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了 - 第 366 章 第十四朵雪花(四十)

第366章 第十四朵雪花(四十)

新知州的納妾夢只持續了不到一個時辰, 他以為自己進了府衙後,很快便能完成交接——這一路他已看得心潮澎湃,萬萬沒想到原以為是個爛攤子的菏州竟如此熱鬧繁榮, 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等他白撿的政績。

至于會不會和代知州産生矛盾, 新知州一點都不擔心, 他可是朝廷派來的,名正言順, 代知州再如何,前面還有個代字呢。

新知州不知道的是,上一個比他還名正言順的知州, 早在天上點完了。

他能力如何暫且不說, 架子比誰都大,尤其是在見到于寶珍後,新知州臉上的驚愕表情幾乎停不下來——這是在搞什麽?這個十歲出頭的小孩, 是如今菏州的代知州?!

于寶珍卻不再笑眯眯的了。

她已經學會如何喜怒不形于色,學會如何掌控那群不得不聽從命令卻又打心眼不服氣自己的下屬說話,誠然她依舊是愛玩愛笑的, 但她已經不能像從前那麽無憂無慮的随意展現了。

半年前,菏州這邊将将穩定, 于寶珍便被了了丢了過來,随她一同前來的,還有鄄州府衙的班底。除了小寒小滿這兩人負責保護她的青衣衛, 羅老師跟淨心都沒有跟來。

鄄州府衙的班底中, 女男皆有, 已經穩定下來的鄄州可以提拔一批新的官員, 而菏州正逢大難,恰好需要有經驗有能力的人。

一般有本事的人都比較心高氣傲, 她們追随了了,服從了了,是因為那個人非常強大,且有着引領她們走向未來的能力,但于寶珍憑什麽?

即便她被大人選作繼承人,即便人人都要稱她一聲小少主,可這個“小”字便證明了她根本沒有任何能服衆的手段,難道只憑她的好運氣?

于寶珍氣運再盛,也不可能将每個不服氣自己的人都克死吧?那她用誰去?

換作任何人一個人,哪怕是已經成年的羅素或淨心,驟然被賦予如此艱巨的任務,忽地手握大權,恐怕也難免忐忑,擔憂前途未明,于寶珍卻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她一個十歲小孩,竟半點不露怯,哪怕有時被氣得背着人掉兩滴眼淚,轉頭也會立刻武裝的刀槍不入。

在這樣嚴苛又充滿挑戰性的環境中,于寶珍迅速成長着。

她已經不再是懵懂的知道自己被選中卻完全沒有進入狀态的小孩,現在她不再需要旁人為自己遮風擋雨,因為她本身便是不可跨越的高山。

新知州癡長她二十來歲,一見面卻毫不掩飾輕蔑,仿佛她很好哄騙。

短時間內,新知州還有用,直到擅長模仿筆跡之人完全熟悉他的字。

新知州完全沒把于寶珍放在眼裏,甚至将她當作被推出來的傀儡,直到他被人五花大綁強制跪地,那個年紀不大的小女孩卻一臉漠然地命人搜身,緊接着他的官憑路引及随身攜帶的一個小瓶子都被呈到桌上,于寶珍還打開小瓶子看了眼。

裏頭是些黑漆漆的圓形小藥丸,不知道是做什麽的,新知州臉漲得通紅打死不肯說。

他那缺心眼的家丁卻怕死得很,新知州是主子,主子都愛面子,因此這小藥丸還是缺心眼給他從外面買回來的。別看他家老爺心心念念着納妾,實際上吧,即便納了妾,老爺怕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随身不帶小藥丸,根本施展不開雄風。

于寶珍:“哦,那就喂他吃了吧,別浪費了。”

小滿二話不說捏開新知州的嘴,把那一瓶黑色藥丸全都灌了進去。

然後這對主仆便被齊齊下了大獄,之後發生了什麽沒人知道,總之當新知州再被放出來時,他已不敢再用那種輕蔑的眼神去看于寶珍了。

菏州這邊依舊每隔半個月便向朝廷哭窮要銀子要糧食,由于用的是新知州的筆跡,還蓋了官戳,朝廷根本不知道菏州早已變天,連親王們都信以為真,東王還寫了封信斥責了了糊塗,到了嘴邊的肥肉竟然也能拱手讓人!

這還是東王首次在書信中以如此嚴厲且屬于上位者的口吻對了了說話,顯然他認為這些年不停給他輸送真金白銀的了了是站在他這邊的。既然如此,主子喝斥奴才,有什麽不對?

了了卻從這封信的異樣口氣中看出了某種征兆。

果然,一個月後,四位親王齊齊發了戰書,言明今上聽信讒言,建登仙臺勞民傷財,又有妖道禍亂朝綱,為守住大晟百年基業,身為親王的他們不得已而出兵,只求皇帝拆除登仙臺,并處死那群妖道!

