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沒那麽容易。”
提氣急追,但聶無憂雖是招式方面平平,輕功方面倒是厲害。一時但見她如輕煙般快速向前飄去,身姿輕靈,恍若翔鷺。
黑衣女子見狀,略一思忖之下,袖中銀芒暗吐,勢如流星趕月,徑向她右腿環跳穴而去。
聶無憂正在發力疾奔,只覺身旁樹木快速後退,耳旁更是嗚嗚風聲不斷。但疾行之餘,忽覺右腿一麻,身形受阻,不自禁的就右膝一軟。
眼見得她就要跪了下去,且那黑衣女子內力之強,暗器雖只擊中她環跳穴,但她周身氣血依舊不暢,此番跪了下去,只怕整個右腿就要廢了。
她心中着急,但又無計可施。雖是寒冬的深夜,她卻只吓得背上冷汗疊出。
眼前悠忽一道月色衣影閃過,同時腰身一緊,下墜的身形被人抱起。
熟悉的薄荷香氣從緊貼着來人胸膛的鼻尖傳來,聶無憂只激動的想哭。她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般高興看到他。
葉放将她穩穩放下,一番細細打量之下,見她全身安好,并沒有受傷,一直提着的這顆心方才放了下來。
見她眼中卻有淚水,面上卻是帶着笑意的望着她。他微微一愣,須臾擡手輕輕替她拭去面上淚痕,笑道:“你這是哭,還是笑?難道是看到我,竟是高興到哭了?那我可真是深感榮幸。”
聶無憂呸了一聲,但心中畢竟高興。剛剛她可相當于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此時見到他,心中瞬間安定不少。
身後腳步聲愈來愈近。葉放微微蹙眉,兩指屈起,輕彈向她額間,嘆息道:“你啊,這次惹的禍可不小。”
聶無憂捂着被他彈過的額頭,依舊眉開眼笑:“但你不會不管我的,對不對?”
葉放無奈的嘆息,扶着她肩的手卻是忽然下移,握住了她手中的那把劍。
身後腳步聲更近,葉放握緊了劍,忽然回身,重重一劍劃将開去。
淩厲的劍氣瞬間爆裂,周遭一片衰草為他劍氣所激,齊刷刷的倒向前方。
黑衣女子為此劍氣所驚,不敢再上前,身形硬生生頓住。
她一雙冷目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葉放一番,開口問道:“閣下何人?”
葉放右手握劍斜指向地,左手傲然背負于身後,淡淡的道:“過路的人。”
“既是過路之人,為何插手我绮紅閣之事?”
葉放雙眼微微眯起,望着廣宇淡月,慢慢的道:“各為其主,各有目的。葉某不會主動去管你們绮紅閣的事,但你們绮紅閣若是阻了我。”輕哼一聲,聲音又是冷了幾分:“刀劍無眼,休怪葉某無情。”
黑衣女子一雙眼只望着他身後的聶無憂。葉放身形微動,擋住了她的目光,冷道:“你們若是敢動她,我葉某可擔保,一夜之間,教江湖上再無绮
紅閣這個名號。”
黑衣女子收回目光,略一思索,又問道:“她我可以不動。那其他人呢?”
“其他人,那就要看你們的本事了。”
黑衣女子微微颔首,抱拳道:“只希望閣下記得今晚所說的話。”
言畢,身形微晃,瞬間已在幾丈開外。
聶無憂目瞪口呆,望着前方空曠的草地,傻傻的轉頭問葉放:“這就完了?”
葉放将劍還給她,捏捏她肉肉的小臉,笑道:“不然你以為如何?與她大戰一場,然後一劍将她殺了?”
聶無憂接過劍,還劍回鞘,吶吶的道:“一劍将她殺了我沒想過,不過大戰一場什麽的,還是比較有看頭的……”
葉放聞言微微挑眉,忽然傾身過來,在她耳邊笑着低語道:“既然你如此期待,倒不如改日我與你大戰一場,如何?”
