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聲的質問落入汀闌的耳畔,像是一把把刀刃往心尖上割去,她的思緒已由不得自身,只能雙手抱着腦袋,無助的蜷縮在地面上,她張着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來。
這怎麽可能?她的爹爹無論如何也做不出這等殘忍的事兒,其中定然是有何誤會的!
可是,袖香見她這般模樣,嘴角的那一抹笑是愈發張揚了,“這就是所謂的因果報應,你淪落至此合該埋怨你爹才是,若不是因為他你也不至于如此。”
汀闌搖晃着腦袋,始終不敢相信道,“不,爹爹定然做不出這等事兒來的,莫不是有何誤會?”
“事到如今,你還這般執迷不悟。”袖香從衣袖中拿出封信件,往牢門的縫隙中擲了過去,她勾着唇說道,“這是我收集的證據,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讓我爹爹沉冤得雪,你且仔細看看。”
汀闌呆滞的望着眼前的信紙,任由淚水流淌在臉頰旁,她泣不成聲道,“就算是如此,往日的姐妹情分,你當真半點都不念及?”
袖香偏過頭去,目光不再望着汀闌,她冷冷的說道,“但凡你爹還念及兩府的情誼,便做不出這等事兒來。”
話語剛落,汀闌用盡全身的力氣,跪爬着到牆邊的角落,蜷縮在那兒,再也未開口說過半句話。
袖香見着她狼狽的背影,深邃的眼眸中倒是起了一絲漣漪,可是很快又恢複了平靜,她邁着步子頭也不回的往外頭走去。
這只是她複仇的剛開始,汀闌只是她小試牛刀的第一步,府中的仇她都會挨個去尋。
月色還是如此的涼薄,灑在人兒身上,覺得絲絲寒意,明明都已是小滿,為何還能感受到這般冷氣,可真是奇怪了。
這時,袖香擡起手來摟着胳膊,不由打了個寒顫,裹緊了黑色鬥篷,便往繡坊的方向走去了。
翌日,黃鹂停落在綠柳之上,莺啼聲萦繞在紫禁城內,好一派勃勃生機。
知秀跑着越過了游廊,正準備往廂房走去,卻不料在廊下就見着了人影,她着急忙慌的說道,“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兒了!”
聞言,祁蓁擡起眼眸,目光不由的落在了知秀的身上,她輕啓着唇瓣問道,“你就別一驚一乍的,出了何事且慢慢說來!”
許是有些喘了,知秀雙手叉腰,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汀……汀闌在慎……慎刑司畏罪自缢了。”
雖是語不成句的往外蹦,可在場的人聽得清楚,溫言疑惑的開口說道,“慎刑司向來看管嚴守,怎會讓人逮着機會自缢?”
知秀擡手落在了溫言的肩頭,靠着她又不緊不慢的說了起來,“據說,守夜的太監打了個瞌睡,當他再醒來時汀闌已經撞了牆沒了呼吸。”
祁蓁眉頭緊鎖,似覺得奇怪,她喃喃自語的說道,“汀闌這般惜命,怎會做出這等事兒來?”
知秀收回了手,走到祁蓁跟前,擡手拄着下巴道,“我倒覺得像足了她的性子,她這人将面子看得比天大,哪裏受過這份屈辱,估摸着一時沒想開,就……”
這話說的也不是并無道理,當下祁蓁也未多想,只是不由的嘆道,“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啊。”
……
與此同時,宮外的将軍府內,已然像是提早入了夏日,各房各堂但凡沈将軍要去的地方,都已備足了冰塊,身後總有小厮為其搖扇,他素來怕熱,早已是衆所周知之事。
此刻,沈烈半躺在榻上,搖着蒲扇長襟半開,卻還是覺得透不進一絲風來。
源清端着冰鎮好的瓜果,擡手輕扣着門扉在外等候。
沈烈半瞌着眼眸,意興闌珊的開口說道,“進來。”明明還未入夏至,他卻熱的耐不住性子了。
源清畢恭畢敬的走進屋子裏,随手又關上了門扉,他将手上的瓜果放在旁邊的香幾上,供沈烈享用。
這時,沈烈感受到了一絲冰鎮的涼意,他擡起目光落在了源清的身上,嘴角含着笑道,“可真是大材小用了,誰人敢指派你來送瓜果啊?”
“将軍言重了。”源清雙手抱拳,欠身說道,“屬下不過是在來的路上碰見了秋姑姑,順道就幫其帶來給将軍了。”
“想想也是,偌大的将軍府內,除了我以外,也只有她敢這般指使你了。”沈烈擡手落在香幾上的瓜果,他摩挲着冰鎮的表皮,淡淡的開口說道,“可是宮裏又出了何消息?”
“阿玖姑娘織造的生辰禮讓惠嫔格外青睐,因此還得了賞賜。”源清垂着眼眸,不緊不慢的開口說道,“從此以後,姑娘怕是在宮裏要名聲大噪了。”
沈烈随手揀了顆葡萄,将其塞入口中,吮着果肉,将果皮扔在榻角旁的小碗裏,“倒也沒枉費我給她鋪的前路,這般看來她倒也有幾分能耐的。”
源清颔首,恭敬的附和道,“可不是嗎?就連繡坊的湯嬷嬷都在衆人面前好生嘉獎了姑娘。”
“之後的路她應當能走的容易些。”沈烈又拿起了蒲扇,有一搭沒一搭的扇着,他輕啓着唇瓣問道,“江寧之中,可有打探出何不尋常的事兒來?”
源清站在原地,斂容屏氣的回應道,“回禀将軍,派去的人還在調查,一切正有條不紊的進行着。”
“都盯的緊些,別出了任何岔子。”沈烈瞥開目光不去望他,而是望向了窗外,“入夏時節,還是江南好呀,小橋流水盤踞在城中,可不像這京城裏還是這般悶熱幹燥。”
見狀,源清擡起眸子,淡淡的開口說道,“将軍,若無旁事屬下先行告退了。”說罷,他後退着走出了屋子。
屋子裏又恢複了平靜,沈烈卻有些心不在焉了,看着周遭的擺設,恍惚間又像是回到了江南。
少頃,只聽“轟隆隆”的響聲,屋外竟有下雨的先兆,沈烈起身背着手握着蒲扇,他邁着步子走出了屋子,就站在廊下望着外頭的景致,他嘆着氣,遙想當年在江寧發生的過往,回憶如同驚濤駭浪洶湧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