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9章 第二十七朵雪花(十)
老耿家從此怪事頻生。
倒也算不上傷筋動骨要人性命, 但就像耿老頭一樣被咬掉個鼻子腳趾頭什麽的難道就不算嚴重嗎?先是老鼠,再是蜈蚣,昨天甚至爬進來一條蛇!
大晚上可給耿老大吓夠嗆, 要不是那蛇沒有毒, 他的小命說不定就要交代了。
不過以上這些終究沒人往深了想, 目前老耿家人是一邊膽戰心驚一邊努力活着。
這春天一到,萬物複蘇, 前進大隊的村民們随之變得忙碌,在所有知青為了自己的口糧都得下地幹活賺工分的時候,玲珑是最另類的那一個。
隊裏輕快的活不少, 活輕快就意味着到手的工分少, 而且這些輕快活還挺搶手,也不是說誰想幹就能幹的。
大隊長最讨厭管閑事,他對這些城裏來的知青只有一個态度, 那就是愛幹幹不幹拉倒,總之多少工分拿多少糧食,到了分糧食的時候別怪罪大隊克扣就行, 所以玲珑不下地他根本不管,有人看不慣跑來他這告狀也沒用。
之前過年, 公社跟縣裏頭都加強了治安管理,再加上天特別冷,很多事都不到時機, 現在不一樣了。
劉芬芳特意來找清歡一起去縣城買東西, 當然這話是說給別人聽的, 現在村裏人有個頭疼發熱什麽的都來找清歡, 有錢的給錢,沒錢的給點雞蛋糧食什麽的也行, 以至于她在大隊裏的口碑直線上升。
本來劉芬芳還想再跟清歡多說兩句,結果發現那住在這的女知青一臉興致勃勃,便壓低了聲音道:“……怎麽還帶她一起啊。”
清歡淡定地給了了套上外套,回答道:“她不是剛來嗎,還有些生活用品要添置。”
劉芬芳想起女知青來時那驚人的一大堆行李,沒吭聲,顯然不大想再多加一個人。
她們又不是真去買東西的。
不過不管怎樣,最終玲珑還是加入到了小隊裏來,三人一娃在公社跟劉玉香碰了頭,劉玉香難掩緊張地問:“……真的能成嗎?這事兒能成?”
她到現在還沒跟于寶根離婚,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她們發現于家說的那個在縣城給找的門路,似乎有點問題。
于家憑借劉玉香“不能生”這個把柄,要挾劉玉香娘家出錢給于寶根買工作,不然就要離婚,劉家不想出,也出不起,但這事兒本身疑點重重,從年前到現在,是時候解決了。
劉芬芳心裏頭跟着發慌,姐妹倆長相頗為相似,因此臉上的表情一模一樣。
清歡安撫兩人道:“放心,一定能成。”
玲珑在旁邊潑冷水:“就算不能成又怎樣,那家人還能吃了你?”
在劉家姐妹略帶不安的視線中,她很不客氣道:“現在又不是封建社會,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就找大隊,大隊不管你就找公社,公社不管就找縣裏找市裏。要是都沒人管,覺着自己活不成了,半夜起來拎着菜刀一刀一個,不比你哭哭啼啼強?”
劉玉香被她這種言論吓了一大跳:“殺人是犯、犯法的!”
玲珑:“首先你自己爽了,其次出了這種事,那些不把兒媳當人看的人家都會害怕,說不定就有人被你拯救了,這何嘗不是一種為民除害呢。”
劉芬芳跟劉玉香分不清她究竟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兩人一陣毛骨悚然。
今天是于寶根去“買”工作的日子,清歡并沒有跟劉家姐妹說實話,因為沒人能保證劉芬芳不會把事情透露給家裏人,或是劉玉香臨門一腳時忽然反悔——即便她表現得非常堅定,但她軟弱了太久,這點堅定并不足以讓清歡信任她。
劉玉香心下惴惴,清歡問劉芬芳:“待會兒到了地方,可別忘了咱們之前說好的。”
劉芬芳用力道:“白菜妹子你就放心好了!”