聶無憂有些不解的看着他。這娃還是太單純了啊。
葉放笑的有幾分暧昧,修長手指緩緩的撫過她的臉頰,繼續低語:“不過大戰的地點不是在這裏,而是在……”
後面的兩個字縱然聲音再低,可緊貼着她的耳朵,聶無憂如何會沒有聽清?當下她一張俏臉只漲的通紅,胡亂着就推開了他。
葉放大笑,長臂一撈,伸手将她攬入懷中,笑道:“走。回客棧。”
17、豐胸大法
話說上回說到,葉放自绮紅閣的那名黑衣女子手中救下聶無憂。二人回來途中,葉放已對她說明,绮紅閣下設四閣主,分別為紅绡、綠绮、白纨、墨绫。 四者之中墨绫武功最高,紅绡最次。且四人武器皆為素練,因各人名字不同而素練顏色對應不同。剛剛那黑衣女子武器為紅練,當是紅绡無疑。
聶無憂聞言若有所思,末了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問道:“那紅绡排名最次,可她的武功已經是這麽厲害了,其他幾個人的武功就更不用說了。如果真的有人向她們買了張老爺的命,那天下镖局這次豈不是會失了這趟镖?”
葉放卻是毫不在意的笑道:“天下間本來就沒有永遠不敗的門派,自然也就不會有永遠不失一镖的镖局。江湖原本如此,這些不是你該想的事。”
聶無憂白了他一眼,提醒道:“可你別忘了,我現在是天下镖局的镖師。”
“……”
葉放只好無言以對,他能說些什麽。江湖之人誠信為本,她既然已經答應做了天下镖局一年的镖師,那這一年中她勢必就得盡心盡力的護住她所走的每一趟镖。
也罷也罷,她護着镖,那自己就護着她吧。總之也不過一年的期限而已。
至于一年之後嘛,葉放上下打量了聶無憂一番,笑的有幾分暧昧。
聶無憂瞥見他的古怪笑容,頓時只覺頭皮發麻,後背發涼,忙後退幾步,這才問道:“你笑的這麽陰險做什麽?”
心中卻是在想道,他定又是在琢磨什麽壞事了。
可想到壞事,她忽然想到剛剛他所說的約戰那一番話, 頓時暈生雙頰,不敢擡頭直視他。
葉放一見她忽然面上紅若流霞,心中明鏡似的了然一片。但見她此時年紀尚幼,又是剛剛才對自己有了幾絲情意,此時若是貿然激進,只怕适得其反。當下他強壓下心中的一縷情絲,伸手将她耳畔幾縷碎發別到耳後,柔聲道:“好了,快去睡吧。至于其他的事,有我呢。”
略顯粗糙的指腹輕輕的擦過她的臉頰,所到之處,流霞更豔。聶無憂只覺心中一陣甜蜜,望着葉放的目中更是盈盈秋水一片。
葉放一見之下,哪裏還忍得住。當下他一把扣住她的纖腰,徑直扯向懷中,而自己的唇也随即覆了上去。
一番纏綿之下,葉放有些氣喘籲籲的放開了她。可看見懷中聶無憂迷離的眼眸
,以及胭紅的紅唇,只覺心中更是火起。他重又埋首下去,又是一番激烈纏綿。而後他留戀在她雪白的脖頸間,又咬又啃,語聲暗啞:“我真想現在就将你吃了。”
聶無憂心中雖也情動,但聞言還是笑道:“我可不好吃,都是白味。”
葉放悶哼一聲,忽然用了些力道在她的脖頸間咬了一口:“那就蘸了調料再吃。”
這般又耳鬓厮磨了一陣,葉放方才緩緩的放開了聶無憂。臨了他細長雙眼眯了一眯,在她的胸前掃了一眼,低笑道:“以後要多吃些,好好補補才是。”
聶無憂順着他的視線低頭看了下去,心中惱怒,瞪了他一眼,右腳忽出,結結實實的踢在了他的小腿上。
而後她無視他,冷哼一聲,揚長而去。
葉放望着她漸漸消失的背影,這才半俯□去摸了摸方才被她所踢的地方。一摸之下,更是痛的他嘶的一聲輕哼。然後他直起身,苦笑了一聲,想不到這丫頭竟然真的狠得下心。
不過想到剛剛手掌所觸碰到的那方柔軟,雖是不大,但盈盈一握,綿軟滑膩,不由的心中又是一蕩。
而聶無憂卻是一路氣沖沖的回了房間,狠狠的關上了門。而後她坐在桌旁,越想越氣,伸手取過桌上的冷茶就一口灌了下去。
正是大冷的天,一杯冷茶入肚,她不由的打了個寒戰。待得放下茶杯時,心中的火氣已是滅了不少。
她轉而低頭仔細的打量了一番自己的胸部,心中竟有幾絲懊惱,難道真的是太小了?
