都沒聽到,芙蓉帶着三四個丫頭在門口呢,陳媽媽也時不時進進出出的,婢子怎麽好露面?若是叫人看見,只會猜疑是小姐您對他們倆其中一個有意。”
沈清蘭半晌不知說什麽好,恍恍惚惚的擺擺手,“算了。”
她記得上次把煿金煮玉送去給林氏看時,林氏的意思是壓住,權當沒發生過,可見是從未考慮過衛三少爺,倒也不怕她因這一次見面就改變主意。
“四小姐,您可想好了,等會二太太回來,問您顧公子和衛三少爺,您怎麽說?”
沈清蘭此刻心亂,不想再多困擾,索性裝睡,“我腿疼,下不了床,也……說不了話。”
“……”碧玉瞠目結舌。
她認真嚴肅的想了想,在左右為難、百折千回之後,為自家小姐出了個主意,“婢子覺得,如果二太太跟您說起兩位公子,您不如就佯作難以抉擇,興許二太太心動,又搖擺起來,不也可以為四小姐争取時間?”
沈清蘭直愣愣的看她,哭笑不得。
她當然不會傻到當真聽碧玉的,她已經向林氏表示過對顧中楠無意,如果這會兒說什麽“難以抉擇”,那與直接說“看上了衛三少爺”有什麽區別?且不說林氏會不會重新考慮顧、衛兩人,自己也不想被母親誤會與衛三少爺暗生情愫。
主仆倆正說着話,海棠來了。
她瞅着歪在榻上、手邊擱一本書的沈清蘭,抿着嘴笑,“四小姐,二太太讓婢子來問問您,廚房已經備好午膳,是否過去用膳?”
沈清蘭指了指自己的腿,“還疼着呢,走不了路。”
海棠又笑,“這倒也容易,婢子讓婆子擡一頂轎子來,”
“……海棠,你故意打趣我來的?”沈清蘭也看出來了,苦笑道,“我沒拿你當外人,與我說實話吧。”
海棠性子好,愛說笑,與沈清蘭和她兩個丫頭頗有些私交,說起話來也随便些。
海棠笑瞥了眼碧玉,實話實說,“想必四小姐也聽說了,衛三少爺和顧公子都來了,這兩位身份都不簡單,貴客登門,老安人自然要酒菜款待的,請四小姐的話是二太太私下裏和婢子說的,也并非就是讓您過去,二太太的原話是,‘問問四小姐自己的意思,若是願意過來露個面呢,也能明辨明斷,大正月裏,小輩之間見個面也不失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