說完還扯扯劉玉香的手:“等會你啥都不用幹也不用說,哭就完了,知道不!”
劉玉香連連點頭。
一行人很快到了縣裏,其實劉玉香根本不知道于家人每回進城都幹啥來了,她像頭老黃牛不知疲倦地辛勤勞作,換來的糧食卻沒有多少進自己的嘴巴,人又不是鐵打的,她的一生似乎都是在別人的推動中進行的,該幹活了該結婚了該生娃了該老老實實過日子……得知自己的身體沒有問題的那一刻,大概是劉玉香此生勇氣最滿溢的時候。
劉芬芳絮絮叨叨地感謝着清歡:“白菜妹子,我真是不知道該咋謝你,因着這事兒,你連個年都沒過好……”
整個過年期間,劉芬芳跟劉玉香都是走不開的,她倆各有家庭,過年忙着呢,裏裏外外上上下下都要搭把手,沒個消停時候。
玲珑涼涼道:“你們在家忙成個陀螺,整一桌子菜還得自己刷洗,就別可憐不用伺候一大家子的白菜妹子了。”
清歡笑了笑:“這沒什麽。”
她的寬宏善良使得劉家姐妹對她愈發信服,終于到了地方,這裏是城西的一片居民區,胡同裏七拐八繞,沒來過的進去都不一定找得着路。
于寶根就是在這“買”工作的?
劉芬芳想問,但清歡已經上前敲門了,開門的是個四十左右的男人,一臉橫肉,兇神惡煞:“找誰?!”
玲珑一把拽過劉芬芳,示意她表演的時候到了,劉芬芳嗷的一嗓子哭嚎出聲:“天殺的于寶根啊!我妹跟你結婚這麽多年,一口好飯沒吃過,在家裏當牛做馬,你這遭瘟的賤貨居然在城裏找小的!你良心給狗吃了!今天不把事情掰扯清楚,我饒不了你!”
劉玉香按照先前說的,跟在劉芬芳身後哀哀的哭。
這年頭連點日常娛樂都沒有,大家特愛看熱鬧,劉芬芳又有一把好嗓子,嘹亮的聲音吸引得左鄰右舍紛紛把門窗打開,有那閑着的,幹脆走出家門來看。
人一多,劉芬芳罵得更來勁了:“于寶根你個糟心爛肺的王八蛋!自己是個不能生的太監,還誣賴我妹懷不上!你個喪良心的,你全家都該腸穿肚爛,死後下十八層地獄!”
信息量太大,好奇圍觀的人更多了,于寶根剛走出來就被罵了個狗血淋頭,他不敢惹劉芬芳這個大姨子,就把火撒在劉玉香身上,張嘴喝斥道:“你不擱家幹活,跑城裏來幹啥,還不趕緊回去!”
“回什麽回,今天不把事情說清楚了誰也不許回去!”劉芬芳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我們已經去醫院檢查過了,玉香身子骨好好的!于寶根你跟我說清楚,憑啥你沒本事讓女人懷孕,要賴我妹不能生!”
不知道為什麽,于寶根額頭汗水涔涔。
他這副表現明顯不是身體有問題被揭穿導致的,這時從他身後屋裏又擠出個人,是于寶根的媽,她張嘴就要罵,劉芬芳憑借自己的大嗓門先發制人:“大家都來瞧一瞧看一看啊!于寶根不能生,于寶根的媽居然帶他來城裏亂搞!你個老不死的你知道于寶根是個廢物還天天使喚我妹,不拿我妹當人看——”
她說話跟放鞭炮似的,尤其是說到于寶根名字時,必然是大聲大聲再大聲,生怕別人聽不見,記不住。
于寶根媽被氣個半死,這時橫肉男突然說:“妹子,家醜可不好外揚,這樣,你們進來說話。”
他的視線在這四個女人身上臉上掃過,看玲珑時停頓地尤其久。
“不行!”劉芬芳大口否定。“你要行得正做得直,你怕什麽別人看!”