聶無憂這一番重重的踢門關門之聲,早已是驚醒了上官淩歡。她撩開青紗帳,一眼看到跳躍的燭光下,聶無憂正坐在桌旁,低頭似是在琢磨些什麽事情。于是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出聲問道:“無憂姐姐,你在做什麽?還不睡麽?”
聶無憂回過神來,急忙回首答道:“啊,我就來了。”
脫掉鬥篷,踢掉鞋子,她爬上了床,在上官淩歡的身旁躺了下來。
可翻來覆去的還是睡不着。末了她幹脆側過身子對着上官淩歡,猶豫了半晌還是問道:“淩歡,我,我想問你件事。”
上官淩歡正在半夢半醒間,聞言含糊的問道:“什麽事?”
“我,我想問你,有沒有什麽辦法可以讓胸部變大些?”
上官淩歡驀然睜開了眼,眸中清明一片,再無睡意。
她也幹脆側過身來,與聶無憂對面而卧。
仔細的打量了一番面帶微紅的聶無憂,眼光又在她的脖頸間掃了一眼,忽然看到一處紅痕,忙欠身來看。而後她心中了然,笑的古怪。
“無憂姐姐,你剛剛跟誰在一起?”
聶無憂腦中思索了下,黑衣人的事暫時還是不要說的好。
“葉放。怎麽了?”
上官淩歡吃吃而笑,起身下床拿了面銅鏡過來遞給她:“無憂姐姐,你看看你的脖子。”
聶無憂心中不解,就着幽暗燭光朝鏡中看了過去,模糊的似是看到一處紅痕。她伸手摸了上去,有些刺痛,但只道是先前與那黑衣人打鬥時無意之間留下的。當下她也沒在意,只是擡頭道:“怎麽了?很嚴重麽?”
上官淩歡一把奪過她手中的銅鏡,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看着她。
聶無憂心中越發不解了:“淩歡,到底是怎麽了?”
上官淩歡咬了咬牙,雖是羞于啓齒說出來,但她最終還是心一橫,羞紅了臉道:“這是吻痕。是有人親了你才會有的。”
聶無憂啊的一聲,頓時只覺面上一片火熱。想起剛剛葉放對她的那番舉動,她恨不得一頭鑽到被子裏,再也不要出來。
但上官淩歡強自将她蒙在頭上的被子扯了開來,笑道:“無憂姐姐,沒想到你也會有害羞的時候。”
聶無憂紅着臉呸了一聲。但心念急轉,忽然問道:“淩歡,老實交代,你怎麽會知道,會知道這是那什麽?”
這下換上官淩歡臉紅了。她扭捏着不肯回答。聶無憂一見之下,幹脆掀開被子坐了起來,雙手在口中呵了口氣,胡亂着就去呵她的癢:“說不說?說不說?”
上官淩歡笑着躲藏,但聶無憂忽然一個小擒拿手,牢牢的将她定住,雙手只在她的腰間不住的游走,一面還是說道:“說不說?說不說?”