這簡直是朝皇帝心窩子上戳呢,他這一生毫無建樹,老來好不容易想建一座登仙臺,但他裝聾作啞這麽多年,大晟朝這棵巨樹內早已被貪官污吏豪強貴族蛀空,越是年老,皇帝越是心焦,他迫切想要證明自己是有意義的,想要留下屬于自己的痕跡。

因此他掏空國庫大肆修建皇陵,又搜刮民脂民膏提高賦稅建造登仙臺,最後更是聽信起長生不老的謠言,召了一批僧道入宮,一天到晚寫青詞拜天尊,時不時還要吞幾顆仙丹。

哪怕老皇帝還沒死,吃了那麽多鉛汞水銀,恐怕腦子也出了問題。

四位親王同時發難,世人議論紛紛,老皇帝可舍不得已經建了一半的登仙臺及能讓他飛升成仙的僧道……他真是被忽悠瘸了,親王們反叛,他不思挑選良将帶兵平叛,竟封了一位據說德高望重的僧人做國師,說對方日夜誦經,佛祖會懲罰不忠之人。

四王聯手雖頗為麻煩,但并非堅不可摧,主要他們的封地位置過于偏僻,且位于大晟的四個角落,連日常聯系都十分麻煩,想要聯手談何容易?只消派遣軍隊分別破之,皇帝便可高枕無憂,但前提是,大晟朝的軍隊沒有問題。

将士們能吃飽飯,穿上暖和的襖子,有足夠的糧饷。

朝廷發的糧饷到了軍中只剩十之二三,裏頭還不乏以次充好之物,這種情況下,跟馬肥兵壯的親王們對上,毫無招架之力,因此節節敗退。

皇帝大怒,認定是領兵的将軍不稱職,便下令砍了對方的腦袋,改而換了個酒囊飯袋的文官代替,這下可好,本來便打不過,如今更打不過了。

了了對朝中狀況十分了解,雖說佞臣橫行,卻也不乏有才能的良将,結果皇帝的用人水平異常驚人,直接導致朝廷大敗,四王愈發勢如破竹。

就在這個時候,民間忽地産生一個謠言,說大晟氣數已盡,神佛棄之,真龍明主當由天生。

這話傳到親王們耳朵裏,可把他們氣個夠嗆,什麽大晟氣數已盡,神佛棄之,這種把戲他們早玩過了,氣數已盡的不是大晟,是老皇帝,等他登基,大晟自能再延綿百年!

這種自信從哪兒來的沒人知道,總之四王如同發瘋一般,生怕另外三人比自己先一步抵達京城,到時皇位叫人截了胡,因此卯足勁兒往京城沖。

途中糧草兵器,自封地運送過于浪費時間,因此除了南王外,其餘三王皆走鄄州,反正鄄州是他們的錢袋子,他們一點都不擔心鄄州反水,因為了了在以馬知州的名義送了幾次銀子後,便主動将自己的身份告知,求親王庇佑,幫忙瞞天過海。

鄄州之事,朝廷迄今不得知,他們可沒少幫忙打點,要點糧草怎麽了?

了了當然不會拒絕。

鄄州為三王輸送糧草,同時又暗中助南王一臂之力,讓他趕在另外三位兄弟前頭率軍到達京城,這下剩餘的三位親王不樂意了,他們一路披荊斬棘,好事兒能讓南王占去?

四人鬥得不可開交,最終決定一并進京,至于皇位屬于誰……四人很清楚,如若坐上那個位子的不是自己,那麽便別想活着回到封地。

當年已經輸了一回,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輸第二次!

他們既然敢謀反,朝中便有眼線,所以在城門口對峙時,都盼着自己的人先找到老皇帝,只要老皇帝在手,逼迫他寫禪位诏書,名正言順不就來了?

結果卻讓人意想不到,整個皇宮,從皇後嫔妃到宮女太監一個不少,甚至被封為國師的老和尚都沒跑掉,偏偏只有老皇帝不見了!

全城封鎖搜捕足足七天,仍舊不見其蹤影,眼看形勢愈發不穩,四人都想獨占鳌頭。

怎麽說呢,由于老皇帝生死未知,現下誰想登基,另外三個都會立刻聯結反對,一時間京城人人自危,不知多少家族遭遇劫難。

而老皇帝在哪裏呢?

他其實根本沒逃出京城,四王兵臨城下時,有朝臣想活捉他,他正準備抛下所有人逃跑,卻被幾個宮女藏了起來。

宮女們對他依舊恭敬畏懼,老皇帝不知外面發生了什麽,竟還起了色心,然後便被其中一個閹了。

由于身份特殊,沒法找大夫,老皇帝足足發了三天三夜的高燒,等他再度醒來,他已成了冷宮中一個被毀了容的老太監——前來搜查的人無比嚴謹,即便是太監也要脫了褲子檢查,老皇帝便是這樣逃過一劫的。

只能說是造化弄人,本來他若老老實實,待風聲過去便會被送出宮,可他非要調戲小宮女,那可不得吃點苦頭嗎?