于寶根咬牙切齒地盯着劉玉香說:“我不是跟你說了,我是來城裏找工作,讓你不許跟人說!”
劉玉香只嗚嗚咽咽的哭,仿佛沒聽見于寶根的話。
于寶根臉上的汗越來越多,他對橫肉男的畏懼掩飾不住,以助于都沒法像在家裏那樣對着媳婦大展陽剛之氣。
清歡開口道:“我們打聽過了,住在這的是個沒工作的老人家,敢問你的工作是要向誰買呢?”
橫肉男聞言,斜了于寶根一眼,于寶根汗如雨下,他哪裏知道家裏最老實的媳婦居然會一路跟自己過來鬧,這肯定都是劉芬芳在搞鬼,之前她就是這樣,仗着自己男人是大隊長,總為劉玉香出頭。
他盯着清歡,說:“有什麽事,進來好好說,別在門口讓人看笑話。”
這邊這一片都是帶了院子的平房,真要像橫肉男說得那樣進去說話,那能不能出來可就不一定了。
劉芬芳謹記清歡的叮囑,無論如何都不進去,所以她一屁股坐到地上,哭喊着于寶根騙她妹問娘家要錢來買工作,結果卻是被他親娘帶着出來亂搞,讓那個女的出來對質。
于寶根恨得牙癢癢,他是讓劉玉香回娘家要錢了,但這不是沒要來麽!
鬧得太厲害,圍觀的人也越來越多,橫肉男察覺到不妙,開始要趕于寶根走,自己想回去把門關上。
劉玉香沖過去拽住他的手不讓,她始終在哭,與她咄咄逼人的姐姐比起來顯得分外可憐,橫肉男可不管這些,一個用力就要把劉玉香甩開,但劉玉香死活不松,他眼裏戾氣一閃而過,擡腳就要踹人。
結果靠劉玉香最近的玲珑伸手一扯,劉玉香趔趄一下,男人一腳踹空,反過來被玲珑踢中腿彎,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周圍鄰居議論紛紛,說的是這家老頭子似乎好久沒見着了,橫肉男也好于寶根也好,大家都是頭一回見。
橫肉男愈發着急,玲珑一腳踹開他身後半掩的門,闖了進去。
有了第一個進去的,願意看熱鬧的人當然也想跟,橫肉男不讓,但清歡不知按到了他咽喉上的哪個地方,突然間他便說不出話,只能眼睜睜看着吃瓜群衆進門。
“我的天!”
這不進去還好,進去後問題就大了!
原本想進去找于寶根相好的,可闖進屋裏才發現,哪有什麽相好的!屋裏還有三個男人,以及被五花大綁堵着嘴的幾個姑娘和襁褓裏的娃娃!
姑娘們一見着有人進來,當下激動不已,小嬰兒們卻都閉着眼不哭不鬧。
見狀,三個男人立馬不裝了,站起來就往外跑,大家夥吓了一跳,有人往自己這邊沖,下意識就會讓開,但玲珑不會。
她從腰上抽出了一條黑紅透亮的鞭子,照準這三人的要害抽了過去,一邊抽還一邊罵:“都是瞎的呀!看到拐子不知道抓!當心哪天他們回來把你們家的孩子也拐走了!”
不過也根本不用人幫忙,她一個就能抽的這三人慘叫連連,跑都不知往哪兒跑了。
門口全是人,他們就想翻牆,可玲珑哪裏會給這個機會,她用鞭子纏住其中一人的手腕拉扯到近處,一腳踢過去,對方就捂着裆臉色慘白地暈了,另外兩個被如法炮制,看得門口想跑的橫肉男瑟瑟發抖。
他也跑不到哪兒去,清歡是沒抽他,但他已經不能說話不能動,而且全身疼得要死。
“不許動!都不許——”
眼見這家大門敞開,還有人跪在門口,認為時機成熟準備實施抓捕的公安們心裏一咯噔,還以為是出了意外,結果一沖進來人都傻了,這是個什麽情況?