上官淩歡只笑的喘不過氣來,最後只好連連讨饒:“好姐姐,快停手。好了,好了,我說就是了。”
聶無憂這才住了手。但一摸之下,見她手上冰冷,忙用被子裹住了她,又催促道:“快說。”
上官淩歡擁被而坐,嘴角噙着一抹笑,低低的道:“無憂姐姐,你還記得我上次跟你說過的二師兄麽?”
聶無憂點了點頭。上官淩歡靜默了一會,忽而又輕笑道:“那時我十三歲,他十八歲。自小青梅竹馬,與他一起長大,他的心中有我,我的心中也有他。花前月下,水邊柳蔭,他也曾吻過我。那是我這輩子最美好的時光了。”
聶無憂望着她面上的淡笑,忽而心中一酸,伸手攬住了她的肩。
“什麽這輩子那輩子的,你才十五歲,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別說的自己跟個老婦人似的老氣橫秋。”
上官淩歡微微而笑:“無憂姐姐,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不過我沒事,真的沒事。這些日子以來,我早就想明白了。古人雲,莊周夢蝶,又說浮生若夢,其實我老早一切都看開了。二師兄在的時候我開心,他不在的時候,夢中自會來尋我,我也照樣開心。”
聶無憂聽了這話,心中更酸,可攬着她的肩,一時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的好。
上官淩歡反倒是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笑道:“其實我該謝謝你的,無憂姐姐。不是你,我會一直縮在殼中不敢面對這個現實的。自從你來了镖局後,我每日看着你活的那樣鮮明,心中好生羨慕,只想跟你一樣。這些日子跟你在一起之後,不知不覺的倒性子真的開朗了起來。要不是你,只怕我現在還沒有走出二師兄離開的陰影來呢。”
聶無憂聞言先是呸了一聲,接着紅着眼眶罵道:“你是烏龜麽?怎麽還一直說什麽縮在殼裏。”
上官淩歡笑了一笑,忽而又偏頭道:“無憂姐姐,你剛剛不是問我有什麽辦法讓胸部變大麽?”
18、路遇不平
聶無憂聽了剛剛上官淩歡的一番話,也不再扭捏,索性大大方方的靠在床柱上看着她道:“是啊,有什麽辦法麽?”
上官淩歡忍不住的笑,瞄了一眼她的胸前,笑道:“難道是葉公子剛剛對你說什麽了?”
見聶無憂紅着臉揚起了手,她忙縮了縮脖子:“好姐姐,我錯了,千萬別打。”
聶無憂繃不住臉,想了想,自己反倒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兩人笑做一團,上官淩歡于是道:“我曾聽奶娘提起過一次,說是吃木瓜可以豐胸。這是一種辦法,還有一種辦法,就是穴位按摩了。”
聶無憂皺眉:“木瓜?我吃過一次,可實在是很難吃,我吃不下。至于這穴位按摩麽,倒可以試試。”
上官淩歡抿了抿唇,抑制不住的笑。
聶無憂作勢要打,她這才撐着腰,笑着哎呦了幾聲,才道:“我是想說,無憂姐姐,這個穴位按摩,其實你大可以找葉公子來幫你按的。”
她話音剛落,一方枕頭就飛了過來。她側身一讓,人影一閃,聶無憂早已是往她腋下腰上不停的呵癢,一時房中笑聲不斷。
次日清晨,镖隊依舊按着原計劃上路。中午時分,镖隊來到一個北方小鎮打尖歇息。
因着昨晚的那句話,聶無憂總是不理葉放。歇息的時候,正好那個張老爺的妾侍春柳說要去買些女兒家的用品,聶無憂巴不得,當下就站起來大聲的道:“我也去。”
說罷,不再理會桌對面葉放的眼神,起身就徑直走到了門外。
一溜灰撲撲的土磚房子,偶有幾幢青磚瓦房鶴立雞群。冬日的天空陰沉沉的,呼嘯的風聲旋轉着尖聲而過,帶來一陣陣的漫天飛塵。
聶無憂戴上風帽,攏緊鬥篷,拉緊了身旁春柳的纖纖素手。
她還真怕這一陣大風吹過,就将這瘦的跟個紙片似的女子給刮跑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店鋪。聶無憂一把推開門,掀起那厚厚的簾子,将春柳拉了進去。
吐了一口口中的沙土,聶無憂拉下頭上的風帽,對鋪中正籠着袖打盹的夥計大聲道:“小哥,小哥,有客人了。”
夥計被她這一聲給吓的直接一頭磕在了櫃臺上。待得清醒過來之時,忙一手揉着頭上撞出來的那個包,一面滿面堆笑的從櫃臺後跑了出來。
“兩位姑娘,要些什麽?”
