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蘭直直地望着他,忘了走路、忘了回避,也忘了回答,連表情都僵住了,三魂七魄更是游離體外。
在場的太太們都是一副詫異又好戲連臺的表情打量沈清蘭和薛揚。
林氏一看到薛揚,就暗叫不妙,差點沒當衆捶胸頓足,這個造孽喲,怎麽又冒出來了?
她正要開口,再次掩飾,卻見碧玉不知從哪裏沖過去,一把搶過薛揚懷裏的紅木盒子,不輕不重地嗔道,“瞎跑什麽?沒見這麽多貴客在?沒規矩!還不快下去?”
林氏,“……”
沈清蘭,“……”
薛揚,“……”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碧玉拽走了。
全場靜默。
鄭太太首先開的口,“沈太太,剛才這位後生是……”
已經用過“表侄子”這個身份了,這一回,還要再編出個什麽來?林氏也很頭痛,突然耳邊又響起一位太太嘀咕“像是與沈小姐那個丫頭很熟?”靈機一動,讪笑道,“是呢,我把碧玉那丫頭許給了他,碧玉從小跟着蘭兒,如今也到了歲數,我看這後生憨直,值得托付。”
“原來如此。”方太太跟着打圓場,“碧玉這丫頭我沒少見,是個忠心耿耿又細心體貼的好丫頭,合該配個好人家,這也是沈太太的仁厚,我看這後生不錯,剛才碧玉推他,竟是聽話得很,可見這兩人也是天造地設了。”
其餘人都紛紛應和點頭。
沈清蘭松了口氣,雖然一時間難以接受就這麽口頭把碧玉許配給人了,但轉念又想,他們倆也的确很合适。
鄭太太笑了笑,像是不追問到底不罷休,又問,“我聽那後生說什麽将軍、将軍,不知是什麽将軍,特意給沈小姐送禮?”
沈太太暗暗叫苦。
忽然,另一位太太“啊”了一聲,恍然道,“我記得清明前後,宜威将軍住在貴府,大概就是這位将軍吧?”
話音剛落,又有人笑起來,“我也記起來了,聽說宜威将軍年少英俊,尚未婚配,說起來,與沈小姐倒是郎才女貌,合适不過。”
一時間,笑聲四起,話語不斷,林氏叫苦不疊,已是控制不住場面了。
沈清蘭低着頭,悄悄離開。
方茹音陪着沈清蘭回屋,嘆道,“你這個及笈禮還真是不同凡響。”
沈清蘭伏案埋首,臂彎裏傳來甕聲甕氣的哭腔,“嫂子,我的好嫂子,我現在死的心都有了,你還拿我打趣?”原本想着關起門來低調行事,這下子,怕是整個申州都知道了。
方茹音輕輕推她,“我就覺得你不對勁,別以為你不吭聲,我就猜不出來,你心裏藏着人,與沈太太想的不是一個,所以你才難受,前陣子你生病還不許我來探望 是不是就是因為這個事?”
“……”沈清蘭動了動腦袋,可憐兮兮的擡眼瞥她一眼,不置可否。
“我這是猜對了。”方茹音貼耳過來,“是剛才那個薛揚說的将軍?”
沈清蘭不由自主的抖了下身體,默然片刻,堅決的否認,“不是!”
兩人打小在一起,有什麽女兒家的心事都彼此分享,方茹音還能不知道她?當時哼了一聲,“你犟?你再犟?心裏想的什麽都寫在了臉上,我要是再看不出來,就白與你好了這十幾年。”
沈清蘭抿了抿嘴,眼巴巴看她,突然扭身就抱住她,哭了起來。
方茹音也不勸她、不催她,輕輕緩緩的拍她後背,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才嘆道,“那你打算怎麽辦啊?”
沈清蘭哭出心中苦悶,心就平和了許多,悶聲道,“不怎麽辦,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方茹音見她面容清瘦、無精打采,也覺心疼,可又幫不上忙,過了好一會,才吞吞吐吐的說,“要不,讓……之逸幫忙……”
沈清蘭睜大眼睛看她。
方茹音頓時紅臉,擺手解釋,“我的意思是,沈大哥一向疼愛你,他,他或許會有辦法。”
沈清蘭臉上挂着淚笑起來,猶豫着要不要告訴她,其實整個事情的發展,沈之逸是最清楚的一個。
這時,碧玉進來,見方茹音在,略略遲疑,輕聲道,“小姐,薛揚……”
方茹音起身,“不管怎樣,還是要想清楚明白才好,我先去母親那邊,一會再來看你。”先行回避了。
沈清蘭不好挽留,等她離開,再問碧玉,“他在哪裏?”
“大少爺院子裏。”碧玉臉色不太好,“大少爺發了脾氣,把他罵了一頓。”
沈清蘭怔了怔,“走吧,我去看看。”
路上,碧玉憂心忡忡,追着問,“小姐,您想好要怎樣嗎?”
沈清蘭頓了頓步子,搖搖頭,“沒有,我不想怎樣,只是……想親口問問吧。”心裏卻在悄悄的說:終究,還是不甘心呢。
碧玉拽住她,“太太那邊,怎麽辦?”
沈清蘭沉默了許久,低低地笑起來,“我怎會讓母親失望?”
碧玉看着她,差點哭出來。
主仆兩人剛進院子,還沒見到人呢,先聽到了薛揚的聲音,“……這可不行,我絕不會背叛将軍!”
沈之逸的聲音哭笑不得,“誰讓你背叛子淵了?不過是傳個話罷了。”
“不不不!這話不能傳!”薛揚的語氣憨得一本正經,“沈大少爺,将軍平時可沒少贊你,你倒好,瞧不上将軍啊?”
沈之逸,“……我哪有瞧不上?”
薛揚義正辭嚴,“你不讓妹子嫁給他,不就是瞧不上?我聽說沈大少爺與方司馬家的小姐定了親,你想想,要是方大人當初不許方小姐嫁給你,你是不是也會覺得方大人在瞧不起你?”
沈之逸,“……”
沈清蘭聽不下去了,示意碧玉,碧玉就上前大聲拍門。
屋裏的聲音戛然而止,緊接着,旋風般竄出來個薛揚,又喜又急,“沈小姐!碧玉!我可沒有……”
“進來再說!”沈之逸在他身邊打斷。
四人重新入內,剛才你來我往說不休的兩人反而不做聲了。
沈清蘭等了等,從頭開始問,“薛揚,你怎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