“哎呀。”
看見來人,玲珑舉起一只手打了個招呼:“喲。”
帶隊抓人的正是當初她在省城遇到的公安之一。
“趙立冬同志?你怎麽會在這兒?”對方也很吃驚。
玲珑粲然一笑:“巧了嗎這不是。”
這下子可真是出了個十裏八鄉都知曉的大新聞!
積極大隊有個叫于寶根的,居然當了人販子!聽說他被抓的時候,屋子裏藏了幾十個姑娘跟小孩呢!
于是村民們一窩蜂地湧去于寶根家瞧熱鬧,于寶根跟他娘還沒放回來呢,于老頭只能把家門緊閉然後蹲在屋檐下抽旱煙,他怕呀!怕得都不敢出門,萬一連他一起抓起來咋辦?
當然很快的,這種不實消息就被澄清了,原來于寶根不是去當人販子了,是去買孩子了!
原來于寶根自己身子有問題,沒法讓媳婦懷孕,但他怕劉玉香跑了,就把沒孩子的原因怪到劉玉香身上,說什麽去城裏買工作,其實是買孩子去了!聽說他被抓的時候,炕上擺了幾十個小孩讓他挑呢!
拔出蘿蔔帶出泥,這麽些小嬰兒的來源也都很有問題,其中一小部分是來自縣醫院,剩下的不是被偷搶來的就是被賣的,聽說縣公安局光是買賣雙方就抓了快一百個!
于寶根跟他娘也因為參與到了買賣人口的案子裏,連家都不用回,直接判了二十年勞動改造。
家裏出了這麽大事,于老頭連個屁都不敢放,他現在在大隊裏是人人喊打,都怕他買孩子不成就來偷別人家娃,而且他咬死了不知道于寶根買孩子這回事,沒證據的情況下公安拿他也沒辦法。
但劉玉香是不信的,家裏錢都在于老頭手裏攥着,他不給錢,于寶根還有于寶根娘上哪兒買去?而且這娘倆天天待在家,于老頭反倒常往公社去,怎麽搭上的線可不好說。
關于這個人販團夥,上頭非常重視,之前被捕的犯人招供出了數個窩點,于寶根去的就是其中之一。
房子屬于一個孤寡老人,老頭性情古怪,左鄰右舍都不愛跟他來往,他又沒工作,一個月頂多出一次門,所以見不着這人也沒人惦記,人販子正是觀察到了這一點,才考慮将這裏設為臨時窩點。
老頭別的不認只認錢,他也不管這些人是幹啥的,反正只要給他錢,他就負責出去買米買肉,順便給自攢點養老錢。
當天劉芬芳鬧事時他就在外圍看着,沒敢往家回,後來瞧見公安都來了,吓得更是不敢回,在外頭藏了好幾天,才被鄰居發現舉報了。
現在他再不用擔心自己的養老問題,以後衣食住行都有人包攬,希望這對他來說也是一種幸福。
老頭這一落網,就把于老頭給供了出來,于老頭戰戰兢兢等了兩天,還以為自己沒事了,結果又被抓了,從此一家團圓,可喜可賀。
劉玉香一分錢不用花,也不用回娘家看弟弟臉色,整個老于家都是她的了,而且她跟于寶根壓根沒領過結婚證,連婚姻登記處都不用去。
等辦案公安回了局裏,把遇到趙立冬同志的事一說,公安隊長就更想将玲珑招進來了,就算不能破格招進省局,至少能在當地公安局給她謀個職位嘛,這種人才要是埋沒了多可惜。
玲珑不想當警察,也不想窮哈哈的在這個世界過上幾十年,她向來窮奢極欲,事事都要最好,吃不得一丁點苦。
但她勇擒三名人販的行為還是震撼到了前進大隊的村民們,以前因為她不下地而指指點點的人徹底學乖,興許私下裏還會議論兩句,可當着玲珑的面那是誰都不敢再說。
打不過啊。
“這鞭子不錯。”
玲珑掂量着那條黑紅發亮的鞭子,這是清歡給她做的,選了一種很有韌性的樹皮,曬出水分後再放入特制的藥水中泡軟,泡軟後編成長鞭,再繼續重複曬與泡的過程,如此反複十幾次,才得了這麽一條。
“等有了好皮子,再給你做一條。”
玲珑很開心地應了:“好哇。”
對于玲珑拒絕了公安隊長邀請這回事,清歡什麽都沒說,她們雖是好友,卻從不互相幹涉彼此的想法與選擇,也正因如此關系才能持久。
“對了,春耕要開始了吧?”