春柳抿唇而笑,柔柔的嗓音清如三月初春黃鹂,低低的跟夥計說着她要買的東西。
而聶無憂卻是很無聊的在屋中轉來轉去。
雖粗制但整潔的家具,手摸了上去,一點灰塵都沒有。她回首看着那夥計,憨厚的面貌,樸實的笑容。再看看他身旁的春柳,真真人如其名,身姿曼妙若臨水煙柳,面上更是色如三春桃花。
配那個腦滿腸肥,已近花甲之年的張老爺,真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了,可惜了。
聶無憂心中惋惜了一回,耳中忽然聽到屋外呼呼的風聲中還夾雜着一陣哭音。
她好奇的掀開了簾子,人蹤罕有的街上此時卻是有人。
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呼天搶地,被一個大漢拽着不停的踉跄前行。而她的身後是一個形容猥瑣的中年漢子,以及那漢子腳旁跪着的一個婦人,不停的對他磕着頭。
“她爹啊,你不能這樣啊。妮還這樣小的年紀,你怎麽能将她賣了?你這不是毀了她的一輩子嗎?你還不如拿把刀将我們娘倆都殺了。”
一面哭,一面號。
而被拉的那男子數着手中的銀錢,聞言不耐煩的一腳踹了出去,重重的呸了一口之後,蠻橫的罵道:“一個女娃娃,留着做什麽?每天還得廢老子的吃喝用度。賣了更好,還能給老子掙點錢,總算沒白養她這麽多年。還有你,打量我不敢休了你還是怎麽的?進門這麽多年,就沒給我生個帶把的。光吃不下蛋,惹鬧了老子,連你一塊賣了。”
那婦人從地上爬起,膝行着又撲過來拉着那男子不停的哭喊着。可那男人不為所動,只是将手中的銀錢收入了袖中,而後也不再管地上的婦人,轉身就走。
屋外那婦人的哭喊聲仍在繼續,聶無憂放下簾子,有些不解的掉頭問夥計:“小二哥,他們這是做什麽?”
那夥計也正在望着街上的那一幕,聞言長嘆一聲道:“唉,作孽啊。這個是村東頭的趙老四,那地上的婦人是她的堂客,而剛剛的那個小姑娘就是他的女兒。這個趙老四祖上本來還是有些資産的,可偏生他嗜賭成瘾,将一份好好的家業愣是給賭的家徒四壁。這不,拉着那小姑娘的是我們鎮上青樓裏的打手,肯定是那個趙老四輸紅了眼,沒錢了,就将自己的親生女兒賣入了火坑。唉,天殺的,怎麽就不将這畜生給收了呢。 ”
聶無憂一聽,心中火冒三丈,當即掀開簾子就沖了出去。
春柳一把拉住了她:“聶姑娘,你要做什麽?”
聶無憂回過頭來,面上鐵青:“我先去将那小姑娘給救了,然後将那畜生給廢了。”
“然後呢?你将那小姑娘給救了,她們母女勢必不能再待在這裏。背井離鄉?四處流亡?還有那漢子,你将她廢了,讓她們母女怎麽辦?你就不怕那婦人怪罪于你?”