即便如此,老皇帝依舊舍不得死。

別說他了,就算是朝臣貴族,也沒幾個真願意以死殉節。

他不想死,就是好事。

如此混混沌沌過了半個多月,某天晚上,一個宮女帶回了一張空白聖旨——上面什麽也沒有寫。

她們之所以會養着老皇帝,保護着他不被人發現并抓走,并不是因為她們忠心,而是她們身負重任。如今空白聖旨已經到手,玉玺卻不見蹤影,宮中迄今日日搜尋,蓋是因為四王都想要提前一步找到玉玺。

老皇帝不在,那誰有玉玺,誰便能名正言順,玉玺遲遲不見,所有人都懷疑是被老皇帝帶走了。

他逃命總不能身無分文,什麽都不帶吧?

但宮女們是最早找到他并把他藏起來的,前面幾天甚至還裝得忠心耿耿,老皇帝都脫了衣裳調戲她們了,若真有玉玺,怕是不在他身上,而是被他藏在了某處。

循着老皇帝當天的逃亡路線找了無數遍依舊一無所獲,難道他沒有把玉玺帶出來?還是說他交給了別的什麽人?

若非如此,怎會讓他活到現在?

老皇帝是老了,腦子也不大清醒了,可一涉及到活命,他的求生意志便會無比強烈。他很清楚,玉玺在自己的命就在,玉玺若沒了,這群人絕不可能讓他活下去。因此無論怎樣,他始終不肯開口說出玉玺下落。

“咱們得快些了,再這樣下去,一旦京中情況穩定,大人那邊便師出無名。”

“這狗皇帝,到底将玉玺藏在了哪裏?我已摸進禦書房三回,犄角旮旯全找遍了!”

“莫不成是藏在哪個後妃宮中?”

“不太可能,老皇帝剛愎自用,決不會把如此重要的東西藏在他不在意的後妃宮中,他若要藏,一定會藏得極其隐蔽。”

青衣衛扮作的宮女們深夜低聲讨論着,屋裏并未點燈,她們又将聲音壓得很輕。

四王雖每日争鬥,但早晚有停下來的一天,玉玺究竟在哪裏?

她們想過僞造一個,可真玉玺始終被皇帝藏得嚴嚴實實,別說拓印,就是見都難見。

“我們在宮中已有五年,若什麽功勞都立不下,日後有什麽臉面自稱青衣衛?”

她們這批青衣衛,與外面的青衣衛又有不同,盡是些心思極為缜密且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人,潛入皇宮,一來是為打探消息挑撥離間,二來便是要在最關鍵的時刻帶走老皇帝,若帶不走他的人,便帶走玉玺。

從粗使宮女一步一步到禦前伺候,這中間花了多少心思,言語難以形容,事已至此,若找不到玉玺,那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這個結果沒有人能接受。

衆人正讨論之際,不知是誰随口說了聲:“這也找不着那也找不到,總不能是他吞肚子裏了吧!”

她本是情緒上來的抱怨,但話音一落,連她自己都察覺到了不對。

……怎麽就不能是吞肚子裏了呢?

玉玺的塊頭并不大,老皇帝若真狠得下心,也不是不行,而且他在被宮女們救下之後竟迅速起了色心,當然便讓衆人作嘔不已,但仔細想想,在開始求仙問道之前,老皇帝幾乎不再踏足後宮,應該是服用仙丹過多導致的有心無力,那他又為什麽會如此不合時宜的調戲宮女?

“說起來,之前來人搜查時,我想說他裝得還挺好,尤其是那駝背彎腰的模樣,哪裏看得出曾是九五至尊?”

“是哦,他吃得也不多,出恭時咱們也不會監視,總感覺他腸胃不大好的樣子。”

幾個人越讨論越有門兒,幹脆将老皇帝抓了出來,用匕首在他肚皮上比劃來比劃去。

其中一名青衣衛拿手在他腹部不停地按壓尋找,可惜老皇帝頗為肥胖,這段時日瘦了點卻也沒瘦太多。

“要我說,直接剖了吧!”

老皇帝在數雙如狼似虎的恐怖眼神中瑟瑟發抖,手不由得按了下肚子,見那匕首真的要劃穿自己肚腸,他連忙道:“你們不能殺朕!朕若是死了,你們永遠別想拿到玉玺!”

“反正你活着我們也拿不到。”青衣衛面無表情,“還不如剖開看看。”

見她們來真的,刀尖真的劃開了一道口子,老皇帝連連哀鳴,“別!別!不在我肚子裏!不在我肚子裏!”