清歡點頭:“對。”
“我打聽過了,整個公社就一臺拖拉機,前進大隊每回都是最後用上的。”說着,玲珑撇了下嘴,毫不掩飾嘲諷之意,“真是個廢物。”
耿大隊長讨厭麻煩,也不擅長處理麻煩,得虧有劉芬芳這麽個厲害媳婦,村裏一些大小事都有劉芬芳幫他打理,他只要在公社通知開會那天穿上他最體面的一身衣裳,揣上茶缸跟筆記本,騎上他心愛的自行車前去參加就行了。
所以在六個大隊裏,前進大隊幹啥都墊底,人家大隊不要的知青他得收,春耕時最重要的拖拉機他最後一個用,但凡前面五個大隊拖點時間,等輪到前進大隊時大家靠手就把地翻完了。
這麽個大隊長能幹到現在也是個奇跡,不知道是該說前進大隊的村民太能忍,還是公社領導眼太瞎,但凡劉芬芳來幹這個大隊長,政績恐怕都比他好。
目前公社一共有兩個拖拉機手,一個是紅旗大隊的,一個是楊柳大隊的,這兩人參加過市裏辦的拖拉機手培訓班,除了他們外整個公社沒人會開,工資一般是一畝地一毛錢,幹多少發多少,兩人輪班。
現在玲珑盯上這個位置了,那就得麻煩這兩人讓出來。
這倆拖拉機手,老的這個四十多歲,還算老實本分,年輕的那個二十出頭,心浮氣躁,但有個在公社當領導的親戚,再加上工資是誰幹得多誰賺得就多,因此年輕這個便常常搶活,老的也不敢說什麽。
可會咬人的狗往往不愛叫。
之前為了于寶根的事,公安特意來過公社調查情況,玲珑跟着去了,對那輛老舊拖拉機印象很深刻。
“頂多一個星期,這倆人準鬧翻,你就瞧好了吧。”
果不其然,甚至沒到一個星期就出事了。
年輕的這個仗着自己有關系,有什麽好事都先緊着自己大隊,所以每年楊柳大隊都是第一個用上拖拉機的,可今年不知怎麽回事,剛幹了四天半,第五天下午,拖拉機突然就打不起火了,一打火就冒黑煙,聲音震天響但就是啓動不了。
這下可壞菜了,全公社就這一臺拖拉機,除了楊柳大隊後面還有五個大隊等着呢,年輕這個懂一些簡單的保養及維修,可培訓時間就那麽長,他又不是非常聰明喜歡鑽研的人,稍微遇到點大問題,立馬束手無策,萬般無奈之下,只能找老的來看是怎麽個事兒。
一行人費了九牛二虎的功夫,總算是将拖拉機從泥地裏搬上了大路,年輕這人汗如雨下,要是拖拉機在他手裏壞了,那可就完蛋了!