“這樣的丈夫,要了有何用。還不如一刀給廢了。”
春柳反而是放開了抓着她胳膊的手,慢慢的道:“雖然你是如此想,但那婦人未必就如此想。在她的心中,自己的丈夫縱使再不堪,那也是自己的天。你殺了他,非但不是幫她,反而是害她。”
聶無憂煩惱的扯了扯頭發,問道:“那我怎麽辦?”
忽然眼前一亮,急急的道:“不如我給她一大筆的錢,将她女兒贖了回來,剩下的錢他們一家再好好的過日子。”
一面說,一面深深的為自己的這個主意叫好。有了錢,那漢子就再也不會賣自己的親生女兒了。
春柳卻是輕輕的笑了:“聶姑娘,你真是太天真了。對于一個嗜賭成性的人來說,你就是給他一座金山,他也會拿去賭掉的。然後到了那一天,他還是會賣掉自己的女兒。你以為這世間,人人都會有一顆赤子之心麽?棄惡從善這四個字從來只存在于書冊中罷了。”
聶無憂繼續煩躁的扯着自己的頭發,皺眉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到底怎麽辦啊?難道我們能眼睜睜的看着那個小姑娘就這樣跳到了火坑裏?”
春柳卻是擡頭望着那灰蒙蒙的天。暮雲四合,黃沙卷過,隐隐有一輪圓月閃現。
她緩緩的扯起嘴角,笑容苦澀,輕輕的道:“一年明月今宵多,人生由命非由他。這都是命啊,能怎麽辦?”
聶無憂聞言卻是忽地心中豪氣頓生,大聲的道:“我從來不信什麽命,自己的命運是由自己掌控的,縱是老天要幹擾,那也先得問問我答不答應。”
一間小小的土磚房,檐下的兩盞牛皮紙燈籠在寒風中嗚咽。其上大大的賭字被燭光一照,觸目驚心。
掀開厚厚的氈簾,夾雜着各種氣味的暖氣撲面而來。
聶無憂皺了皺眉頭,眼光略一掃視屋內。
凹凸不平的土牆,簡陋的桌椅,四角燈籠燭火,照的屋中亮如白晝。
每張桌前都是滿滿當當的圍着人。與屋外水滴成冰的天氣相比,這裏的每個人都是額上熱汗,神情亢奮。
聶無憂眼光一掃之下,已經看見了趙老四。他正眼望着桌上的骰盅,額上青筋暴起,口中大喝着:“大,大。”
她剛剛拉着春柳走進屋內,已是先有人迎了上來。
體格健壯,絡腮胡,望着聶無憂和春柳先是愣了愣,而後笑得猥瑣:“兩位姑娘來此作甚?可是來找我李三的?”
旁邊早有人笑道:“李大胡子,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的那樣。人家兩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怎麽會是來找你的?”
斜刺裏迅速竄出來一個人,面白無須,鼠眼尖腮,笑容更是猥瑣,手也有些不老實起來,就往前面湊。
“兩位美人……”
話未落,他手已到,春柳瑟縮了下,往後就躲。
聶無憂将她拉到自己身後,右手快如閃電,一把握住那男子的手,一拉一拽之下,咔擦一聲,那人右手早已軟綿綿的垂下。
嗷的一聲痛喊,那人又跳又叫,捂着自己的斷手不住後退,正好背部撞上了一張桌子,嘩啦啦一聲響,桌上的骰子和銀錢落了一地。
屋中先前喧嚣的聲音頓時靜了下來,一時只能聽到屋外北風呼嘯而過的聲音。
但也就一會的功夫,立即有幾人手持明晃晃的刀沖了上前來,團團将聶無憂和春柳圍在中間。
“怎麽,來砸場子的?”