死到臨頭了,他連朕的自稱都忘了。

不在肚子裏,是在哪裏?

片刻後,青衣衛們紛紛面色鐵青,看着那個三分之一巴掌大,雕工精細的玉玺,沒人想伸手把它拿起來。

老皇帝當初的确是将玉玺吞了,被她們救下後悄悄拉了出來,他不信任這幾個宮女,因此假裝好色調戲,确認她們的确另有所圖後,借着出恭,又将玉玺塞進體內。

青衣衛們表情複雜,一言難盡。

等了了收到自京城快馬加鞭秘密送來的聖旨及玉玺,她有些不解,為什麽要分成兩個包裹,而且玉玺還用布纏了那麽多下?

出于某種驚人的直覺,她把玉玺交給了淨心。

四王在京城争奪之時,完全不曉得自己已被偷家,誰讓他們把封地上的私兵帶出了三分之二?

沒等他們商量出個結果,究竟由誰登基,便聽說鄄州天降異象,光天化日之下,竟有金龍破水而出!

而且時機挑選的極好,恰好是在鄄州河渠與菏河連通之時,無數百姓目睹此事,一時間廣為流傳,連京城都沒能幸免!

等一下,哪裏?

鄄州?

除卻南王以外的三位親王暗叫不妙,當初他們為了取信于天下人,并未将大軍帶至京城,而是通過鄄州這個錢袋子,按照了了的安排找了地方駐紮,随後各自率領五千輕騎趕至京城,鄄州有金龍破水而出可不是他們的意思!

難道鄄州要反?!

唯一沒有中了圈套的南王得意至極,不再與這三人虛以委蛇,他跟他們可不一樣,他的大軍是帶到京城來了的!

三王措手不及,盡數被南王拿下,随即喪了性命,各自的五千軍也被南王納入麾下。

如今老皇帝下落不明,四位親王只餘一人,皇位屬于誰應當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然而……

正在南王得意之時,鄄州軍忽地發了一篇讨伐他的檄文,不僅将他罵了個狗血噴頭,說他是個不忠不孝不義之人,還號稱手頭有先帝臨終前寫下的禪位诏書!

這皇位沒有留給他的任何一個兒子跟兄弟,其實就算留了也沒有用,四王只餘一人,至于皇子們,早在四王踏破京城時便被盡數斬殺,叔叔殺起侄子來,眼睛可是一下都沒眨。

這封禪位诏書,上面老皇帝以極為懇切的口吻闡述了自己多年來的罪行,忏悔自己不配為帝,并言明真龍現世,如他這等卑微之人,将皇位獻上,乃是順應天意而為。

南王當時就想把他這位老哥哥找出來挫骨揚灰!

随即菏州也有吉兆發生,金龍現世,百姓們紛紛叩拜臣服,最離奇的是,這金龍竟是個十歲出頭的小女孩!

真龍天子,是個小孩?還是個女孩?!

脾氣暴躁的南王哪裏不知這是噱頭,在他看來,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後指使,不然一個十歲小孩當的哪門子皇帝?她分得清東南西北嗎她!

但他最恨的還是老皇帝,可惜老皇帝下落不明,為了洩憤,南王幹脆派人拆了他的皇陵,又将老皇帝沒能帶走的物品及那座建造了一半的登仙臺一把火燒了個幹幹淨淨。如此還不解恨,甚至要将老皇帝的後妃及女兒盡數斬殺,美其名曰為他皇兄殉葬。

只是你頭了剛把你老哥哥的墳給燒了,下一秒又說給他殉葬,不覺着前後矛盾麽?

南王不覺得,南王也不信世上有什麽真龍天子,就算有,也該是他,不可能是旁人!所以這皇位打死他都不會讓!

反正皇子親王們都死了幹淨,南王幹脆登基為帝,改了年號,随即稱鄄州軍為叛軍,要派人前去平叛。

他不想讓自己的南軍前去送死,可朝廷的軍隊早已千瘡百孔,哪怕現在送去足夠的糧饷,将士們也無法應戰,更何況……上一批糧饷,還是南王命人搶的呢!

大戰一觸即發,鄄州軍捧一個小女孩當皇帝,如此荒謬之事,竟沒有人提出異議?

望向面前的千軍萬馬,寒風烈烈,紅日當空,于寶珍終将走上一條獨屬于她的路。

她生來便如此特殊,擁有極為野蠻茂盛的本性,不會恐懼不會屈辱,更不會被打敗,因此她也要肩負起與生俱來的責任和使命,她是天命之人,這一點決不會有任何改變。

小小的少年面上還帶着幾分稚嫩,眼神卻堅毅如鐵。

那是她的天下她的臣民,萬裏江山,盡數匍匐于她面前,哪怕再艱險,亦如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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