“啰嗦什麽,兄弟幾個一起上,将她二人拿了下來。然後今晚哥幾個就有事做了。”
一陣猥瑣的笑,有人持刀上前,徑直砍了過來。
聶無憂一把推開春柳,随即身形微晃,躲過那一刀,而後右手忽出,正好握住了那人拿刀的右手。
那人左右掙紮,無奈一身蠻力總是發不出來。他擡頭顫悠悠的看了聶無憂一眼,卻見她忽然對她輕扯唇角,緩緩的揚起了一抹笑來。
19、賭坊顯威
聶無憂本來就長的甚為精致,這一笑,映着那四壁燭光,端的是明豔無比。那漢子一時竟忘了此刻的處境,只愣愣的看着她的笑容。
但聶無憂忽然斂住了笑,右手握緊他的拳頭,內力到處,那漢子只覺右臂一陣酥麻,然後就只聽得爆豆似的一聲響,他再低頭去看自己的手臂時,軟綿綿的就如同面條般,再也用不上任何力了。
他口中嗬嗬數聲,只痛得說不出話來。聶無憂掃了他一眼,而後冷冷的目光一一自那些握刀的人面上劃過。
她的目光比屋外的寒風更冷,衆人心中突突,又是剛見識到她露出來的那手功夫,一時倒無人敢上前了。
聶無憂收回目光,低頭剔了剔指甲,擡頭漫不經心的道:”本姑娘今天心情不爽的很,不想死的就給我滾開。“
衆人四下一望,兩股戰戰,顫抖着慢慢的退到了牆角。
聶無憂慢慢的走到趙老四的身旁,緩緩的對他露齒一笑。
細白整齊的牙,嫣然的笑容,可趙老四不敢看。他想後退,聶無憂一把抓住了他的領口,他絲毫動彈不得。
”躲什麽?來,來,本姑娘閑的無聊,跟我賭上一把如何?“
趙老四晃着腿,結巴着聲音道:”不,不,姑……姑娘,我,我不敢。
“聶無憂大喝一聲:”讓你賭你就賭,啰嗦什麽?還怕我沒錢不成。“
說罷伸手入袖,面色卻有微變。
袖中只有剩餘的四五兩銀子,拿出來,雖不算少,但未免也起不到震懾作用。
正在猶豫,卻早看到身後有只白皙綿軟的手伸了過來。掌心中是一張銀票,粗粗一眼看過去,一百兩。
聶無憂轉頭看了春柳一眼,對她點了點頭,笑了一笑。春柳也報以抿唇一笑。
啪的一聲将那張銀票拍在桌上,聶無憂的嗓音更大了些:“趙老四,與我賭上一把。贏了,這一百兩銀子就是你的。”
對賭徒而言,沒有什麽比這更誘惑的了。趙老四紅着眼睛盯着那銀票看了一陣子,擡頭堅定的說道:“好。”
正要去拿骰盅,聶無憂卻一把按住了那骰盅,慢條斯理的看着他道:“可你還沒說,你的籌碼是什麽?”
這下趙老四反倒是為難了。他身無長物,就算是賣了他自己這個人,也沒法湊得一百兩銀子出來。
他神情漸漸暗淡,眼中的光芒也慢慢的退卻了。
聶無憂看着他面部表情的細微變化,然後笑道:“你可以賭上你的右手。”
趙老四心中一驚,擡頭看向她的目光中充滿不可思議。
聶無憂倒也不急,反而是慢慢的将那張銀票拈了起來,在他的眼前晃了一晃,慢慢的道:“如何?你輸了,給我你的右手就成。但如若你贏了,你就可以擁有這一百兩。這買賣,不虧的吧?”
趙老四的眼睛更紅了,他望着那張薄薄的紙在他面前晃來晃去,心中不停的衡量着。可終究,還是敵不過銀子的誘惑。他重重的咽下了一口唾沫,語氣堅定:“成。”
骰子在骰盅中如暴風疾雨般響個不停,屋中衆人漸漸圍攏,一時竟無人說話,只有那咚咚的骰聲響徹耳畔。
似是過了許久,但也許只是須臾之間,咚的一聲大響,骰盅被重重的扣在桌上。
聶無憂看着對面的人笑了:“趙老四,給你個機會。你先來猜,是大還是小?”
趙老四滿頭大漢,背上的粗布衫也是被汗浸濕。他盯着那骰盅,猶豫不決。
“大。不,不,小。不,不,大。”
聶無憂單手按着桌面,盯牢他的眼睛,慢慢的問道:“決定了麽?是大,還是小?”
趙老四擡起充血的眼望了聶無憂一眼,又再次望了骰盅一眼,終于眼睛一閉,狠下了心道:
“大。”
“不改了?”
“不改了。”
聶無憂輕拍了下桌面,而後擊掌而笑:“好。那我就押小。開盅吧。”
黑漆漆的骰盅被慢慢的掀起,微微泛黃的白色骰子在搖搖晃晃的燭光中慢慢的顯現了出來。
三枚骰子無一例外的都是一點。
趙老四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剎那只覺得身子如在雲端,渾然不是自己的。
人群徹底靜了下來,都在望着聶無憂和趙老四。
聶無憂卻是慢慢的将腰間軟劍拔了出來,然後扔在桌上。
如三尺寒冰般,那劍在搖晃的燭光中冷氣逼人。
“如何,是你親自來呢,還是要我幫你?”
趙老四顫巍巍
的拿起那把劍,盯着看了一會,慢慢的舉起了劍,忽然大喝一聲。
但劍刃卻不是朝自己的右手而去,反倒是向着他對面的聶無憂。
聶無憂微微冷笑,面上也無異色,反似早就料定了般。
她右掌輕拍桌面,桌上的三枚骰子被她這掌力一震,紛紛躍了起來。而後她衣袖輕輕一掃,也不見她是如何動作,那三枚骰子已是激射向趙老四。
一枚擊中他前胸,一枚擊中他腹部,一枚擊在他右腕太淵穴。
趙老四本就心中恐懼,拿着劍的手抖個不停。這次三枚骰子流星般射來,他一時只覺口中一陣腥甜,而握着劍的右手也是一陣酥麻,再也拿不穩那把劍。
眼見得劍即将要落到地上,有纖細潔白的手風般閃過,一把握住劍柄。 而後只聽得刷的一聲輕響,劍身柔軟如柳條般纏上了趙老四的手。
劍身再收回時,砰的一聲響,有斷手在桌上跳了幾跳,終至靜止不動。
猩紅的血自劍尖上一滴一滴的落在屋中凹凸不平的土磚上,屋外寒風呼嘯,拉扯着原本就糊的不嚴實的窗紙,嘩啦啦的作響。而屋中此時卻是寂靜一片,只有血緩緩的滴下的聲音。
趙老四仿佛傻了似的,過了半晌方才捧着自己的斷手號呼出聲。
聶無憂還劍回鞘,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伸手将桌上的銀票拿了起來。
上面沾上了幾點血跡,當是剛剛削斷趙老四的右手時濺上的。
但那又如何,銀票染上了血,那也是銀票,依舊會有無數人趨之若鹜。
聶無憂抖了抖銀票,疊了起來放進了袖中,拉着吓的面色蒼白的春柳離開。
仲冬的夜,風凜冽,月含霜。但前方卻有一座兩層小樓平地而起,一溜的大紅燈籠排開,樓中更是歡聲笑語無數。
春柳瑟縮了下,忽然停了下來。
聶無憂有些不解,回身望着她。
春柳眼神飄忽,忽而望着虛無,咬唇道:“我,我不想進去。你去将那小姑娘救出來就好,我在這裏等你。”
聶無憂奇道:“你在害怕?”又忙安慰道:“沒事,跟着我,這裏沒有任何人可以傷害到你,不用怕。”
“不,我不是怕。我只是,只是不想進去。”
聶無憂恍然大悟,想到這春柳是好人家的女兒,自然會對着煙花之地心生恐懼。想到此,她也不再強迫,話音一轉道:“那也好。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